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eamouse
正文开始前,插播一则讣告。最新出炉的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徒手攀岩》传来噩耗,摄影师之一Andrew Berends突然逝世,年仅46岁,死因暂未公布。
本片联合导演伊丽莎白·柴,在社交媒体发表的哀悼最后,希望大家去看看Andrew摄制的其他电影《我兄弟的血:伊拉克死亡事件The Blood of My Brother》(2005)、《三角洲男孩们Delta Boys》(2012)、《玛蒂娜的梦想Madina’s Dream》(2015)。
《徒手攀岩》这部震撼人心的纪录片近期火爆网络,片中的攀岩家亚历克斯·霍诺尔德在没有绳索、安全带及其它防护设备的情况下,只凭四肢,一口气爬上高3000英尺(900余米)的“攀岩宇宙中心”伊尔酋长岩之巅。
在此,我们邀请了环球旅行作者Seamouse来分享自己三度观看《徒手攀岩》的感受。
究竟这部电影除了题材本身之外,为何能够斩获包括奥斯卡在内的多项大奖?而片中主人公亚历克斯,又为何如此骨骼清奇,敢于一次次与死神共舞呢?
三刷《徒手攀岩》,连专业攀岩家都紧张到爆
昆明一家视听效果出众的咖啡馆里,一位美女攀岩老手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煎着店家特定为她准备的烧豆腐。投影大屏幕上,亚历克斯.霍诺德(Alex Honnold),刚刚开始对914米高酋长岩(El Captain)的挑战。
从片中记录的攀登时间早上6:04分的自由爆破段,到早上8:55最最惊险的耐力角段,影片时间大约过去20分钟后,筷子间早已凉下去的一块烧豆腐,终于进了美女嘴中。
后来的分享时间,美女攀岩家坦言,自己虽然也在片中拍摄到的锡安和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玩过、攀过,但岩壁和线路远不能跟亚历克斯相提并论,而自己绝对安全悬挂的顶绳(Top Rope)攀岩,更不可能跟亚历克斯找死的无保护徒手攀岩相较。
20多分钟惊心动魄的攀岩过程记录,确实让自己的紧张情绪提到嗓子眼,比自己在野外攀登时还要紧张。
这20来分钟直击记录亚历克斯征服酋长岩的骇人视频,属于今年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徒手攀岩》(Free Solo)。咖啡馆的放映,已是我三刷此片,虽不至于抠着自己掌心跟着提心吊胆,但也依然全程神经紧绷直至无比口渴。
其实,首观《徒手攀岩》,我是通过非常正版的渠道——旧金山的IMAX银幕,花了21美元买电影票。
暴敛天物的丢人事实是,因为之前和一个姑娘聊得太嗨加之非常不适应亚历克斯的吞音,以及对攀岩术语的文盲状态,在没字幕的情况下,我沉沉睡去了足一个小时,直至最后正面迎战酋长岩的过程才彻底醒来。
既然已经高清直击了攀岩过程,IMAX的刺激效果怎么都该远强于咖啡馆投映吧?可惜我并不记得当时的震撼感了,又或者这样的“最终震撼”,与纪录片前70多分钟的素材铺垫不无关系。
19岁辍学冒险,成名后仍住房车吃素食
徒手攀岩,看上去是全世界最省钱的运动,找到一块想要攀登的峭壁后,唯一需要的道具就是摩擦系数足够大的攀岩鞋和一袋能止住手心出汗的防滑粉。
早已通过征服全美各大著名崖壁,而在户外运动界成为大神的亚历克斯,当然不缺赞助商和媒体曝光率引来的流量,可极度自我的他,完全可以不跟任何人说一声,就开着房车,找个心仪已久的峭壁,不花一分钱地置生死于度外。
不过,他也总不愿拒绝对他感兴趣的纪录片团队,尤其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友们,虽然这免不了让自己背负精神负担,“我一个人还好,但我不想当着朋友们的面摔死”。
此片华裔导演金国威,既是国家地理频道摄影师,也是专业攀岩发烧友,认识徒手攀岩明星亚历克斯十余年,也一道在全球各地著名崖壁攀登,拍摄制作短片。
(金国威和Alex)
这一次,金国威与他一半华人血统的制片人妻子伊丽莎白·柴夫妇俩,组建了最专业的摄制团队,认真跟随主人公亚历克斯两年半,目标非常明确,拍到这个”岩壁上的疯狂舞者“徒手征服酋长岩为止,无论其是生是死。挑战过程中,尽可能近的走入Alex的生活,展现其独特的个性魅力和糟糕的情感能力。
亚历克斯从小就迷恋各种冒险,19岁那年,父亲去世,他也跟着从大学辍学,到处攀登,寻找刺激的乐趣。几年后,即便已经小有名气,却还住在免停车费的沃尔玛外,自己的房车里面,每天吃88美分的晚餐,后来更彻底成了健康的素食主义者。
大脑需要高度刺激,唯有爱情会耽误攀岩
为搞清自己是否真的骨骼清奇,亚历克斯到医院做了脑部核磁共振。结果显示,大脑结构完整,不过杏仁核却对一般的刺激毫无反应,显然总需要更高程度的刺激。
这或许在保障其挑战自然时的高度冷静外,也造成情感能力的极度不足。
成长记忆中,亚历克斯从没得到父母的拥抱,甚至没有普通美国家庭成员间常挂在嘴边的“爱”,长大后,他有着一段段无法持久的两性关系,让历任前女友都认定他有人格障碍。
(Alex Honnold和交往多年的女友Sanni )
目前的桑妮看似已经非常般配,却总是成为亚历克斯训练时受伤的罪魁祸首。
攀岩界的前辈、亚历克斯的精神偶像Tommy悲观指出,“这么高级别的徒手攀岩,真的需要有一副冷漠的精神铠甲,而浪漫的恋爱关系不利于打造这副铠甲”,至少有家室的Tommy自己做不到拥有这副铠甲,他早就攀登过酋长岩,“用了20年,却从没敢想象在徒手情况下”,这恐惧的感觉,“就像奥运会中拿不到金牌就得死“。
不打无准备之仗,摄影总监都不敢看监视器
然而,亚历克斯除了那颗高阈值的大脑杏仁核,还有着不打无准备之战的充足准备。
从新闻中淡出的日子,即搜索引擎中输入其名字后,总跟着一句自动联想“还活着吗“的时候,他总在一遍遍在有绳索保护状态下,跟酋长岩亲近,熟悉线路上的每一厘米的光滑石头。
亚历克斯的日记里从没关于景物的形容词或对妈妈的思念,有的只是干巴巴的技术要点。”我会不断扩展自己的舒适地带,直至彻底客服恐惧“,在大学校园的分享会上,亚历克斯坦诚。
于是,在2017年6月3日最终征服酋长岩之前,亚历克斯把如同在两片互相垂直的玻璃间撑爬的特富龙角、需要”侧拉式“技巧荡过去的”耐力角“等等,练习了至少40遍,还经历了2016年一次打定决心却出师未捷的失败。
除着重刻画了Alex的潇洒与恐惧,坚毅与犹豫,自私自我与爱情负担,《徒手攀岩》还向观众揭秘了那些高危户外镜头是怎么摄制完成的。
扛机器的团队摄影师一个个如鸟巢般,提前掉在崖壁各处,配合着极少量的无人机航拍,捕捉更细节的动作瞬间,很多时候,山脚下负责切换机位的那位摄影总监,根本不敢看监视器,担心捕捉到Alex的坠崖而亡,“你们还真看得下去啊,以后再也不干这种活了。“
奥斯卡的胜利,是户外运动影像的胜利
即便有着颇为完整的被摄对象心路历程,以及脉络清晰的情感关系展现,《徒手攀岩》从观感上,始终还是一部“班夫电影”——即那些常能在“班夫山地电影节”全球巡展中看到的作品。
然而在人们印象中,这个鼓励户外运动影像创作的影展,只是些刺激而高清的过瘾视频。
其实只要在各主要城市的班夫影展看过几部作品,会发现大多数”班夫电影“已经有着完整的故事线和精巧的编剧结构,加之摄制团队都得是极限运动好手,并与被摄对象有着常年交情,对整体情感和微妙情绪的影像表现力,绝不亚于其他成熟纪录片。
而困难和危机时刻呈现出的真实紧张感,又让它们经常都能产生强于剧情片的戏剧张力。
国家地理频道出品的《徒手攀岩》,也的确在2018年10月底的班夫山地电影节亮相过,确能算“班夫电影“的杰出代表。
能在这一次的奥斯卡颁奖中胜出,估摸最大的原因是,学院里数千名根本不把提名影片看全、甚至压根不看纪录片的老家伙们,没几个见过班夫电影,刚巧他们熟悉的人物传记类纪录片,今年又实在糟糕。
新鲜感难得战胜了保守思想,《徒手攀岩》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