金士杰：为让父母安心 从文艺青年转型成养猪青年

凤凰卫视12月8日《名人面对面》，以下为文字实录：

舞台剧《暗恋桃花源》片段：好像一切都停止了。

一切是都停止了。

解说：《暗恋桃花源》这部在八十年代红遍整个台湾的话剧如今依然备受剧迷推崇，金士杰作为剧中主人公江滨柳的扮演者也因演了二十年的江滨柳被观众戏称为“江滨柳专业户”。

舞台剧《暗恋桃花源》片段：直接寄回你昆明老家，明天早上呢你坐船隔了十天一到昆明一进家门第一件事情，就会收到我的第一封信。

你真的。

接下来每一天你还会收到我另外一封信。

我才不相信呢，你这个人哪里会想那么多啊。

所以我还没有寄。

解说：赖声川称金士杰是台湾现代现代剧场的开拓者及代表人物，熟悉他的人都管他叫“金宝”，这个名字源于以撒·辛格的小说《傻子金宝》，金士杰说金宝一辈子跟苦难打交道，甚至把自虐当做一种骄傲来玩，他喜欢这个有些愚笨却不傻的人，这正道出了人们管金士杰叫金宝的原因，他塑造的人物以及他独特的穷人哲学都让人忍不住的把他和金宝联系在一起。

金士杰：我觉得我其实我好在乎这种我们小时候曾经这么孤独，这么笨笨的在天空底下跟着星星说话，跟着小草说话，然后看着自己的影子，陪着自己走来走去，缺少很重要，孤独很重要，人不孤独人就是简直是混蛋，我觉得我看见那些过得太好的孩子们，我心里着急。

许戈辉：你就会觉得脑满肠肥。

解说：在台湾演艺圈中没有几个人不知道金士杰的特立独行和艰苦朴素，“缺少”这个词汇在他的生活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多年来，金士杰从不使用手机，不开车，也不穿新衣服，他的大部分衣服都是朋友穿过的二手衣，家里的电器也都是朋友淘汰的二手电器，在他面前绝对不能剩饭，吃不完就打包，打包回去一次吃不完就再热在吃，直到吃完为止。

许戈辉：以前的节俭是为什么？比如说是受爸爸妈妈的影响，还是生活的需要啊？

金士杰：可能，可能。

许戈辉：还是怎么样？

金士杰：妈妈很节俭，我们家也曾经经历过蛮紧缩的日子，比方说小朋友带便当在学校吃饭的时候，便当里的菜不敢给人家看，因为很寒酸，我喜欢那样的日子，小时候可能是一种陪同妈妈，妈妈很节俭，我们有时候还笑她，嘲笑她，怎么可以这么节俭，不可以的，那个已经饭已经快不好了，要倒掉，不可以吃了，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肠胃很好，怎么可以这样子呢？这衣服你怎么多少年你都没换新衣服了，不要，不要，这些衣服我都穿不完什么什么，会痛惜她，因此自己的节俭有时候会觉得干吗我让她一个人在世界上这么节省呢，我陪她一起节省，好像节省是一种要，要我陪她，因为她太孤独了这一种感觉，我觉得年轻的时候我的那种习性的来源可能会是这样子的，也有些根深蒂固、与生俱来的，我从小我就不爱穿新衣服，不知道为什么，穿新衣服觉得很恶心，觉得穿穷穷的，脏脏的好像比较男子汉，穿那种太新衣服我都觉得很娘，很，就是你，你老几啊？你以为你爸干吗的，就是要你很炫是不是，想拉出去打一顿这种感觉，这可能是一种眷村气质吧，眷村大部分来讲就是大家一致的，穷穷的，长大以后比较能够更嚼得透这个穷这个字的时候就更加喜欢的，穷代表生活必须有一点不方便，人不可以太过于你知道伸手就有，张口就有，人不可以这样过日子，那种有点不方便的人活着的一个姿势我觉得是最该的。

解说：1951年金士杰出生在台湾屏东的一个眷村里，因为他时常学着眷村里的南腔北调，搞怪、模仿，逗的同学哈哈大笑，所以同学们都叫他小丑，甚至有时候犯了错只要把搞笑的功力用在母亲身上，就能免于惩罚。

金士杰：妈妈长得很漂亮很美，很孩子气，很容易笑。

许戈辉：那你小时候调皮吗？惹她生气吗？

金士杰：我还蛮会逗她笑的，我小时候这一方面很厉害。

许戈辉：你用什么样的方法逗她笑？

金士杰：就是随便讲，她没有什么很糟糕的烂梗她也会笑，她有时候责怪我，我还记得以前她拿个鸡毛掸子追我，我绕着沙发跑、跑、跑，我一边跑一边讲个什么，忘记什么笑话逗她，她就一边跑，跑远，怕了，因为她在笑，然后最后终于停下来在那边忍着笑，画面整个改了，本来前面还是，现在变成笑笑笑，然后指着我，好，好，好，你给我记着，你给我记着，她就走了，说起她来我会说不完，因为她的故事很多，她就是很值得我们家孩子爱她，深深刻刻的爱她，然后她后来年纪到六十、七十往后走的时候发现她不爱，不爱出门了，她觉得自己很老，很丑，我们很为她心疼，觉得不会不会，妈妈还是很好看的，可能一个一辈子都是好好看的漂亮女生，不太容易接受自己那个老化的形象，现在九十多她还健在，然后我们孩子们还是一样很爱她，特别是她那种孩子气，她怎么思想可以这么无邪，她怎么对我们的那种好是这么容易，就一直有一直拥有，她都不要思考吗？她都不要怀疑吗？她怎么这么根深蒂固的觉得孩子们就是这么可以好像好朋友一样的，是天真的，是无邪的，是不会有坏心眼的，这一方面妈妈这两个字已经快变成信仰了，妈妈这两个，她这个人已经变成一种宗教对我来说，她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一种永恒的，不会改变的一种使我心里面向着好，去走的一个动力。

解说：金士杰有过一段很有意思的经历，高中毕业，为了躲避台湾高校联考金士杰去读了台湾屏东农专的畜牧科，毕业当完兵后，他计划好一切，准备去台北做个搞艺术的文艺青年，但最后他台北没去成，艺术也没搞成，反而留在了老家当起了养猪青年。

金士杰：跟爸爸，爸爸说我走了，他们就老人家在那个时候还以为这个孩子翅膀长硬了，伤心有点，爸爸还偷偷的掉泪，我看他们这样子的时候我就突然很难过，提了个包包预备走了，预备到北上、台北去打工，预备从最低阶层的劳工开始干起，预备在家里自己在仓库里面去写小说，写什么东西，自己以为啊有一个自己要走的孤独的路要走，但是还父母亲不懂你在做什么，以为你是个叛逆的孩子，我就突然舍不得让老人家这么伤心，把包包一放说我不走了，于是又花一年半做我最该做的他们以为该做的事情。

解说：为了让父母安心，金士杰快速的完成了从文艺青年到养猪青年的转型，开始了养猪生活，一年半后，他觉得父母的疑虑已经消除，便决定去台北完成自己的文艺梦想，到了台北他结交了不少热爱戏剧的朋友，于是便萌生了做剧团的想法，1980年，金士杰接手了台湾第一个小剧场团体，耕莘实验剧团，接手剧团后，他物色了一帮新演员，将剧团正式改名为兰陵剧坊，李国修、李立群、顾宝明、杜可风等都是兰陵剧坊的早期成员，就这样在养猪青年金士杰的带领下，这帮身无分文的文艺青年们正式开始了演出。

金士杰：这样演出可以吗？没有观众，没有什么，我们就有一个空白的耕莘的礼堂，我们没办法宣传，于是就在师大跟台大那个某些街口贴了一些海报，于是就来了屈指可数的十来个，二十来个人，服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