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平遥专访陈哲艺:接受被删减,但观众必须有知情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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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平遥专访陈哲艺:接受被删减,但观众必须有知情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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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哲艺的《热带雨》成了本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第一个爆款电影。

这一场下在温带地区的“热带雨”又一次点燃了观众的电影热情。场场爆满、好评如潮,首映礼结束后一大群观众粉丝热情地围住陈哲艺请求签名与合照……已经来到平遥两天的陈哲艺向Ifeng电影“抱怨”道:“我一直都在做采访,还没机会好好逛逛平遥。”

陈哲艺,2013年他的处女作《爸妈不在家》一鸣惊人。先是赢得戛纳电影节金摄影机奖,又在当年的金马奖上,以黑马姿态杀出重围,最终取得最佳影片、最佳原著剧本、最佳新导演、最佳女配角四项大奖,更作为新加坡代表竞逐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电影《爸妈不在家》海报)

这部处女作以难得的成熟与精巧编织了一段九七金融风暴背景下的童年往事。他精确体会、讲述情感的天赋让他成为最值得关注的亚洲新锐导演之一。

六年之后,我们终于在平遥国际电影展等到了陈哲艺的第二部剧情长片——《热带雨》。

《热带雨》延续前作对当代家庭与日常情感的关注,讲述来自马来西亚的中文老师阿玲的情感故事。

阿玲结婚数年仍无法生育,与先生的关系日趋平淡。新加坡教育体制对中文课缺乏重视,环境的限制让她在事业上更感沮丧。南国雨季,阿玲与自己的学生郭伟伦氤氲出一段特殊感情。几番锤炼,阿玲终于找回了自己,迎来明媚阳光。

影片中的师生,由《爸妈不在家》的两位主要演员杨雁雁与许家乐再度扮演。许家乐已从前作中的小男孩长成青春期少年,而杨雁雁也变身隐忍贤良的中文老师和温驯妻子。二人角色从母子到师生的转变,展现了导演对故事精密的把控能力。

而对片中对女性在社会身份认同话题、中华文化遇冷的反应、新马两国历史的碰撞等问题的探讨,展现了陈哲艺对于当下社会议题的密切关注。但这一切都被陈哲艺以高超的编剧技巧和稳健的视听风格,恰当地安置在影片中,让观众们跟着女主角阿玲一起淋过人生中那一场热带雨。

Ifeng电影在平遥和陈哲艺导演、女主角杨雁雁聊了聊电影的创作故事。

(杨雁雁)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能够拍出如此细腻的女性故事的男性导演在采访过程中相当活泼,聊到投入时他会惊喜地望向我们,大笑着说道“你好聪明,看懂了!。”而聊起稍有敏感的问题也不会用官方程式来回避。

真诚、活泼、专业是陈哲艺留给我们最深刻的印象。

同时,他想通过中文老师的视角展现华人文化在新加坡逐渐消退的现状,表达他的忧虑。片中对于新马局势的呈现对于新马观众而言会比较好理解。而片中大量的迷影梗是他对经典华语电影的致敬。

谈起《热带雨》在平遥放映被删减,他直言相当在意,但也能够接受,反复强调这件事是因为他必须捍卫观众的知情权。

(陈哲艺)

聊到未来的计划,陈哲艺表示他更倾向于学习李安导演的做法,先拍好自己的家庭小片,然后技法更加纯熟后尝试别的类型,并自认天赋不如奉俊昊,暂时拍不出《寄生虫》这样作者型的商业片。

以下为访谈实录


平遥放映别具意义 我不恋母但我很幼稚

Ifeng电影:您好,这是您第一次来平遥吗?可以分享一下来平遥的感受吗?

陈哲艺:这是我第一次来平遥,也是我第一次来山西。我之前在first青年电影节做过评审。我的《爸妈不在家》之前在北京电影节竞赛过,上海电影节我也参加过。平遥我来了第二天,还没有太去外边。因为我都在做采访,古城我还没有逛到,但是我还蛮喜欢这边的,感觉那个影展的氛围很好的,气氛很好的。

而且这边观众好像都很热情,而且都挺爱电影的。而且为什么平遥对我来说比较特别,是因为我们这部电影是在多伦多电影节首映、竞赛,然后又在欧洲首映,在伦敦电影节。

(陈哲艺与杨雁雁在平遥)

在平遥是第一次给大量的华人观众看,这对我来说很有意义的,因为我觉得西方观众有些细节看不懂,甚至对他们来说,老师可能就是改作业,角色写的字对外国观众来说都是外文字,他们完全是没有感触的。

Ifeng电影:您一直很注重剧本创作,您也提到这个灵感来自于您和夫人在建构家庭中的一些情感的投射。那师生情愫,或者说女主她的那种家庭关系,有您自己的一种经验的投射,或者您所观察到的旁人事件吗?

陈哲艺:我这些都是生活累积下来的东西,我不管去到哪里,我永远都是在观察人,有时候甚至我在吃饭,听到人家说什么东西,有些对白可能会跑进我的电影里。

甚至我坐公车,坐地铁的时候,我都会留意很多细节,我觉得很多人可能看的是很外在的轮廓,但其实我看的都是很小的一些细节。包括一个人衣着,谈吐,他开的车,他的头发,甚至涂的口红这些东西,我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所以其实你看我的电影,其实它是很多细节一起构成的。

(《爸妈不在家》剧照)

Ifeng电影:在您的作品里面,一直有依恋的主题,从《爸妈不在家》现在,都有一种情结,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恋母情结,这个会跟您的经历有关吗?或者说女性在您的成长过程中,有特别重要的影响?

杨雁雁:我们昨天突然聊到了,我跟他说其实很多时候,我自己觉得我像你太太。很多时候那种,他是非常温柔的一个人,但是他也挺牛的,给你一个很刚毅的感觉。

陈哲艺:我也是一个很幼稚的人,我还是希望我永远可以幼稚下去。我有一个很老年的心,但是我又有非常幼稚的一面,她们都知道我非常幼稚,但如果我不幼稚的话,我觉得我永远拍不出好电影,就是因为我幼稚,所以我有那样的一种像小朋友一种执着,你知道吧?你做不了一件事情,但是你就一直拼命地就是要把这个东西做好。

不觉得是师生恋故事 看懂政治注脚需要了解新马历史和社会

Ifeng电影:您的电影的视听风格是很稳健的,请问您为什么这样考虑,是想中和师生恋题材的冲击感,让华人观众更好接受吗?

陈哲艺: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接受这个东西。因为其实我写这个东西,我完全不会想到禁忌。我忠于角色,一开始我写的是这个女人,你看这个女性,我写剧本的时候,写某个人的时候,我是跟着这些人物,他们带领着我走,不是我带着他们。

这个老师他白天都忙着教书工作,她回到家还要照顾一个中风瘫痪的老人。她还要经常复诊,因为她在做人工受孕,要打针吃药什么的。她不管是家庭时间或者说工作时间都已经那么忙了,她是完全没有社交生活的,你不会看到她跑去看电影,或者跟朋友喝个酒喝个茶,完全没有。

那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这个人那么缺乏温暖,那么缺乏安慰,那么缺乏另外一个人的一种关怀的时候,这个人会在那里出现。

她的大部分时间在校园,可能就是另外一个老师,不然就是另外一个学生,这个东西不是说为了炒作,或者说为了说这个东西很耸动,然后我选择的一个题材。

我很多时候是被人物引领的,最终其实我不觉得它是一个师生恋的电影,我觉得它是一个关于这个女人碰到危机,面对婚姻家庭,还有事业上碰到瓶颈的时候,她怎么从这个困境里走出来,对我来说这才是重点要讲的东西。

Ifeng电影:您的片中有,您会让雁雁姐一直在讲中文,有的时候即使对方说的是英文,您还是坚持让雁雁姐以中文的形式去回答,这是您的一个故意的设定吗?

陈哲艺:不是说故意不故意,其实坦白讲教师团队里有一部分来自马来西亚,这几年从中国大陆来的也越来越多,但其实他们的英文语文能力其实是不强的,只是懂一些单词,很简单的几句话,所以他们可能听得懂,但是日常或最自然的回应其实还是用中文。

同样的就好像那个校长,他听得懂一些简单的中文,但是他应该不会讲,因为从小就是可能在英语家庭成长,也上英校什么的。可能对你来讲这是一个选择,但对我们来说就是很自然的一个现状,而且也导致我为什么很关心现在新加坡年轻的这些华人,年轻的一代,其实完全排斥或者不讲华语的这件事情。

Ifeng电影:他们为什么会排斥华语,是因为比较难学吗?

陈哲艺:应该说从那么多年以来,都一直是一个英语社会,我们的官方语言其实还是英文,不管是我们在做行政,一直到文书,一直到法律的一些合约。所有东西其实都是用英文进行的。

而且70年代的时候,政府把所有的学校改成英校。所以现在所有的学生从70年代末,包括我,所有的科目都是用英文授教,只有每周可能只剩了两堂中文课。

现在其实很多家长,很多家庭在家里都是讲英语。甚至是我看到很多爷爷奶奶那一辈的,可能完全不会讲英语的,他们现在为了跟孙子那一代有任何的互动跟接触,他们就也被迫去学英文单词。

(《爸妈不在家》)

Ifeng电影:您的第一部作品就很注重社会的大环境对于微观家庭的作用,《爸妈不在家》就是通过一个金融风暴,然后去透视对家庭的影响。《热带雨》里也提到马来西亚的整个政局,但是并没有像上一部一样,让它成为情节基底和情绪氛围,这个您是如何考虑的?

陈哲艺:我觉得应该说可能新马的观众会比较了解,比较知道新马的一些历史,还有它的一些那么多年来的一种关系。

有些人不知道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之前是同一个国家,是英国殖民地。所以60年代初独立之后,就是新加坡跟马来西亚,政治上有些分歧。新加坡是一个华人居多的国家,七成,马来西亚是一个马来人居多的国家,大概华人占两成三成。

杨雁雁:差不多,差不多也是七成,差不多马来人也是占七成。

陈哲艺:所以其实很奇怪的就是马来西亚的华人,他不会被边缘化,所以他其实很注重中文的这个东西,反而新加坡的华人就完全非常的英化。现在已经把华人不管是文化,语言这些东西,就已经慢慢开始有点放弃了。

其实《热带雨》里有很多背景的东西,可能不是所有人一看就明白,你可能需要有一些背景。

一个普通新加坡人,可能看马来西亚都会觉得马来西亚政治上永远都很乱,有贪污问题,比较脏,可能治安也没有那么好。但是我看到的马来西亚,或者说我们每次过去,碰到的马来西亚人或者看到的、感受到的是一种人情味和一种温暖。

虽然新加坡你看到的是一个更加发展跟发达的国家,可能更富有的国家,但它又有一种冷漠在。


精准不是因为害怕市场上失败 而是完美主义的冲动

Ifeng电影:雁雁姐,我们认为您为华语电影又提供了一个非常经典的一个女性形象,我们想请问您一下,您在表演的时候,您主要时候自己发挥,还是说导演会给你很多指示?

杨雁雁:其实很多时候就跟着剧本去。因为他真的是写得很完整,很工整,他每一个细节他都写得非常实在。

从我上一次《爸妈不在家》到现在,他都很严格。拍《爸妈不在家》时,有一幕我加了一个锁门的动作,后来卡了那场戏导演就过来说:“我很喜欢那个锁门动作,我们就把它留下”。我心想说:天,这好像是整个剧本里面他第一次跟我说我要收着这个!因为通常他是用减法,我不要这个,我要减这个,我要减这个,那是唯一的一次他说我要加这个。

他其实他在写的时候,他想要的都在里面。

陈哲艺:我其实每一拍都写得挺精准的,而且因为我跟这些人物生活那么长的一个时间,我花了三年的一个创作,我能感受到他们的节奏跟节拍跟呼吸跟心跳。所以不管是雁雁或是谁演,就是那个感觉跳出来的时候,我会非常敏感。

Ifeng电影:您的作品这么有控制力和精准一方面是来源于你的性格和创作态度,另一方面是不是因为新加坡资源少,市场相对少,导演的试错的机会不太多,所以您必须每一部作品都小心谨慎?

陈哲艺:我觉得也不是说小心谨慎,但是我觉得我每次拍片,我都很讲究那种精准,而且我不会拍的东西我不会去拍。我觉得来自我的性格,我是白羊座。

Ifeng电影:白羊座很冲动。

陈哲艺:我是非常典型的白羊座,但是那个冲动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的冲动。虽然我不相信完全的完美,因为人没有完美,电影也没有完美,作品也不可能做到最完美的,但是至少可以做到尽善尽美,我觉得这个东西一直想要达到自己的想要达到的地方。

而且我觉得白羊座最大的问题是,我是一个不懂得面对或者说不懂得处理失败和挫败的人。而且我感觉我好像还是没有很失败和挫败过,因为我不会去做我不懂得的东西,因为我的创作的方法就是我不懂的东西我要去把它搞懂。

如果我要拍一个我可能很有兴趣,但那个主题或者说那个年代我非常不熟悉,那我可能会花很多时间去研究它,花很多时间去搞懂它,所以我的方法是那个样子。

我不会在现场“呃,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的。我其实都是很清楚的,我会尝试新的东西,但是我会确保说我自己做得到我才会去做,或者说我已经完全了解或明白它。

Ifeng电影:我们在这部电影中看到特别多的迷影梗,比如公公他看胡金铨的《大醉侠》和《侠女》,还有管弦乐队分开了男女主角让我们想到杨德昌的《牯岭街》等等。

(《大醉侠》)

陈哲艺:那是我对华人电影的致敬,我对杨导的致敬,我觉得你很聪明你看到了。这些就是我想要加进去,胡金铨那个其实一开始就想到,它一定要是武侠片。

因为这个公公他是半瘫痪,他是不能动,所以他内心里他一直有想要动的欲望你知道吗?所以他看的都是他年轻的时候看的,可以跳来跳去,打来打去的武侠片,但武侠片最厉害的当然是胡金铨导演的那些武侠片,《侠女》、《大醉侠》这些。当然里面也涉及了讲到华人传承的这个东西。

(《侠女》)

所以华人文化最经典的一些东西,我都把它放进去了,但是我希望说这个是放进去,但是大家又不会感觉说很刻意或很重,这个是我一直在拿捏的东西。

Ifeng电影:设计得很巧妙,就是您一方面完成了公公人物的塑造,有表达了华人文化的主题。

陈哲艺:所以为什么家乐会设计成一个会打武术的男学生,是因为这个老人完全动不了,这个家庭完全没有生气,这个年轻人必须要有很多动力,这个年轻人必须要有很多那种能量,所以他进入这个家庭,带来一种生气,能量就出来了。突然你看那个老爷爷突然也能动起来。

Ifeng电影:您安排那个吃榴莲的戏,情欲涌动,让我们想起蔡明亮。

陈哲艺:对,所以会看电影的观众还是看得出来。水果从千年来就是禁果的象征,总不能要他们去啃苹果,那样就太无聊了。

而且榴莲对我们来说很自然。第一是我很爱吃榴莲,第二是榴莲也是我们所谓的水果之王。而且榴莲跟其他的水果不同,榴莲它的味道你从另外一个房间都闻得到,它是那么的重。

所以其实我那个时候有跟摄影师说,我们要把榴莲味拍出来。现在不是开始盖什么4D,5D电影院,就连味道也可以喷出来,假如说如果你用5D来看我的电影,应该那个时候是闻得到,扑鼻的那种榴莲味。


删减可以但观众必须有知情权 希望有朝一日达到奉俊昊的高度

Ifeng电影:在您的电影里,杨雁雁的身份是多重的,包括家乐,她可以是妈妈,可以是姐姐,也可以是情人。

陈哲艺:我觉得其实我一直以来探索的是身份这个东西,还有家这个东西,家庭到底是什么?你看就像《热带雨》里面的这个家,虽然一家三口,有一个窝,有一个先生,但那个先生早出晚归,也不见到人。

这个家是完全没有生气和动态。奇怪的是,这个小孩子进来,他只是一个学生,他也不是阿玲的小孩,他也不是阿玲的老公,他们三个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一个是媳妇,一个是家翁,一个是学生,但在一起就感觉像一个全家福,那家庭又是什么?很多时候其实我在探索的这些东西。

另外一个我就在探索的是人以及人和人之间关系。阿玲一直想要生个小孩,她有一种母性,她需要抒发这个母性。

一个女人到了一个年龄,希望有一个婴儿,希望有一个小孩可以照顾。伟伦可能是她想要一直以来盼望或想照顾的小孩,或者伟伦是她老公的一种替代品。那对于伟伦来说,这个老师,是不是因为父母长期不在,在外做生意,她就取代了他母亲。

因为缺乏母爱,或者他其实那个时候在青春期,也希望有个伴侣,可能又是一个恋爱,但这是什么爱?是亲情,是爱情,是友情?

其实我觉得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它就那么复杂,搞不好我写之前,这也可以是一个女同志片,可能这个老师可能就跟办公室另一个女老师在一起,这也很难说。人与人之间这个东西,在那样一个状态下,一个人对你好或者伸出援手,都会被打动。

Ifeng电影:您的作品中描述的中产家庭,表面上很体面很风光,但实际上特别脆弱,所以您对家庭的看法是什么?

陈哲艺:我觉得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温情的表面下实际上很残、很脆弱。你看有一幕老人去世过后,姐妹们讨论分财产。

其实从开始你都没有看到她们去探访他,她们也不会觉得我有责任去照顾他,而是说我自己有自己的家,我也小孩要照顾,我很忙,就很多借口。但是一到我看到说这个物质的东西,它有价值了,那你也觉得其实我应该也分一份,我觉得很多时候人本身就是有那么多的瑕疵。

Ifeng电影:所以你呼吁的,是不是儒家文化里传统家庭中的家庭观呢?

陈哲艺:对,但是你又看不到这个所谓我们想象中理想化的儒家,你很少看到它健全的一面,所以为什么我们翻开报纸看那些新闻,发现家里怎么会发生那些不好的事情。

不过,我觉得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人的地方就有情感,有爱就有恨就这么简单,所以为什么拍电影的他们有机会说,为什么我们会一直有素材来拍电影,是因为人本身就一直犯错,人本身就一直有人与人之间的这些摩擦什么的。所以这些就是我们拍片的戏剧点。

Ifeng电影:您在平遥提了两次影片删了一分钟这件事,您很在乎被删的一分钟。假如在国内发行,可能会被删掉更多。

陈哲艺:我很介意一个作品的完整性。如果他整场戏删掉可以发行的话,我也能接受,为什么,因为我最喜欢中国大陆观众的一面,就是中国大陆观众他知道有删掉的戏,他会去网络上下载,他会去找盗版去看,他会跑去香港去看。

你看那个时候李安的《色戒》,大陆可能剪了35个CUT,但是一堆中国大陆的观众就会跑去香港看完全没有被剪的版本。反而新加坡观众比较懒,所以如果新加坡电影局要去剪我的电影,我会跟他们拼到底,真的,因为新加坡观众可能就觉得就是这个样子,他完全也不会看到作品的完整度。

所以其实要砍掉就砍掉,但是我必须要讲说有被砍掉,我觉得这个东西需要点出来,我在乎的是观众必须知道,而不是说它被砍掉这个行为。

Ifeng电影:您拍片掌控力度那么好,剧本写得又那么好,您会想拍奉俊昊拍那种类型化电影吗?

陈哲艺:我没有他那么聪明。我最近也看了奉俊昊的《寄生虫》,我想说太厉害了,我想说,他感觉也不用六年出一部,我又慢又钝,也没那么聪明,所以我需要很努力,应该这么说。

我很努力才可以把一个剧本弄得很完整,很努力才可以把我要拍的东西弄得很清楚,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做到奉俊昊的高度,但是我觉得这个东西要慢慢去弄。因为你看李安导演之后,他拍了一些动作片,最新的就是动作片《双子杀手》。

他拍《色戒》和《卧虎藏龙》前的片子都是比较小的家庭片,我是希望自己还是要把基本功还是要把它练扎实,才去往高处爬。


杨雁雁喜欢巩俐 陈哲艺欣赏万玛才旦

Ifeng电影:你会想来大陆拍片吗?

陈哲艺:我现在开始写,就是在发展一个项目,我感觉可能也是一个家庭片。

Ifeng电影:您有想合作的中国导演或者演员吗?

陈哲艺:导演很难跟一个导演合作。

Ifeng电影:当然也是,但是我们见过导演找中国导演当男主角或者做监制。

陈哲艺:感觉最近我这样看一下,感觉很多第五代,第六代的导演们,都很挺会演戏的。你看田壮壮导演,你看冯小刚导演,所以我跟你说好的导演还是都会演戏的。

Ifeng电影:那您会想演戏吗?

陈哲艺:那我的颜值可能还有10年可以用来当演员。

Ifeng电影:那中国的演员您有感兴趣的吗?

陈哲艺:我觉得我没有完全说要跟谁合作,但是我觉得他一定要适合角色。我这个片子不管是老人、小孩,还是阿玲的这个角色,所有人都要试戏。演中风老人的杨世彬老师都要试戏,所有演员我都必须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不可以做到我想做的那个样子。

甚至连李铭顺,他跟我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要来试戏,对他说也是很奇怪的一个经历。但是我觉得我不可能就跟你这样碰个面喝个咖啡就来演,我必须非常非常非常信服说这个演员可以挑起这个角色才行。

Ifeng电影:您电影选角很有意思,《爸妈不在家》里雁雁姐和家乐演母子,现在他们演师生,您会想给他们拍一个三部曲吗?

陈哲艺:我感觉是有可能的,会有第三部,这是我的成长三部曲。我拍的一个小学生,我拍一个中学生,就想要拍一个成年人。

Ifeng电影:家乐会是你个人的一个投射吗?

陈哲艺:不会,完全不会。因为他太懒惰了,他是我那么多小朋友,那么多演员里面,看过最懒惰的一个人,但是他可能也是最有才华的一个人。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去彩排,去拍戏不带剧本。他是唯一一个不带剧本去现场演,但是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忘词的一个人。

而且他是每次我们一休息他就跑去睡懒觉的一个人,大家叫他起来的话他就换衣服直接上场。我觉得他跟我最像的地方是,他跟我一样幼稚,他有一种天真,这种纯真我希望永远都可以保护和捍卫。

我觉得就是因为这样的天真,让我拍东西或者看人,看得很清楚,其实你看小孩子看人是看清楚的,小孩子是完全没有种族歧视,也没有说对任何人是没有是这个人不好,这个人好,因为小孩子是完全不会戴有色眼镜去看别人的,他不会说你是男同志、你是女同志,或者认为老人不应该跟年轻的女生结婚。小孩子不会有这些,不会被所谓的道德规范什么绑架的人。

我希望永远以那样的眼睛去看世界。所以我创作通常都不会带着批判的角度去,所以你问我说,你写师生恋有包袱吗,我根本就不会去想这些,因为对我来说他不是一个异常的东西,人生本身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Ifeng电影:雁雁姐,你和家乐从扮演母子到扮演有情感关系的师生,会有一些尴尬吗?会怎样贴近角色?

杨雁雁:我觉得真的没有别的方法,我们就是专业的演员。我觉得演员很多时候,我们建立一种关系之后,就得要慢慢的消退,我们到现在我们是好朋友,我们是像母子一样,也像好朋友一样,其实一直以来都这样。我觉得有时候观众会自己模糊了。

Ifeng电影:我们会联想。

杨雁雁:对,自己糊涂了。

陈哲艺:但是他长大了,会觉得他完全是变了一个样。假如如果没有看到许家乐这个名字,如果之前没有被提示过这个东西,你可能认不出他。

杨雁雁:认得出来。

陈哲艺:是吗?他小时候那么胖。

杨雁雁:没有没有,小时候也没有很胖。其实他的变化没有很大,他其实轮廓他还是在,我觉得我们在工作的时候,真的就是专业的。我觉得这是开心的事,《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奠定了非常经典的母子的形象,所以有点挥之不去。

Ifeng电影:雁雁姐,您有想合作的中国的演员或者导演吗?您未来有什么拍片计划?

杨雁雁:其实我拍完这个戏之后,我其实有很多事情要想,我有很多很多的问号,我有很多很多的对表演的追寻,是不是要尽快的赶快拍一部戏,我觉得不想要太快,但是当然我也想继续拍好的电影。

Ifeng电影:那您有喜欢的中国演员吗?

杨雁雁:我最喜欢巩俐,我觉得她太可怕了,她随时随地都是那么有感觉,她真的太好了,她就是的巨星。

陈哲艺:我们看的《兰心》,巩俐真的非常棒。

杨雁雁:她在戏里她就是那个人,她在台上就是巨星,她太美了。

陈哲艺:那部电影真的是因为她就能一直看下去,一直在看着她,她真的是有一种魅力。

杨雁雁:我一出来我就吼巩俐太帅了!希望有机会能和她合作。

Ifeng电影:最近有看到喜欢的中国导演的作品吗?

陈哲艺:万玛(万玛才旦)导演。他的作品我真的很喜欢,因为他的作品很纯,因为也没有太多产业或者商业的一些考量,哪怕我拍商业片或者艺术片,我都希望观众能感受到这个作品的诚意。我不排斥商业,但问题是很多人就是为了讨好商业,他完全就是忘了说自己是一个创作者,这个我觉得是最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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