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论 | 周奇墨，以笑果的方式打败笑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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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空山 作者｜可达鸭

《脱口秀大会》走过四季，周奇墨终于以一顶“脱口秀大王”的桂冠，摆脱了“无冕之王”的头衔。

在本届《脱口秀大会》进入淘汰赛时，我曾做过一个悲观预测，周奇墨今年或许仍然无法夺冠。因为他的表演始终和这档节目保持着克制的距离。

不使用“内部梗”、不建立人设、不输出价值观，在脱口秀逻辑里的他，无法成为一档“真人秀”的大王。

然而，看完昨天的比赛，我预测错了，但似乎又没有全错。

南笑果，北单立人。周奇墨作为单立人喜剧的签约演员，打破了笑果连续三年对《脱口秀大会》冠亚季军的垄断。

但在最后一场表演中，他放弃了两季以来的表演原则，可以说是“以笑果的方式打败了笑果”。演出之成功、现场反应之热烈，似乎只有第二季的那位大王可以与之媲美。

表演部分结束后，周奇墨做了真正的总结发言，他说“我们这些人，我们都是在一起的。”李诞的喜悦已经难以抑制：“他终于承认了我们是一伙儿的！”

那个场景下，即便李诞宣布周奇墨加入笑果，我也不会惊讶。

服不服？

周奇墨向来被称作“脱口秀天花板”，他在过去五六年凭借一场场线下演出，制定了这个行业在中国的最高标准。

曾经叱咤美利坚的黄西来参加节目，只能被笑称“脱口秀祖宗”——拥有行业地位、拥有往日光辉，但已不是最好的。

最好的是周奇墨。上一季他来参赛时，李诞和众多选手无不流露敬意，节目剪辑大大强化了这一点。

观众期待值被拉到极限，结果大失所望，周奇墨三度复活才“苟”进总决赛。

《脱口秀大会 第三季》

这一季，周奇墨更加熟悉舞台，一路顺风顺水，第一场表演就以“listen to 伯伯”贡献出当期少数能破圈的段子之一。随后的每一场都拿出了高质量的表演，贡献了多个名场面和炸场段落。

观众们对于周奇墨的表演风格和技术特点也更有感知，说直接点，终于有更多普通观众，而非仅有选手知道周奇墨强在哪儿了。

他仅仅通过重现日常生活的细节，就能让观众捧腹大笑、深有共鸣。他的每一段表演都能独立成章，不依托内部梗，不依托节目场景。

最后一场表演，周奇墨一改风格，分别模仿了杨波、王建国和张博洋，全新的表演模式，燃炸全场。

李诞像一个见证爱豆拿下巅峰实绩的粉丝一样，终于扬眉吐气，底气十足地说：“我就问那些（质疑的）观众，服不服！”

至少现场所有的领笑员、选手、观众是服气的，周奇墨表演完，所有人都在喊“冠军”，不需要再用投票这种多余环节证明他的实力。

在决赛的两次表演中，周奇墨主动为所有参赛选手，乃至整个行业发声，呼吁观众和网友不要过度解读他们的表演——段子就是段子，观众不必感觉被冒犯，“我们就是玩玩”。

模仿秀结束后，他说如果没有杨波，这次的表演就不会存在。没有庞博、建国这些人的帮助，他的包袱不会那么响。

至少在《脱口秀大会》的舞台上，周奇墨极少在表演中加入直接的观点表达。无怪乎李诞大受感动，现场的选手也集体起立致意。

虽然该节目的“大局观担当”罗永浩本季很遗憾早早就结束了录制，但他最为推崇的周老板确实不辜负他的喜欢。

周奇墨最后的发言所展现出的大局观和对于整个行业的责任感，为“天花板”添加了新的含义。

他不仅代表着行业的最高水平，也在身体力行地尝试为选手撑起更大的活动和表达空间。

模仿秀，一份定制礼物

比赛最后一轮，周奇墨完完全全出人意料。

在服装和表演方式上，他几乎如同克隆版的杨波，模仿起王建国和张博洋同样神形兼备。周奇墨不仅抓住了他们外形上的精髓，还精准地把握了他们的出梗方式。

这段表演确实使人惊叹，也使人心情复杂。

此前周奇墨令所有人，尤其是李诞尊重的一点在于，在《脱口秀大会》的舞台上他始终避免使用内部梗，让每一次表演都能独立成章。

但在比赛的最后，周奇墨粉碎性地打破了他此前一直恪守的原则，而且超越所有选手，极限使用了《脱口秀大会》本身的梗。

这种极限一方面是表演方式。

他直接使用了模仿秀的形式，对这档综艺和三个模仿对象不了解的观众，很难理解其中的梗。这是绝对内部的、绝对依赖彼时场景的、针对现场观众和节目粉丝的一场定制表演。

在决赛这一时刻点，对于追看全季的粉丝来说，这场表演仿佛收束了分散的故事线，仿佛一场小规模回顾，完全无法抵挡。

周奇墨用一个根本无法独立行走的表演，走完了他抵达“脱口秀大王”的最后一公里。

极限的另一方面是，这段表演全靠周奇墨强大的技巧和实力支撑。

他的模仿和表演能力，观察和把自己的观察转化为创作的能力，以这种方式展示得淋漓尽致。实际过往的每一场表演，他都是在完成观察和模仿。

我怀疑这是只有周奇墨才能实现的表演。

他打破了原则，但又没完全打破。在我的理解里，这已经不再是比赛，而是他为《脱口秀大会》特别定制的礼物，送给一起比赛的每一位选手，送给制作这档节目的笑果文化以及这档节目的粉丝。

表演结束，周奇墨说“我们这些人，我们都是在一起的。”李诞喜上眉梢：“他终于承认了我们是一伙儿的！”

周奇墨隶属于单立人喜剧，但从《脱口秀大会》第三季开始，就和笑果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今年他的千人级别的线下巡演《不理解万岁》是由笑果文化出品，而非单立人喜剧。

走过四季，变化与危机

至此，笑果文化对于《脱口秀大会》冠亚季军持续三季的垄断终于被打破，而且是被最合适的人打破了。

这一季总决赛终于能看出一点行业联欢的气氛，而不再单单是笑果文化的“年会”。

除了周奇墨，也有多位“非笑果文化”选手打破了此前的纪录。

在争夺总决赛的七个席位中，有三组选手不属于笑果文化。其中单立人喜剧占二席，分别是周奇墨和徐志胜，漫才组合“肉食动物”不属于任何一家公司。在此之前，“非笑果文化”选手取得的最好成绩，是李雪琴的第五名。

除了“非笑果文化”员工的加入，多位表现突出的新人也让第四季更有新鲜感。鸟鸟、杨波、邱瑞、童漠男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这一届的新人似乎能更快适应比赛，走得更远。

鸟鸟、杨波、邱瑞、童漠男

与此同时，新的危机也在出现。

这一季，杨波凭借令人耳目一新的方式获得关注，一路挺进了半决赛，很多人也被科普了一个新的喜剧术语，“one-liner”。

但有微博网友上传了单口喜剧演员Anthony Jeselnik的演出视频，质疑杨波的表演是“1:1汉化”。

这位网友说：“one-liner是one-liner，Anthony是Anthony，拿话筒的姿势，人设，表情设计（舔嘴唇之类的），情绪调动设计（故意笑场，夸赞观众）这些都全面模仿，只是把段子的尺度给幼儿化了，这不就是爱情公寓吗。”

Anthony Jeselnik

除了杨波之外，鸟鸟、邱瑞的某些段子也曾被质疑借鉴了其他演员，但一方面，抄袭和借鉴之间的边界本身就很模糊不清，撞梗也属于正常现象。另一方面他们也走得不够远，并没有像杨波这样引起讨论和关注。

目前看来，极为容易识别的，明目张胆的抄袭或许不会在节目上出现，如何看待类似的借鉴或者“汉化”行为并没有得到足够的讨论。但这种创作方式确实是危险的。

最后一场表演，当周奇墨模仿了杨波后，杨波惊叹“比我还像我”，这的确不是客套，甚至足以说明，当所有技巧都是从别人身上迁移而来，而不是从自己体内生发出来的时候，一旦遇到一个能力强如周奇墨的人，就会被完全碾压。

现在《脱口秀大会》舞台上的杨波，更像是某个特定表演风格的载体。

老选手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今年也更加显而易见。

去年主动退赛，选择“一羊迁徙”的张博洋，今年拉着“晚年老二”王建国一起组成漫才组合，结果没等到张博洋想要退缩，二人就双双淘汰。

杨笠毫无疑问是最受关注的演员，但这些关注并不完全是善意的。第三季结束后的这一年里，杨笠只参加过十次线下开放麦。去年的演出，她的人身安全一度受到威胁。

另一方面，无条件的支持和喜爱也会成为一种“干扰”。开放麦本是脱口秀演员试验段子，打磨表演的地方，但当杨笠只有给支持她的人讲段子才能保证安全时，也就无法获得真正有参考意义的反馈。

这种效应也延续到了正式比赛的时候，表态胜过笑声。

杨笠直到最后几场才慢慢拾回往日水平，因为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足够安全的靶子——她的亲弟弟。这何尝不是一种刀刃向内的无奈？

上一季“脱口秀大王”王勉，本季也选择了退赛，但也正是在退赛之后，他和双胞胎姐妹颜怡、颜悦合作，贡献了本季最精彩的表演之一。

无论是和新人的竞争，还是和自己的较量，很多老选手的压力一年比一年大。

从行业角度看，笑果通过《脱口秀大会》和《吐槽大会》两档节目，把“笑果文化”和“脱口秀”紧紧绑定在一起，并构筑起了独特的语境和强大的认同感。

在观众印象里，中国的脱口秀行业似乎只分为笑果文化和其他公司。被视作第二名的单立人喜剧，对大众来说依然算个陌生、模糊的名字。

《脱口秀大会》《吐槽大会》成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其中的段子成为社交货币。“谐音梗”无论何时何地出现，观众都直接反应到王建国的笑脸和李诞的皱眉。

短期之内，笑果文化的语境可能还会继续笼罩着国内的脱口秀行业。

单立人喜剧的另一位演员“教主”刘旸，如此评论中国的脱口秀行业：“拿音乐来说，是先有华语乐坛，才有金曲奖。我们这行碰巧处于先有金曲奖，还没有华语乐坛的阶段。”

方兴之际，就有一家独大、占尽资源的局面，行业繁荣任重道远。

从更有大局观的角度来说，周奇墨等喜剧演员所呼唤的表达空间，在日益保守的当下，很难得到拓宽。

某种程度上，脱口秀承担着拓宽舆论边界的任务。但包括《奇葩说》在内的语言类节目都显示出疲态和顾虑。在与舆论环境的碰撞、摩擦之中，不让步就已算进步。

这也是《脱口秀大会》的难得之处，在给打工人提供欢乐的同时，他们也一定程度上影响观众的审美、思维。

一季过去，还是要说声谢谢。毕竟，就如大张伟所说，放弃真的太舒服了，但他们都坚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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