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研究生黄洋遭人投毒,十六天后不治身亡,离世那晚,南航发生同寝室男生杀戮事件,刀子锋利,受害人当即死亡。一时间,清华朱令、北大王晓龙、中矿常宇庆、云大马加爵等高校名人又徘徊在早已震出血的耳膜边,每个名字都是一响亮巴掌,拍给中国公正而民主的教育制度,拍个无缺陷的和平年代。在电影里,不见血刃的青春都不好意思说成长,只是在当下青少年群体看来,被择业压碾的八零后和被考试灌肠的九零后之所以还在坚挺,大多是因为他们在儿时就学会如何忍耐。在缺胳膊断腿的社会里,所有活着的孩子都是受害者。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海报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剧照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导演:杨德昌

主演:张震/杨静怡/张国柱

暴力发生地:台湾

青少年暴力成因:父权崩塌后世界的无序

这是让复旦大学投毒案嫌疑人感触很深的一部电影。

50年前的台北,一个充斥着外省人方言的地方,这除了闽南话,还能听到四川话、山东话、上海话……说这些话的大多是“逃难者”,和这群失去权势的父亲一起到来的还有他们的小家眷。夏天里,小孩子聚在一起就喜欢拉帮结派。建国中学夜间部的小四和那些整日打架的孩子不一样,在公务员、教师父母的管教下,他还算个好学生。小四与家世凄惨的女孩小明聊得来,同时喜欢小明的还有“公园帮”老大哈尼,不久,哈尼死在帮派纷争中,之前,哈尼曾交代小四,要好好照顾小明。这个时候,小四的父母都因故解聘,他自己也因和学校对着干而被退学,但最让小四痛不欲生的,是他发现小明和马司令的儿子小马走在一起。小马也是自己朋友,这事最终造成友谊断裂的局面。小明越来越成熟,越来越会在男人间周旋。一日,小四向小明表白被拒,冲动之下,连捅小明七刀,女孩当场毙命,小四被判死刑。但是小四并没有死,他的死刑在争论后被改为15年徒刑,原因是,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是国民党当局迁台后第一宗少年杀人案,这出案件,要从那个阳光灿烂的夏日讲起。

如果大人们还没有建立起一个周整的社会秩序,少年们的成长原则要如何培养。答案可能就是放养,比较遗憾,60年代的台北不是大草原,它是试图尽快强势起来,以完成政治抱负的城市。“小四”的故事根据杨德昌学生时代校友茅武的真实事件改编,茅武是建国中学夜间部初二学生,因女友拒绝他,在1961年6月15日晚上与女友来到牯岭街谈判,谈判不成,他将女友连刺七刀。这次事件轰动了全台湾,“不良少年行凶情杀”的大标题整日出现在报刊的头条中。杨德昌用“奇异”来形容这个年代的台湾,少年杀人事件不是一个单独的文本,它是一场集体事件,“对我来讲最有趣的反而不是茅武的生平或他为什么杀人,而是那个环境很可能发生这种事”,杨德昌回忆时说,“我们这一代在那个时候念初中,命中注定到现在就是社会中流砥柱,五十年的环境也许会增强你的个性,也许会削弱你的志气,那个年代有很多线索可以让我们看清楚现在这个时代,这是我做这个片子的最大动力”。当然,任何少年暴力事件都与教化的变异和亲情的疏离有关,和杨德昌一代的飘来者,都处于一个缺乏传统社会结构的环境里,与人交往独立而简单,这也让他们这一代年轻人无法和长辈建立有效率地交流。所以,本片名字正确的读法不是“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而是“牯岭街杀少年事件”。

杀人者尚且长存,愿少年不曾来过。

《大象》海报

《大象》剧照

大象Elephant

导演: 格斯-范-桑特

主演: 阿里克斯-弗罗斯特/ 约翰-罗宾森/ 埃里克-德伦/ 伊里斯-麦康利

暴力发生地:美国

青少年暴力成因:《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

故事发生在美国一所高中里,这本来是一个平淡的下午,阳光灿烂,年轻人在油绿的草坪上奔跑跳跃。逃课未果的少年在父亲的逼迫下回到校园,喜欢摄影的文艺青年带着新拍的胶卷回到学校暗房冲洗照片,新交了女朋友的校草正被其他女孩子议论,一向孤僻胖姑娘一如往常情绪低落,躲进学校的图书馆做义工……青春期的各种冲动、幻想与失落正像往常一样在校园里平行上演。校园之外,时常受人欺负的“患难兄弟”正在家里午睡,他们对纳粹形象和暴力游戏非常迷恋,曾在互联网上订购了枪支。午睡过后,两人进行一番简单的策划,身穿美军野战装、手持冲锋枪走进校园,开始大开杀戒。

影片取材自1999年4月20日在美国科罗拉多州杰佛逊郡科伦拜中学发生的一起枪击案。高中生埃里克-哈里斯和迪伦-克莱伯德相约,携带枪械和爆炸物冲进校园,一共枪杀了12名学生和1名教师,致伤24人。最后他们也双双举枪,按照计划坚定地自杀了。据调查,这是一起精心设计的枪击案,案发三年前,他们就自制了一份“射击名单”,以记录那些他们想杀害的人。到了案发的前一年,两人已经拥有了小型军火库。两位少年甚至刻苦钻研枪支和炸弹的制作改装技巧,将散弹枪的枪筒锯短,以增加杀伤力。

这起血腥的校园枪杀案件震惊了美国社会,由于两人的年纪,他们取得的全部四把枪在法律上都是非法的。一时间要求更多持枪管制的声浪一波波来袭,确保人民持枪权利的《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受到了质疑。但“持枪合法化”真的是这起屠杀的原罪吗?案件结束后,很多人都在猜测两人的真正动机。有人指出他们在学校是边缘人,经常被其他同学孤立,是小圈子文化和校园凌霸的受害者。但又有人迅速否认了这个说法,称他们是“哥特文化爱好者”,加入了一个名叫”“军衣黑手党”的学生社团。还有人分析,案发当日是4月40日,正好是希特勒的生日,他们是新纳粹主义者。

但这一切都不能准确描摹他们绝望又疯狂的精神世界。最后,导演格斯-范-桑特用电影复刻了这个血腥的下午,并“一锅烩”地将作案动机指向了美国社会随处可得的暴力基因:大肆流行的暴力电脑游戏和易得的枪支。但电影远比现实温情得多,导演选择了让死难者的最后一个下午充满了灿烂明媚的阳光,让两个亡命少年在浴室里kiss-goodbye,以安抚被暴力灼伤的青春期。

《告白》海报

《告白》剧照

告白 Confessions

导演:中岛哲也

主演:松隆子/冈田将生/木村佳乃

暴力发生地:日本

青少年暴力成因:全民缺爱缺安慰

某中学即将引来春假,1年B组还没下课,但同学们早就静不下心,全然无视讲台上的老师,造起反来。教师森口悠子对眼前的混乱不以为然,井井有条地向同学们告白:“在你们喝下的牛奶里注入了含有HIV病毒的血液”。同学们镇定了,有的呕吐,有的开哭。原来森口老师是个单亲妈妈,她的女儿爱美因失足落水而溺死,但是在她的调查中,真实死因是被班上两名同学所害,一个是心机重重的渡边修哉,一个是懦弱的下村直树。原本,渡边是想利用直树完成“杀人证明自己”的大业,直树得知自己被欺骗,就把本来未被渡边电死的爱美扔入水中,对渡边的报复,才促成森口老师失去女儿的直接原因。直树终究在渡边的排挤下精神崩溃,杀了自己的母亲。事情还没完,森口老师仍然是渡边修哉最强筋的敌人,她让渡边得知了母亲已再婚并怀孕的消息,激将法令渡边萌生出毕业典礼当天炸死全校的计划,所有举动都是为了引起母亲的注意。森口继续欺骗渡边:“你刚才按下引爆按钮的炸弹,已经送到了你母亲的办公室。”老师终于赢了,她让渡边认识到什么是生命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所以,继续在痛苦中活下去吧。

日本是一个好矛盾的民族,既有《樱桃小丸子》爷爷花光积蓄给孙女买最贵鱼生的生活秀,也有《大逃杀》我不弄死你我就得弄死我自己的疯点子。日本人本来就很矛盾,既能在二战毁灭般的打击后重建家园,引领亚洲经济,也会在一天至少地震四次的日子里睡榻榻米,随时拔腿就跑。所以他们才是额头上刻着“我活着好苦”的民族,生活被动得刻薄,难免更在意自己的所得,不愿支出关爱。在这样环境里长大,所谓早熟也都是带点智慧的成人化的报复,我在乎你有而我没有的,你在乎得到谁都没有的。《告白》中的少年惨案比较“科幻”,产生这种效果是因为中岛哲也对戏剧最大化的偏执爱好,几乎堵死了观众对社会背板的理解角度,这就像很多日本人觉得自杀很不真实,但他们的青少年自杀率高居亚洲榜首。所以《告白》最不真实的地方正在于它本身就不是真的,而它最真实的地方,就是类似的真实到处都是。

《上帝之城》剧照

《上帝之城》剧照

上帝之城 Cidade de Deus

导演: 费尔南多-梅里尔斯

主演: 亚历桑德雷-罗德里格斯/ 马修斯-纳克加勒

暴力发生地:巴西里约热内卢

青少年暴力成因:革命后遗症

巴西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这里是“上帝之城”,更是魔鬼也会叹息着转身的地方。阿炮带着我们到了这里,他见证了这里二十多年来被残暴、贪婪、复仇、野心、背叛、掠夺所裹挟的混乱生活以及最终导致的一场灾难性的黑帮争斗。60年代初,阿毛、阿夹和阿呆是这里的“少年三侠”,在抢劫完旅馆之后,他们三人分道扬镳,阿夹重回上帝的怀抱,阿呆回到家里替父亲卖鱼,阿毛则开始了一段爱情。70年,当年“少年三侠”手下的小弟小豆子靠着自己的心狠手辣,不停地吞并别人的地盘,成为了贫民区的“小霸王”,生意也从抢劫升级到了更为暴利的毒品买卖,和他一起飞黄腾达的还有班尼。班尼认识了美丽的安迪丽卡,准备归隐,在送别的晚会上,他意外被别人杀害,讽刺的是杀他的人正是他从小霸王手下拯救的人。于此同时,被小霸王侮辱和杀害亲人强奸女友的帅奈德开始复仇,帮派之间的厮杀就此开始。此时的阿炮,机缘巧合下成为了杂志社的见习摄影师,他的相机,照下的却是孩子们荷枪实弹的狰狞,和帮派间无休无止的仇杀。

里约热内卢得名“上帝之城”,是因为市内有一座总高38米的救世基督像。这座雕像以张开双臂拥抱世人的形态,俯瞰着整个城市,让里约热内卢有了一种被保佑的错觉。然而在“暴力致死”榜单上,里约热内卢在全球城市中名列前茅。根据官方数字,2012年只发生了近5000起谋杀事件,其中一半与毒品集团有关。里约热内卢议员阿尔弗雷德-瑟吉斯说,他过去曾是一名游击队员。“现在最小的毒品集团都比我们以前拥有的武器多。我们一般只有一把步枪、两挺机枪和两枚手榴弹,靠这个把整个国家搅得风生水起。”当桑巴,狂欢节,足球成了巴西的标签,人们都忘记了里约热内卢其实是被上帝毁灭的蛾摩拉。

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中分析了群体暴力的养成过程:“孤立的个人因为担心受罚,不得不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约束。而当个人进入群体之后,尤其是和许多不同的人在一起,感情的狂暴往往会因为责任感的消失而强化。”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里约平民窟少年早早就扛起了枪支弹药,他们默认了这种生存环境,几十年来已经忘记了人性本身的样子。人暴力基因被完全激发、癌变、最后变异成一个个小恶魔。追溯巴西乃至拉民族心理的养成,相当一部分是由于情绪传染和心理暗示,而这或许来源于拉丁美洲政治经济长期遭到强暴的后遗症,这种病症还有另一个名字:暴力革命。

在欧洲大陆曾发生过一件奇事:比利时在2010年至2011年度曾有过长达541天的无政府状态。但在这段时期,比利时人歌照唱,舞照跳,生产生活两不误,社会经济井然有序。还记得布鲁塞尔广场上那尊小孩尿尿的雕像吗?那泡熄灭了炸药导火索的童子尿让人产生新的信仰:赤子之心也能像张开双臂的上帝一样,保佑一个城市。不如里约的少年也放下手中的枪杆子,尽情地撒一泡童子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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