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柏杨
编者按:3月11日上午,好莱坞大亨哈维·韦恩斯坦的性侵案宣判,韦恩斯坦将在纽约州监狱服刑23年。"me too"运动的最大攻击目标看来获得了应有的惩罚。而在数日之前的法国凯撒奖颁奖典礼上,另一件与“me too”相关的运动,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作为事件的主人公、著名导演罗曼·波兰斯基,为何会成为“me too”的下一个目标,本文为你全面复盘。
法国导演罗曼·波兰斯基
2月28日在巴黎举办的第45届凯撒电影奖,即“法国的奥斯卡”,将一个欧美影视圈众所周知、争议不断的名字再一次推上了风口浪尖——罗曼·波兰斯基。
这位法国、波兰双国籍的导演凭借一部根据史实改编的新片《我控诉》获得了本届凯撒奖的12项提名,并最终收获了最佳服装设计奖、最佳改编剧本奖,以及重量级的最佳导演奖。
而波兰斯基成为本届凯撒的最大赢家一事,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欧美影视圈炸开了锅。多日以来,波兰斯基成了除新冠病毒以外的又一大热门话题。
《我控诉》剧照
为什么?因为他除了是在欧美电影史上留下重要印迹的“电影天才”,他也是美国查尔斯·曼森连环杀人案中痛失怀孕妻子莎朗·塔特的受害者,他还是43年前因在美诱奸13岁少女而被通缉至今的“逃犯”。
罗曼·波兰斯基
01
凯撒奖风波:韦恩斯坦之后,他成了最大的me too攻击目标
这位曾创作出《罗斯玛丽的婴儿》、《苦月亮》、《唐人街》、《钢琴家》(获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等杰出作品的导演现年86岁,直到现在,仍陆续有更多女性站出来指控他多年前犯下的性侵、乃至诱奸、强奸行为。
多年来,波兰斯基的名字始终在“艺术家”和“诱奸犯”之间徘徊,一直是在全球范围内具有巨大争议的代名词。
《罗斯玛丽的婴儿》剧照
《苦月亮》剧照
《唐人街》剧照
《钢琴家》剧照
连导演昆汀·塔伦蒂诺在电影《好莱坞往事》中仅仅将波兰斯基作为在故事背景中寥寥出现几次的虚拟化人物,都让昆汀受到了不少谴责。
再加上从美国好莱坞兴起的反性侵#Metoo女权运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欧美各国不乏有大量女权主义者将波兰斯基认定为继韦恩斯坦之后,反性侵#Metoo运动的下一个核心攻击目标。
《好莱坞往事》中玛格特·罗比饰演波兰斯基的故妻莎朗·塔特
但波兰斯基和因多项强奸罪、性侵罪被判23年监禁的韦恩斯坦有卓然的区别——那就是波兰斯基“艺术家”的那一面。
当他带着新片《我控诉》,一举获得2019年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审团大奖和本届凯撒奖的最佳导演奖时,人们对于他双重身份的争论重新被点燃,而且前所未有的激烈。
2017年戛纳电影节 从左至右:伊娃·格林,罗曼·波兰斯基,艾曼纽·塞涅
其实早在凯撒奖提名这部影片之际,凯撒奖评委会就受到了来自全球的谴责和诸多女权运动组织强烈呼吁对波兰斯基影片、乃至对凯撒奖的抵制。
法国文化部部长弗兰克·李斯特在推特上公开批评凯撒奖委员会,认为“电影节应当坚决反对对女性和儿童的性侵行为”。
法国平权部部长马琳·夏帕也质问凯撒奖:“你们竟想让整个观众席集体起立,为一个屡次被指控强奸的人鼓掌庆贺吗?”
但凯撒奖理事会则为波兰斯基辩护,认为“电影节应致力于评定电影作品的艺术性,而不应将任何个人的道德标准掺杂进来。”
尽管如此,在暴风雨般的批评和谴责声中,凯撒奖评委理事会的全体成员迫于压力,在2月末集体隐退下台。
但这并没有改变波兰斯基的新片在颁奖典礼当晚的大获成功。当波兰斯基被宣布获得最佳导演奖时,法国著名演员阿黛拉·哈内尔当场讽刺高呼“恋童癖万岁”,并气愤离场。而颁奖典礼的女主持也拒绝继续主持,自波兰斯基的奖项公布后,就没再出现在舞台上。
02
“艺术家”波兰斯基的成名之路:多次提名奥斯卡,最终被除名
那么,波兰斯基到底是谁?他之所以能引起如此的轩然大波,和他一生在影坛取得的成就是息息相关的。
波兰斯基有着坎坷的童年,他成长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时期。他多年以假身份活着,在寄养家庭中游走。1962年,他在波兰拍出了他的首部长片《水中刀》,一举获得了美国奥斯卡奖的最佳外语片提名。
《水中刀》海报
自那以后,他曾五次获得奥斯卡提名,两次获得英国电影和电视艺术学院奖,四次获得金球奖、也摘得过戛纳电影节的金棕榈奖。
这位备受全球各大顶级电影节瞩目的导演,曾被认为是电影天才。他于1968年移居美国时,受到好莱坞的热烈推崇。
同年,他导演的恐怖电影《罗斯玛丽的婴儿》不仅立即成为了美国、乃至世界影史上的一部经典之作,也彻底稳固了他在世界影坛的极高地位。
年轻时的波兰斯基
就在这位电影天才的人生道路看起来一路星光的时候,他生命的转折点出现了。1969年,他怀孕的妻子莎朗·塔特和她的四个朋友被曼森家族残忍屠杀。天才导演的名字从此背负上了“曼森连环杀人案受害者”的注脚。
从打击中振作起来的波兰斯基回到欧洲,几年后终于重回片场。
波兰斯基与故妻莎朗·塔特
1974年,由杰克·尼克森主演的《唐人街》让波兰斯基再次得到奥斯卡奖的青睐,11项提名,并最终获得最佳改编剧本奖。
当整个好莱坞都沉浸于天才波兰斯基的归来时,他却于1977年因诱奸13岁少女而被指控。从此,这位“天才艺术家”的名字再也没和“诱奸犯”分开过。
从美国弃保潜逃回欧洲的波兰斯基,仍继续着他的电影事业,仿佛认罪一事从没发生过一样。
他1979年执导的《苔丝》成了法国凯撒奖的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的双料冠军。尽管这部影片出于逃犯波兰斯基之手,但《苔丝》仍获得了当届奥斯卡的三个奖项。
《苔丝》剧照
而终于让波兰斯基成为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影片是他2002年的作品《钢琴家》。
直至此时,只要提起波兰斯基,艺术家、杰出导演依然是他最主要的身份象征。仿佛人们不忍心让诱奸犯的罪名成为他名字前的定语,人们更愿意再多看几部他的影片,更愿意去期待这个艺术家还能创造出什么样的佳作。
此后,他还执导了多部广受好评的作品,包括《雾都孤儿》(2005年)、《影子写手》(2010年)、《杀戮》(2011)等。
但自从好莱坞的反性侵#MeToo运动发起后,好莱坞带动多个英语国家,对波兰斯基的态度产生了巨大的转变。他不再是被当作天才导演来保护的艺术家了,而是侵犯女性、猥亵儿童且畏罪潜逃的诱奸犯。
2018年,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投票决定将波兰斯基除籍。
《雾都孤儿》剧照
《影子写手》剧照
《杀戮》剧照
03
“诱奸犯”波兰斯基的案情始末:弃保潜逃40年后指控再起
这场长达40余年的波兰斯基风波的开端还要追溯回1977年萨曼莎·盖里的强奸案。
洛杉矶警方起诉了时年43岁的波兰斯基,指控他在当年3月,于杰克·尼克森的住宅对13岁的盖里下了迷药后并强奸了她。
警方控告了他6项罪名,包括鸡奸罪、违法与未成年人发生性行为罪、以及迷奸罪。为了不让本案进入公开审判,波兰斯基对6项罪名中最轻的“违法与未成年人发生性行为罪”予以认罪,并签署了认罪协议。
他在被捕入狱42天后,从美国潜逃回了欧洲。从那以后,他先后定居波兰、瑞士、法国,并再也没有涉足过美国。
美国警方对波兰斯基每到的一个国家都发出过引渡要求,但都被相应国家拒绝。由此,虽然波兰斯基是美国警方的逃犯,但躲藏在欧洲的他并无牢狱之忧。他继续着他的电影事业,甚至拍出了众多佳作。
从上世纪80年代到21世纪初,波兰斯基似乎在自己的双重身份中找到了平衡。但2010年以来,随着女权运动的深入,更多女性站出来指控波兰斯基曾对她们施以性侵,且大多发生在她们的青少年时期。
波兰斯基从一个“被指控犯有单独案件”的诱奸犯,摇身一变,而成了“被指控犯有一连串类似或性质更加恶劣的案件”的连环强奸犯。
2010年,英国演员夏洛特·路易斯在记者发布会上公开指控波兰斯基曾于1983年强行和她发生了性行为。但路易斯并没有以此依法起诉波兰斯基。
2016年,一位自称罗宾森·M的女士在洛杉矶公开指控波兰斯基于1973年“性侵”了自己。她当年16岁。波兰斯基不仅否认了这项指控,并声称他根本和这位罗宾森·M女士从未见过。
2019年,法国演员瓦伦丁·莫尼耶指控波兰斯基曾在瑞士的一间滑雪小屋对自己“施以暴力,并恶意强奸”了她。
而由于莫尼耶指控的案件发生在1975年,已经过了瑞士的20年诉讼时效,因此并没有被立案。波兰斯基也公开否认了这一指控。
左:波兰斯基 右:法国演员瓦伦丁·莫尼耶
如今,美国加州警方仍在试图将波兰斯基从欧洲引渡回美,但截至目前为止,已有法国、波兰、瑞士三个国家拒绝了这一引渡请求。
因为“如果同意美国对波兰斯基的引渡要求,将涉及违法剥夺本国自由选择是否向他国引渡相关人士的权利,以及涉及违法剥夺波兰斯基本人的人身自由”。
04
风暴中心的新作《我控诉》:被质疑借冤案为自己洗白
其实,本届凯撒奖掀起的轩然大波之所以如此引发众怒,还有另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和波兰斯基的这部新作本身有关。
《我控诉》改编自法国历史上的著名冤案“德莱弗斯案件”。1894年,法国犹太裔上尉阿尔弗雷德·德莱弗斯(加瑞尔饰)被错判为德国间谍,被判处叛国罪。1989年,作家埃米尔·左拉凭借一封写给法兰西共和国总统的公开信,开启了为德莱弗斯上尉洗去冤屈、平反正名的道路。
众怒的原因就在于,波兰斯基是在用这部讲述冤案平反的电影来试图洗清自己诱奸犯的罪名。
他想借德莱弗斯上尉的经历,向世界宣告,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早在1977年,波兰斯基却是俯首认罪了的。
那么,认罪了的诱奸犯为何40余年后又想为自己翻案了呢?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因为“媒体在不遗余力地把我塑造成一个恶魔”。
波兰斯基表示,他当年对“诱奸罪”的指控签署了认罪协议,是为了避免公开审判和其他更多不实的罪名。
而面临近年来一连串全新的强奸指控,他否认了所有新的指控,并在和《巴黎竞赛》杂志的一则采访中说,他尤其“绝对没在1975年暴力攻击并强奸法国演员瓦伦丁·莫尼耶”。
他补充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显然只是栽赃我是个强奸犯已经不够劲爆了,所以她才会给我再加个罪名——暴力。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打过女人。”
波兰斯基强调自己之所以会创作《我控诉》这部电影,不是像人们说的那样为自己发声,而是为了他的妻子和他们的孩子。
“我对谎言已经习以为常,我已经有了免疫力。但对我的孩子和艾曼纽(波兰斯基的妻子、法国演员)来说,媒体对我无休止的讨伐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痛苦。他们常年在社交媒体上被威胁、被欺压。”
但波兰斯基自己也承认:“我当然是有责任的。1977年,我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但半个世纪过去了,我的家人还在为那个错误付出代价,这真的公平吗?”
波兰斯基认为自己和家人都是媒体暴力的受害者。“不管这些指控有多荒诞,他们总是抓住每一个针对我的新指控,因为这样他们就又能把过去的故事重新提起。这就像个紧紧缠绕着我、且永不会离去的诅咒。而我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波兰斯基和妻子艾曼纽·塞涅
波兰斯基承认,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确能在德莱弗斯上尉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对影片中很多审判、听证的过程非常熟悉……我在我的人物身上,能看到那种为自己未犯的罪承担惩罚的感受。很多至今仍在百般骚扰刁难的我的人对当年的案件其实一无所知。但他们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把我踩在脚下。”
波兰斯基说,指控他的人,和借着道德名义谴责欺压他的人帮助他更好地理解了德莱弗斯这个人物。
“多亏了这些和我素昧平生但指控我侵犯了她们的女人,是她们让我深深体会到,125年前,德莱弗斯是如何在迫害面前几近崩溃的。”
尽管道歉和自省并不能挽回已犯下的错误、已造成的伤害,但当人们急于将波兰斯基刻画成猥亵儿童、性侵少女的“恶魔”时,往往忽视了两点。
第一,法国和波兰在法律上认为可结婚或进行性行为的最低年龄是15岁。罗曼斯基“诱奸”萨曼莎·盖里的罪名是成立的,但在2010年以后浮出水面的众多控诉并不能被列入“猥亵儿童”的范畴。
并且,波兰斯基究竟是否“强奸”了任何女性,迄今为止在法律上并无定论。
第二,最早出面指控波兰斯基的萨曼莎·盖里女士早在1997年便苦苦央求美国司法系统对波兰斯基一案作结案处理,并公开表示她已经原谅了波兰斯基。
她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不想让自己儿时被波兰斯基诱奸之事继续作为她和她家人生命中最大的阴云。
但美国方面拒绝了她的请求,至今仍执意将波兰斯基引渡回美,对其予以惩处。
波兰斯基也在2011年的纪录片《罗曼·波兰斯基:传记电影》中公开向盖里道了歉。他说:“她是个双重受害者。她既是我的受害者,也是媒体的受害者。”
《罗曼·波兰斯基:传记电影》剧照
05
艺术和道德能否分开?
那么,在看遍了如此繁多的信息、如此曲折的案情进展之后,波兰斯基究竟更多是名扬天下的杰出导演“艺术家”,还是诱奸少女、抵赖指控冥顽不灵的在逃“诱奸犯”呢?
凯撒奖的风波说到底只是个导火索,它引发的争论并不止于波兰斯基,它反映出的是民众和媒体针对艺术和道德能否分得开、是否该被分开这个更大话题上的巨大分歧。
从猥亵儿童指控缠身的流行歌王迈克尔·杰克逊,到被指控诱奸自己养女的导演伍迪·艾伦,在文化艺术领域,波兰斯基的境况绝非个例。
而我们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将艺术从事者自身违规甚至违法的行为和他们的艺术作品分开?又或者,我们究竟是否应该作出这种区分?
认为艺术和道德应该分开而谈的支持派最基础的论据来自著名诗人、文学评论家T. S. 艾略特的说法——“艺术作品是有自主生命的。”
一旦诗、画、雕塑或故事被完成了,那么它们背后的政治含义和它们的创作者的个性就失去了意义。
这些艺术品独立于它们的创造者而存在。对它们的优劣和艺术性的评价,应纯粹基于艺术品本身。
而反对将艺术家和艺术作品分开看待的反对派则大多会指出,艾略特本人的狭隘思想和偏见其实也在他的诗中有所反映,因为艺术作品和艺术家是不可分离的。
而除了这两派声音,还有一群夹杂在中间、并不支持也并不反对的人们,他们会继续欣赏迈克尔·杰克逊的音乐,也会继续观看罗曼·波兰斯基的影片,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会质疑自己究竟该不该听他的音乐、该不该看他的影片。
06
支持派:不应因一人抵制众人创造的作品
哲学家伯纳德-亨利·莱维是波兰斯基的支持派,他在推特上说:“凯撒奖趁波兰斯基无法当众为自己辩白时嘲笑他、贬损他,大肆表达对其的反感和厌恶,甚至耻于在颁奖典礼上说出他的名字,而实质上,他们才是真正可耻的。”
同为支持派的凯撒奖董事阿尔贝托·巴贝拉在一场记者招待会上说:“我坚信我们必须将艺术家和艺术作品分开而谈”。
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电影学和历史学专家克里斯丁·汤普森指出,尽管波兰斯基是个至今仍被美国通缉的逃犯,但“这部电影的导演艺术是毋庸置疑的。”
她理解影迷和媒体的谴责和愤怒,但就电影本身来说,《我控诉》展现了极高的导演水平和叙事能力,并能引人深思。
2014年第39届凯撒奖 波兰斯基凭借《穿裘皮的维纳斯》荣获最佳导演奖
她还借由指出电影这个媒介的特殊性,从而提出了另一个支持派的观点。那就是,电影作品不该被归为波兰斯基一个人的成就。因而,以波兰斯基的为人和个人行为来抹杀一部电影是“最让我倍感不公的”。
她补充道:“数百人的共同努力才成就了这部电影。我无法接受仅仅因为导演的为人就否定整部电影的这种笼统看法。那些抵制《我控诉》的人会去谴责所有为这部电影做出了努力的工作人员吗?还是说,没有人应该去这部电影的剧组工作?”
《法国世界报》的影评人迈克尔·盖兰坚称:“一旦一部电影上映了,那么去不去看这部电影则应该完全是影迷大众的自由选择。而不该因为某些组织、团体发起的抵制而失去了这个选择权。”
法国总理爱德华·菲利普也持有同样看法,表示他不仅会去看这部电影,更会带上自己的孩子一同观看。因为影片的历史意义是“不容忽视的”。
07
反对派:这反映出法国社会容纳强奸犯
但反对派的声音也自波兰斯基凯撒奖风波之始就不绝于耳。法国平权部部长马琳·夏帕和发言人西贝斯·恩迪亚耶坚称,人们看到波兰斯基对女性的侵犯、虐待比看到他的电影要重要得多。
不过,尽管两人都表示自己不会去看波兰斯基的这部电影,但同时她们也认为,电影的上映不该被抵制。
但前任平权部部长劳伦斯·罗西尼奥尔的看法比她们激进得多,她指出:“但凡去看这部电影的人,就是在说,这些女人的遭遇和创伤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反对派中更激进的看法甚至将波兰斯基的争议上升到了法国的社会问题层面。
女权运动积极分子克罗伊·麦德斯塔的说法更直白。她认为:“买票去看《我控诉》和违法行为无异。”
凯撒奖会场外抗议游行的组织者乌苏拉·梅恩说:“那么多女同胞鼓足了勇气,说出她们的遭遇。但看到这些遭遇的始作俑者却在舞台上得到奖赏和认同,让我们痛彻心扉。”
在凯撒奖会场外抵制波兰斯基的游行
反对派认为,艺术作品是艺术家本人的延续,两者紧密联系不可分离。
“给波兰斯基颁奖,推崇他的影片,实质上是给了他更多保护。这个行为绝不只是对艺术作品的肯定,而是对他本人的肯定——这是在昭告天下,控诉、司法系统无法打倒他,甚至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影响。法国电影圈的精英们在互相庇护。他们像个黑帮,而波兰斯基就是他们的教父。”
凯撒奖颁给谁不是个大问题,但它反映的是法国社会存在的巨大深层问题。
“波兰斯基从美国畏罪潜逃,在法国逍遥法外,至今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法国社会肯容纳、接受、甚至庇护在逃强奸犯,只因为这强奸犯是个艺术家。”
08
结语
波兰斯基这部处于风暴中心的《我控诉》在法国已被至少150万人次观看过,欧洲各国也有众多影迷得以一睹真容。
但英国、美国、爱尔兰等全球所有英语国家都没有上映、发行《我控诉》这部影片的计划。至少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些国家比起法国,对波兰斯基有着不含糊的明确态度。
125年前开启了弗莱德斯上尉的平反道路的那封公开信的作者埃米尔·左拉曾说过:“我想要催生真相和正义的爆炸。真相永远走在路上,它是势不可挡的。”
但波兰斯基这段长达40余年的争议,是否已经阻断了真相的路?
而部分国家和群体对这个议题的明晰态度是否并没有帮助我们接近真相,反而只是助长了更多的争执和冲撞?
左拉对这个问题也有过明晰的表态。
他在发表了那封公开信后,很快补了一份声明,称:“言论和思想的自由是我所坚信的,是我永不会放弃的权利,但与此同时,我也绝不会质疑与我观念相异的其他人的这一权利。”
也许艺术和道德能否分开而谈的问题永远不会有一个清晰的答案,也许“艺术家”和“诱奸犯”将永远是波兰斯基名字前的双重定语。
但笔者认为,在这场并无结论的争论和风暴中,有一点是日渐明朗了的——如果我们在遇到争议时,能努力去看清问题的全貌,它的背景、现状以及来龙去脉,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真相和正义是可以共存的,并且,每一个观众都有能力形成自己的观点,并为自己做出判断。
(涉及信息及资料参考自:滚石、大英百科全书、Foreign Affairs网站、维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