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后宫篇：无论盛宠还是郁郁而终，她们都是皇帝的金丝雀

文/从易

热播的《清平乐》，围绕宋仁宗展开。小说《孤城闭》说的是宋仁宗长女福康公主的“孤城闭”，剧版的视野更为宏大，以宋仁宗周边女人的悲剧，讲述宋仁宗的“孤城闭”。

出生帝王之家，固然万人之上、锦衣玉食，却也从此封闭于高墙之中。按照小说中梁怀吉的说法，“这个‘困’字，是一个隐秘的咒语，在我多年的宫廷生涯里，常听人提起”。

宋仁宗与宋仁宗身边的女人们，都难逃这个“困”字。

下文我们将捋一捋与宋仁宗有关的女人们，他与太后刘娥的母子关系，他与后宫几位嫔妃的夫妻关系，他与爱女福康公主的父女关系。

她们是如何被推入无法逾越的困局里的？

刘娥

《清平乐》前几集的核心剧情，是太后刘娥与宋仁宗赵祯的帝后之争。

关于二人，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坊间传闻就是《狸猫换太子》。

说的是宋真宗时期，刘妃（刘娥）和李妃都怀了孕，谁生了儿子，谁就有可能立为正宫。刘妃久怀嫉妒之心，唯恐李妃生了儿子被立为皇后，于是乘李妃分娩时由于血晕而人事不知之机，将一狸猫剥去皮毛，换走了刚出世的太子，继而暗命宫女寇珠将无辜婴儿扔进御河。

寇珠不忍加害，与总管陈琳密议，由陈琳冒险将婴儿藏匿于妆盒，送出宫交八贤王抚养，这就是之后的宋仁宗。

宋仁宗即位后，包拯奉旨赴陈州勘察国舅庞煜放赈舞弊案，途中受理李妃冤案，迎李妃还朝，已做了太后的刘氏知道阴谋败露，自尽而死。

但事实上，《狸猫换太子》是子虚乌有。

历史上，宋仁宗生母李氏为刘娥的婢女，偶被宋真宗临幸并生子。因刘娥无子，宋真宗便将赵祯送予刘娥抚养，并厚待李氏。在刘娥去世后，关于赵祯的身世之谜才揭晓。

《清平乐》为了凸显刘娥与赵祯的母子冲突，将赵祯知道身世之谜的时间提前了，这属于编剧的虚构。

第6集，刘娥死后，八大王赵元俨认为是刘娥毒害了赵祯生母李兰惠，民间传闻不断。早朝上，赵祯告诉百官，他决定让太医开棺验尸，查验李兰惠是否是死于中毒。

太医查验完毕后告诉众人，李兰惠是身穿太后服饰下葬的，用水银养护尸体，后事并没有敷衍草率，且李兰惠并没有中毒。

真相大白后，赵祯训诫群臣不要因为内心的偏颇诬陷清白之人。这一桥段《宋史·列传》中有记载。

但从“开棺验尸”，也可看出赵祯一开始对刘娥的不信任。宋真宗驾崩后，年幼的新帝赵祯登基，先皇留下遗旨让太后刘娥辅佐赵祯执掌朝政。

《清平乐》中以多个冲突反映了刘娥对朝政的把控，不愿还政于赵祯，而赵祯也屡次反抗无效。

后人对刘娥的评价虽然整体不错，比如司马光评价道，“章献明肃皇太后保护圣躬，纲纪四方，进贤退奸，镇抚中外，于赵氏实有大功。”

但很多人也诟病刘娥的恋权。《宋史演义》写道，“垂帘听政，本非宋制，而彼独创之；兖冕为天子之服，彼何人斯，乃亦服之。设当时朝无忠直，不善规谏，几何而不为武后耶？史官以贤后称之，过矣。”

第5集一整集都在谈刘娥想要衮服祭祖。衮服是天子之服，这相当于刘娥想要称帝。编剧做了细微的改动，说是刘娥临死前的举动，赵祯也是为了孝顺才答应。

但史书上的记载，早在1024年（赵祯刚即位两年），刘娥就身穿帝王龙袍，参加宋廷的册封大典。

赵祯1022年即位，当时13岁，但到了1033年刘娥去世后才开始亲政，彼时赵祯已经24岁了。刘娥10余年的专权给赵祯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

郭皇后

接着看宋仁宗的男女关系。

《清平乐》有王凯的滤镜，很多人不免以为宋仁宗又帅又纯情。真相是，与大多数帝王一样，宋仁宗相当好色，甚至更好色。

宋仁宗晚年，苏辙就曾怒批：“窃闻之道路，陛下自近岁以来，宫中贵姬至以千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坐朝不闻咨谟，便殿无所顾问。”

剧中，赵祯很小的时候就有了皇后，即郭皇后。郭皇后是刘娥逼迫赵祯所娶的，赵祯觉得郭皇后鲁莽蠢笨，加上郭皇后时时争宠，赵祯并不喜爱她。

第6集，太后死后，郭皇后吃尚美人和杨美人的醋，对二人大打出手，赵祯赶紧上前阻止，争执间郭皇后无意打伤了赵祯。

吕夷简知道后借题发挥，在赵祯面前弹劾郭皇后，赵祯废后，送郭皇后去清修。范仲淹等人上疏反对废后，或被罚或被贬。这些在历史上均有记载。

郭皇后是个短命的皇后。1033年被废后，1035年就病逝，当时才24岁。有说法她是被阎文应毒死的，《清平乐》对此也有提及。

史书中赵祯对郭皇后感情不薄，郭皇后去世后，赵祯追复她为皇后。

苗贵妃

《清平乐》前几集，赵祯青梅竹马的伴侣是苗心禾。她是赵祯乳母的女儿，养在宫中，赵祯从小就把她当亲人。

第4集，赵祯生母去世，他痛苦不堪，不肯让任何人靠近。苗心禾担心赵祯的身体，便把他劝回了宫。当天，苗心禾成了赵祯的娘子。

苗心禾向赵祯保证，自己只是想要陪在他身边，不会争什么。

剧中的苗心禾，是温柔敦厚、贤良淑德的人设。

第12集，她终于为宋仁宗生下第一个公主——福康公主。福康公主亦是《孤城闭》中的主人公。

第二年，苗心禾又为赵祯生下第二个孩子，也是赵祯的第二个皇子赵昕（第一个皇子赵昉出生即逝），但不幸早夭。历史上苗贵妃于宋哲宗年间病逝，年六十九，谥曰昭节。

陈熙春

第7集，张天爱饰演的陈熙春客串出场。

赵祯游园，被对面宫女们的嬉闹吸引了目光，注意到一位叫陈熙春的宫女。陈熙春是太妃的养女，心灵手巧，赵祯对她颇有兴趣，不仅召她来一起用膳，还和她闲谈起来。

陈熙春的父亲是经商之人，她便把自己和父亲走南闯北所见的新鲜玩意讲给赵祯听，赵祯听得津津有味。

赵祯虽然喜欢陈熙春，但陈熙春的出身却被大臣们所嫌弃，纷纷反对立陈熙春为后，赵祯无奈不已。最终赵祯向大臣们妥协送陈熙春出宫，但他还是给陈熙春的父亲升了官，并嘱咐韩琦为陈熙春选一个好夫君。

送走陈熙春，赵祯心里感慨万千，虽然他坐拥天下，但他一辈子的见闻，也许都不如陈熙春的十分之一。

陈熙春是赵祯心中的白月光，从陈熙春身上，赵祯看到了宫廷里所没有的自由和新鲜。他爱陈熙春，所以更不忍将她困于围城内，成为又一个自己。

这一桥段也非编剧瞎编的。《宋史·列传》有记载，“始杨、尚二美人之出宫也，左右引陈氏女入宫……陈氏女将进御，士良闻之，遽见仁宗。仁宗披百叶择日，士良曰：‘陛下阅此，岂非欲纳陈氏女为后邪？’仁宗曰：‘然。’士良曰：‘子城使，大臣家奴仆官名也，陛下纳其女为后，无乃不可乎！’仁宗遽命出之。”

陈氏女出宫后下场不明。

曹皇后

江疏影饰演的曹皇后，嫁给赵祯后，作为皇后的她相当憋屈。

剧中，曹丹姝由大臣们举荐，因为她是名门之后，文武双全，“貌丑不至于惑君”，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作为皇帝的赵祯也拗不过大臣们的进谏，同意了。

第8集，两人大婚，赵祯却对这桩婚姻提不起兴致，一方面他以为曹皇后很丑，另一方面，他对这桩大臣们安排的婚姻感到抵触。

大婚之夜，赵祯实在不愿去见曹丹姝，便让张茂则去传话，编一个理由让曹丹姝早点休息，不要等他了。

曹丹姝枯坐了一夜，这一夜打破了曹丹姝的幻想和美梦。曹丹姝毕竟不是普通女子，她想要一个丈夫，而她认为赵祯只是把她当臣子。

因此第9集，赵祯去看曹丹姝，俩人明明聊得很愉快，但曹丹姝却“赶走”了赵祯。

赵祯走后，侍女问曹丹姝既然喜欢赵祯，为什么要赶赵祯离开。曹丹姝觉得赵祯不喜欢自己，而且她入宫以后才知道赵祯和陈熙春的事情，她认为赵祯是被迫娶了自己，所以连大婚当夜都不肯来。

而如今自己也懂些机械，与陈熙春有些相似，赵祯才想留下来了。曹丹姝不甘心让自己成为替代品，成为赵祯可以随便对待的人。

曹丹姝只能“自我说服”：她不仅是赵祯的妻子，也是赵祯的皇后，既然赵祯不爱自己，那便替赵祯管理好后宫，做好赵祯的臣。

但剧中的赵祯并非对曹丹姝无意。只是两个人都太“骄傲”了，都以为对方不爱自己，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一个以为不会走，一个以为会挽留，双方都掩饰自己的真心，克制且有距离。这为日后帝后的疏离埋下隐患，分歧正不断扩大。

《清平乐》中还提到了曹丹姝的二婚。很多人纳闷，二婚了还能嫁皇帝。事实上，北宋民风开放，女子二婚上嫁的并不鲜见。而曹丹姝二婚，也主要是宋朝一些笔记小说里记载。

史学家对曹皇后的评价非常高，认为她“性慈俭，重稼穑，常于禁苑种谷、亲蚕，善飞帛书”。种谷、亲蚕等剧中均有提及。

虽然赵祯不爱曹皇后，但她比赵祯长寿，之后还辅佐了英宗、神宗，被尊为皇太后、太皇太后。曹皇后宋神宗年间病逝，年六十四岁，谥号“慈圣光献皇后”。后半生的荣光弥补了前半生的憋屈。

《清平乐》着重展现她的婚姻悲剧。因为她太聪明太能干太得体了，是一个太完美的皇后和臣子，却不是宋仁宗想要的“女人”。

曹皇后的婚姻，太苦情了。

张贵妃

赵祯平生最宠爱的女子，是张贵妃。

第8集，小宫女张妼晗已登场。大婚之后，赵祯不入洞房，在花园里闲逛时，遇到小宫女张妼晗，张妼晗正因为自己养的兔子死了而伤心难过，赵祯试图安慰张妼晗。

张妼晗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父亲，见赵祯安慰自己，便扑在赵祯身上哭了起来。赵祯陪了张妼晗一夜。

历史上，张贵妃比曹皇后小8岁。曹皇后大婚时，张贵妃还是个小女孩。《清平乐》的细节处理还是颇为考究。

从《清平乐》预告也可以看出，张贵妃得到盛宠。因为赵祯认为，在其他女人面前他是皇帝，但在张贵妃面前，他就只是她的男人而已（其实只是好色罢了）。

张贵妃因为得到宠爱，她的家族也跟着“鸡犬升天”，甚至赵祯几次都动过废掉曹皇后的念头，群臣固谏乃止。

张贵妃早逝后，赵祯伤心不已，不顾曹皇后的颜面和感受，执意要追封爱妃为皇后，以至出现了“生死两皇后”的局面。

史书上亦有记载，“长得幸，有盛宠。妃巧慧多智数，善承迎，势动中外。庆历元年，封清河郡君，岁中为才人，迁修媛……皇祐初，进贵妃。后五年薨，年三十一。仁宗哀悼之，追册为皇后，谥温成。”

《清平乐》后续剧情大概率会依照史书展开，而观众代入的又是曹皇后的视角，肯定会看得郁闷，大家得做好心塞准备。

福康公主

历史上宋仁宗的后宫嫔妃有许多，史书中有记载的赵祯的重要女人主要是前文几个，像剧中一笔带过的尚美人、杨美人等，本文均从略。

最后来看看宋仁宗的父女关系。

赵祯虽好色，也颇耽溺性事，但在生儿育女方面，他没什么“建树”。

他一共生育了三个儿子，十三个女儿。但包括三个皇子在内这些孩子大多早夭，只有五个女儿长大。

其中《孤城闭》的女主角福康公主，是赵祯的长女，也顺利长大成人，因此陪伴赵祯的时间最长，深受赵祯宠爱。

因为赵祯对生母李氏有愧，便将福康公主嫁给李氏弟弟之子李玮。但“玮朴陋，与主积不相能”，福康公主与李玮不和，引出种种风波。

先是福康公主夜扣宫门入诉，言官上疏弹劾，公主的内臣梁怀吉等人被驱逐。公主通过自杀、纵火等愤而反抗，赵祯心疼公主，又将梁怀吉召回，但言官不依不饶上疏反对。

赵祯去世，公主失去靠山，几年后也郁郁而终。

福康公主去世前境遇凄惨。王安石的《熙宁奏对日录》记载，侄子宋神宗至公主宅洒酒祭奠，“上召中书入见，恸哭言：‘李玮负仁宗恩，遇长主无恩礼，可便与节度副使安置。’上曰：‘玮都不恤长主，衣服饮食药物至于呼医，亦多作阻隔，长主衣衾乃至有虮虱，至自取炭生火，炭灹伤面。’”

从深受帝王宠爱、高高在上的公主，到死前“衣衾乃至有虮虱”“自取炭生火，炭灹伤面”，福康公主短暂的一生境遇令人唏嘘不已。

福康公主的悲剧，固然与她的性格有关，也有宋仁宗的“安排”有关。但环顾宋仁宗身边的女子们，哪一个不是身不由己？包括宋仁宗自己，亦有其不得志、不顺心之时。

就像第10集他自嘲的，本以为亲政可以万事皆由我心，哪知道处处是礼制的掣肘。

父权、男权与皇权，是压在后宫女子身上的几座大山。她们看似锦衣玉食，但在皇城的牢笼里，平生却只能成为金丝雀。并非“宋仁宗”的错，换个皇帝，依然会有其他的“曹皇后”“张贵妃”“福康公主”。

皇帝的家务事也是国事，皇帝的女人们又怎么可能是她们自个？

因此，每每观看古代宫廷剧，看着皇城里的人的悲欢离合，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终于没有“皇帝”，现代女性也终于不必“多女侍一夫”，不必承受皇权之苦与宫斗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