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哲：相伴《守岛人》的日子

宫哲从小就喜欢画画，“父亲是工程师，在桌子上画轴承画线路，我在床上画小鸟小鸭子。”宫哲的母亲是药剂师，喜欢静静地看专业书。

1999年8月的一天，16岁的宫哲坐上绿皮火车，从东北小城出发，来到北京的中央美院附中上学。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她安安静静坐在窗边，望着车窗下的爸爸妈妈，坐在她对面的一位少年却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窗帘上抹。她忽然觉得心里像是被小刀割了一下。车开了，爸爸妈妈的身影渐渐远去，宫哲以为，与亲人相伴的日子也远去了，没想到，五年后，她与另一位亲人相伴的日子开始了。

那是上大一的时候，在中央美院。一天中午，宫哲从食堂里出来，路上的人已经有些稀了。走着走着，忽然有个小伙子高声喊她。旁边，一位戴着墨镜的姐姐在用相机拍宫哲。宫哲感觉挺奇怪的，她对小伙子说，你小点儿声，大家都午休呢。

这位姐姐就是导演马俪文，她带着前期助理，正在为她的影片《我们俩》选角。宫哲的文艺气质和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睛，与马俪文想要找的“小马”非常吻合。据说，这部电影就是根据马俪文自己的经历改编的。

《我们俩》讲述一个艺术学校的大学生小马与房东奶奶从相互争执到相濡以沫的故事，扮演奶奶的是人艺的老演员金雅琴。那是2004年的夏天，在《我们俩》的片场，午后，宫哲去奶奶屋里，在那张用作乘凉的床上睡觉，奶奶会躺在另一张床上眯一会儿。剧组的人在周边忙碌，一老一小张着嘴睡，睡得特别甜。剧组的人开玩笑说，这两个人的心真大，张开的嘴里能养个鱼。

《我们俩》拍完之后，宫哲隔两三个月就去看金奶奶一次。每次去奶奶家，奶奶都会给宫哲准备一个大壶茶，一盆小蜜橘，午饭一定会吃炸酱面。每次都是这样。宫哲喜欢这种重复。因为重复，就意味着相伴，她能从这样的相伴中体会到亲人的力量。

后来，金奶奶走了。而宫哲觉得，她与奶奶的“相伴”仍在继续。无论在什么地方，抬头仰望天空，她都会觉得奶奶在那里看着她。因此她常常会想起《我们俩》里的最后一场戏，小马推开门，望着空荡荡的院子。

2005年，电影《我们俩》上映，作为当年文艺奖的标杆，这部影片获得了很多大奖，宫哲获得第13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新人奖。因为《我们俩》，本来打算一心搞摄影的宫哲，读书的同时，开始在电影和话剧中与各种人物“相伴”。

宫哲学画是童子功。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宫哲开始跟着一位画家老师学画国画。学习临摹，工笔勾线，染色，写意。学了有一年多的时间。到了小学六年级，每个双休日，宫哲都去少年宫学画画。宫哲都是一早就到了少年宫，她埋头画，静物的亮面，随日光从左面转到了右面，她还在那里画。

中央美院附中的生活，在宫哲的记忆里，也是一直在画。这也是一种重复。学校边上的隆福寺，是画速写的好地方。同学们画累了，就去到旁边的三联韬奋书店里，那儿冬天暖和夏天凉快，还有书。下乡写生是几个同学结伴而行，住过废弃的蜂厂，喝过从地下打出来的水。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荒山野岭，干粮都是自己带。意外的惊喜就是，出发前有同学宣布，从食堂搞到了酱肉，切成片夹在馒头里，这样的美味汉堡，能让人撑住精神头儿多走一些道儿。

拍完《我们俩》，宫哲继续回到学校读书。后来，宫哲在中央美院一直读完了硕士。读书，也是一种重复。宫哲迷恋这种重复。

其间，宫哲一直低调地拍戏，在电影、电视和话剧中间，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与不同的角色相守。在话剧《屋顶上的奥菲莉亚》中，她扮演奥菲莉亚，与哈姆雷特相伴等等，如今是在《守岛人》中，她与守岛人王继才相伴。

开机之前，导演陈力带着宫哲去了开山岛。宫哲见到了她要扮演的人物，王继才的妻子王仕花。

宫哲没在岛上生活过，更没有赤脚踩在石子上，被绿苔滑到后的那种“痛苦”经历。要扮演好王继才的妻子，她必须一次次经历这样的痛苦，“伤痕累累”地完成每一个镜头。

还有“抛蟹笼”这样的体力活，她要在风雨中一次次练习，才能做到“真实”。情商和智商，在与“守岛人”相伴的日子，似乎都体现不出来了。每天她到现场连手机也不带，虽然很想拍几张外景地的照片，但是她坚持不带。因为“守岛人妻子”的身上，是另一种精气神，她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如果在现场玩手机，她怕这种“神”散了。

这种对表演超级认真的态度，与宫哲多年参加话剧演出有很大关系。在话剧《屋顶上的奥菲利亚》中扮演哈姆雷特的尹昉，曾经被宫哲“震惊过多次”。有一次是这样的，在《屋顶上的奥菲莉亚》快要结束排练时，导演忽然说，“生存还是毁灭”这段台词，奥菲莉亚也试试吧。尹昉笑着对宫哲说，这段词很难噢！

没想到，宫哲演这段独白时，一开口就把尹昉惊呆了。“生存还是毁灭，这不再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她居然改了一句词。“是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当宫哲以一种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奥菲莉亚的口吻说完这段台词时，全场鸦雀无声。

在拍摄《守岛人》时，有一场王仕花生孩子的重场戏。宫哲为此翻阅了很多书，还看了一些纪录片，都是关于生孩子的。这还不够，她还向摄制组里的妈妈求教取经。对演员来说，所谓认真，就是全身心的投入。宫哲一直如此。

《守岛人》的拍摄，让宫哲进一步理解了王仕花。她说如果是她，她也会选择跟着爱人上岛的。相伴，是一种重复，更是一种力量。

（作者陈华：解放军文化艺术中心影视部创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