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平,是广东省河源市下属的地级县,在刚刚播出的《乐队的夏天》第二期中,一支乐队让全国观众都记住了这个粤北小城,这支乐队的名字叫做九连真人。
节目的“31进15”赛段,他们第16支出场的乐队。表演的是自己的作品《莫欺少年穷》。在此之前,无论是观众、乐迷、还是其他乐队的乐手,几乎都对这支乐队一无所知。
可是演出结束,所有人都被震撼了。这支名不见经传的客家小镇青年组的乐队,怒砍148票,和反光镜一并暂列全场第三。
乐队的吉他手阿龙说,当时在看到票数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九连真人成立之前,乐队的三个主要乐手都有过玩乐队的经历。
吉他手主唱阿龙在上大学时,玩的是后朋克风格的音乐;小号阿麦一直有参与音乐社团,贝斯手万里在高中时就和朋友组队翻起了新裤子。同时,和无数的摇滚青年一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摇滚乐启蒙:Beyond乐队。
是吉他手阿龙将兄弟几个凑在了一块儿,他也算是乐队的发起人。
2018年5月4日,他们参加了连平县当地的一个文艺演出,这是他们第一次成员比较齐全的演出。所以,他们也将2018年5月4日当作是乐队成立的日子。
不过,那时他们还没有给自己起名字,只有一堆音乐动机和比较粗糙的demo。后来,他们才给乐队起名叫“九连真人”。
九连真人的QQ音乐主页,目前只有157关注
我问阿龙,为什么叫乐队“九连真人”。他说,就是单纯的觉得好玩——连平县旁有个九连镇,这个地方交通非常不方便,他们都没有去过。所以就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2018年6月22日,乐队去到深圳,在B10 livehouse,作为海朋森乐队巡演深圳站嘉宾乐队演出,九连真人算是正式“出道”了。自此,到他们在《乐队的夏天》上登台,九连真人一共只经历了4场演出。
当听到这个数字时,我其实不太敢相信,因为他们在舞台上爆发出来如此强大的能量和感染力,实在不像一支只有个位数演出经验的乐队。
阿龙说,他们在参与录制《乐队的夏天》后,有一种“见偶像”的感觉。那些早已熟知的乐队,平时只在视频中见过的与对门,一个一个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次他们不是观众,而是同台一起表演的乐手,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而他们的登台,也在他们的“偶像”心上重重捶了一拳:
新裤子的彭磊说:
反光镜乐队评价九连真人:
盘尼西林的主唱说:
毫不夸张的说,九连真人也是这次乐队的夏天中笔者本人最喜欢的一支乐队。在看他们的表演时,我的血不止一次冲进我的大脑,让我浑身发麻。
2018年,乐队报名参加了虾米x滚石原创乐队大赛。他们向大赛组委会提交的,是一个比较粗糙的卡带,差点儿就被主办方忽略了。
但也许是出于好奇,赛事主办方听了听他们的音乐,并给了他们参赛的机会。
结果,他们一路从广州分赛区杀进北京,获得了该赛事的年度冠军。独属于他们“客家话摇滚”,征服了一众口味刁钻的乐评人和从业人员。其中,包括资深经纪人、音乐文化推广者黄燎原先生。
黄燎原曾担任唐朝乐队、何勇、二手玫瑰乐队的经纪人。现在他本已经退休,在美国享受闲暇的生活。但是,在他看过九连真人在乐队大赛上表演的录像后,他几乎是立刻决定自己必须“帮他们”。
其实,所谓客家人,正是在无数次古代战乱中,从中原迁移到南方的中原汉族人。客家话的发音,很多都源自与千百年前的古汉语。客家文化,是中华文化极其重要的传承和支脉。
虽然用客家话演唱,音乐中有戏曲、民乐等等要素是九连真人的特点之一,但是九连真人组建之初,并没有抱着“弘扬客家文化”等高大上的目的。他们只是一群年轻人,想做做自己喜欢的音乐,表达一些自己内心的想法。
民乐与戏曲的元素,镌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他们从小听着家里长辈收音机里的曲子长大,他们搜集过当地的童谣。这些“土土”的音乐,反应的是当地人再真实不过的生活,这些音乐也自然地流露在他们的创作中。
来自民间的“土味音乐”
使得他们的音乐听起来不是现代摇滚乐与传统民乐戏曲的叠加,而是你一听,就知道他们的音乐是独一份儿的,只属于九连真人的声音。阿龙、阿麦、万里几位乐手,以精湛、细腻的演奏技术,支撑起了粗犷、原始、让人热血沸腾的音乐形式。
在相关音乐app歌曲《莫欺少年穷》评论区中,经常被提到的一个词就是“血性”。他们的音乐,有一种堪称生猛的韧劲儿,只有最真实的情感才能支撑起来。我在看他们的表演时,有着极为复杂的情感体验:愤怒、戏谑、感动、悲伤融为一体。
嗨呀睇仔你别搞笑哩 (哎呀你别给我开玩笑)
低奔你四条脚都走唔起 (就算给你四条腿都跑不起来)
行话想上天行爱去哪边 (还想上天还要去哪里 )
哎呀你别笑嘻嘻 (哎呀你别给我笑嘻嘻)
莫愁前路哇无知己 (莫愁前路无知己)
就算上刀山也要接过火炬 (就算上刀山也要接过火炬)
涯爱行出去还要行落去 (不仅要出门还要走下去)
涯都不急你们急麦该 (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莫欺少年穷》歌词节选
而阿龙用一个词总结了乐队作品体现出的气质:无奈。
《莫欺少年穷》中,讲了客家少年阿民想要离家出去打拼,期望飞黄腾达,可他的父母希望阿民留在身边。阿民与长辈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可是自己却始终迈不出去离家的第一步,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本领,出去也不一定成功。
在《九连真人》正在创作的首张专辑中,歌曲讲的都是阿民的故事,通过阿明的故事,讲述他们自己生活中的困惑和烦恼,而生活中的很多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九连真人以音乐的形式,向这苍茫的世界,抛出了一个个无解的问题。
节目录制期间,他们曾和节目的导演聊过这些问题。聊到最后,大家都哭了起来。
大多数情况下,在中国做音乐都算不上一件容易的事儿。尤其是在一个地处偏远的小县城之时。
在采访九连真人的乐手时,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过自己做乐队有多么“不容易”,他们可能觉得没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博取大家的关注甚至同情。但是,客观的压力困难和压力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之前一直拿贝斯手万里的仓库当作排练室,但是就在最近收到了房东的投诉,房东不在允许他们在下班时间排练。在连平当地,他们失去了排练的地方。
在《乐队的夏天》备赛阶段,他们只能在周末去北京排练。周五下午从连平驱车三个小时赶到机场飞到北京,周六排练几乎一整天,周日傍晚再赶飞机回。
如此往复,对人的精神和体力都是一番不小的考验。比赛录制过程中,在家乡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他们,自然更难以适应这边拿下午当早晨、黑夜当白天的节奏。
乐队成员中,阿龙、万里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生活上的压力不必提。阿龙和阿麦都是人民教师,请假也是个问题。他们最终能够来到北京,参加《乐队的夏天》要感谢太多人的理解和努力。
在采访他们时,我问他们:“如果九连真人取得了商业上的成功,你们愿不愿意离开家乡,去更大的城市寻求更好的机会?”
他们说还是更愿意在连平生活,因为这是他们的家乡,只有在这里才有最好的创作状态。而且,家乡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可以将心思更多的投在音乐里面。
我本来还想问:“如果再给大家一次机会选择,你们还会选择回到家乡生活吗?”但是我想,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必要问。因为正是家乡的土壤、音乐、生活,孕育出了九连真人这支用客家话演唱,来自连平,终将震撼全国的乐队。
2019年5月19日,九连真人乐队参加了长沙橘洲音乐节,这是他们仅有的几次大型演出之一。演出结束后贝斯手万里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
37岁的他,第一次看音乐节,也是第一次演音乐节。
小城的生活是平静的,万里说他小时候街上有哪些店面,现在依旧是哪些店面,似乎从来就没有变化过。而对于九连真人的成员们来说,一场剧烈的变化即将发生在他们的生命中。
在我们提起摇滚乐时,我们能想起北京、想起上海,想起一个个大城市。向往更高品质的文化生活,是年轻人们成批前往大城市的重要理由之一。
于此同时,一个个小城市的年轻人却越来越少,热爱新锐文化的年轻人们的离去,让家乡成为了文化上的“荒漠”。
如九连真人的成员们一样的音乐人,是这个荒凉时代的守望者,是沙漠中的有源之水。
现在,他们的主要精力正放在新专辑的创作上,也正在计划第一次全国巡演。到时,请一定买一张他们CD,如果他们来到你的城市,请买一张门票支持一下。
我们应该为这个时代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乐队感到庆幸,我们更应该为这个时代,中国的土地上还能诞生这样的乐队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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