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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撰文:汤博 制作:张园园
第二届乌镇戏剧,作为戏剧节两朝元老的赖声川此番担任了艺术总监一职,把控着整个戏剧节的风格和水平,这一届戏剧节的演出剧目数是首届的三倍,这意味着他的工作量也比去年增加了很多,在闭幕式上,主持人张泉灵说,赖声川的工作不仅是艺术总监,还是总翻译、总校对,所有的英文稿件、文件都先经他编辑才会发出。下一届戏剧节他将作为轮值主席,艺术总监一职则交给了导演孟京辉,而他在采访中也坦诚地表示,自己最适合的角色还是创作者。
凤凰娱乐:很多时候接触越深,感情就会变得越微妙,现在对于乌镇,你是更熟悉还是更陌生?
赖声川:跟乌镇有些感情了,因为来了也好几年了,乌镇也总是让我感觉到很亲切,然后这个地方当然是全中国全世界非常特别的一个地方,总是喜欢来。
凤凰娱乐:是否还能在这个熟悉的环境找到新的刺激与新鲜感?
赖声川:我觉得还是戏剧节,我们这个第二届的戏剧节会让这个古镇有它的新的一种生命力。
凤凰娱乐:之前你是创作者,现在更多的是管理者,这种身份的转化如何适应?
赖声川:还好。因为我做过很多大型的节目,像2009年台北听障奥运会的开闭幕式,那都是也都是蛮长的一些很多人合作的一个,所以我觉得类似这样,我们做过蛮多的,所以我当然是觉得换一个身份,不太习惯,但是可以接受。
凤凰娱乐:哪一种身份更适合你?
赖声川:我觉得还是我还是做创作比较好。做戏剧节还好很多(人)来帮我。
凤凰娱乐:你现在工作中心好像在内地更多?
赖声川:也没有,我觉得可以说重点放在,怎么讲,就是我会兼顾两边吧,我觉得对我来讲,没有那么大的一个可能很多人心目中有很大的一个分解台湾或大陆,对我来讲没有那么大的一个分别。我觉得我在台湾做创作,我在大陆做创作,其实是一样的。
凤凰娱乐:今年的连台戏《海鸥》《让我牵着你的手》巡演在广州遇到了一些情况,并未能完美收官,也许市场还是有所差异的。
赖声川:这个跟两岸无关,这个跟演出商有关。台湾没有演出商这件事。在台湾我们都自己制作,每一个场地都是我们自己制作,不需要有个中间人,那这些这么多的中间人,就是因为中国很大,那我也不知道,广州我就不多说了,因为它是就是单面的一个演出商他不履行合约,那你有什么办法?
凤凰娱乐:这样的事情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你?
赖声川:不会。因为我们不是碰第一次,我们碰太多次了,一点都不惊讶,所以说这个行业是一个新的行业,那这个新的行业里面会闯入很多不懂的人,然后他们的目的就是赚钱。但是我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赚钱,我们的目的其实是做演出,把这个演出做好,这是我们的目的,所以这个目的一不同,就很难合作。因为大家的办法是不同。如果我们的目标也就是赚钱,那跟演出商就一拍即合,然后我们就拉赞助,我们到处就可以把我们的照片,我们的演员照片就放上来,卖房地产等等,这都是大家经常都做的事情。对我们来讲,这怎么是剧场呢?这一点关系都没有。
凤凰娱乐:今年,《暗恋桃花源》也开始高校选角活动了,是否担心这部大家心中的经典被频繁的曝光所损耗?
赖声川:有的戏,你觉得它不怎么样,甚至它没有大众的魅力,啪,它就变成突然卖座卖的很好,那有的戏你觉得真是好,真是经典,然后观众其实不见得能理解。所以就是这样,有的戏刚好你觉得很棒,它就变成大众所喜爱的。所以就是命,这绝对没有一个确认的方程式可以做出一个又受欢迎,又受好评的戏。 你说《暗恋桃花源》如何过度曝光,据我所了解,我们都没有这么曝光,但是在大学里面已经至少有一千多场的演出,那我那天忘了在哪儿做选秀节目的时候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其中一位老师跟我说,不止一千,绝对是上万。就是绝对有上万场的《暗恋桃花源》的演出我们都不知道。
凤凰娱乐:通过这个活动你也希望他们名正言顺的演出这部戏是吗?
赖声川:我倒没这么讲,我觉得你是讲这些版权的问题是吧。这个问题是要慢慢解决。
凤凰娱乐:像《暗恋桃花源》和《宝岛一村》,最初到内地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它会这样受欢迎?
赖声川:《暗恋桃花源》我有点感觉到,但是《宝岛一村》我们实在没有想到,因为真的没有想到大家会对眷村这个题目有这么大的兴趣。
凤凰娱乐:两岸“三通”后,乡愁是不是也变淡了?
赖声川:那个乡愁的问题基本上解决了,是一个定位问题,最后台湾面对的还是自我定位的一个问题。我的这个时代,你看吧,真的很巧,我刚刚看到微信上有人转林青霞过六十岁生日,我跟林青霞、李安,我们三个是同一个星期之内生的,她最小,李安最大,李安大我两天。所以,你再看杨德昌、侯孝贤,杨德昌是一个最标准的,最优秀的,然后学理工的。我是他特别好的朋友,我特别难过他不在了。我们都是属于外省的,在台湾我们都是属于外省的。
赖声川:我常常在想,我们接下来的年轻人他们在干吗?为什么他们都不出头?后来我也想,我们这个时代是特别的,就是四九年父母过来,我们生在台湾,从小就在台湾,然后出国,然后学理工,然后杨德昌后来发现他还是想做电影,然后回来。整个文化的氛围是不同的,层次是不同的。现在的台湾是比较安逸的,就跟现在的上海、北京是一样的,年轻人长大,他没有在想那么多,他也没有那么多理想,他好像就是能够有一个便利商店在他楼下,然后能够去跟几个朋友吃顿饭,他就很满足了。我觉得这就是这个时代,也许我们面临的问题不同吧。
凤凰娱乐:你刚才提到了杨德昌和李安两位导演,最初杨德昌曾邀请林青霞拍《色戒》,后来是因为什么没有成形?
赖声川:那我要回忆一下,那是很简单的事情,没什么复杂。我觉得他的剧本也还没成熟,青霞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在考虑要退休了。没什么,很正常的一个事,太多这种事情了,谁找谁拍,成了或者没成,各种事情都有。
凤凰娱乐:《色戒》好像真的只能是李安、杨德昌他们两个人来拍。
赖声川:没错。
凤凰娱乐:一直对你和李安导演很好奇,因为我似乎永远无法从你们的作品中看到审美上的好恶。
赖声川:我觉得可能这是一种美学的一种风格吧,因为有一个东西就是很多作者他会用自己的经验来作为他的素材,我觉得李安也不是一个自传式的作者,我也不是,我特别不是。但是,其实我的生活体验,我从小的经历,都会进到我的戏里。应该这么讲,有些作者他是在写自己,也许是为了解决某一些问题,我不是这样子的一个,所以我不会直接出现在我的戏里。
凤凰娱乐:这跟信仰有关系吗?
赖声川:这还好,我觉得这个还是一个风格的问题,甚至于说,我所喜欢的作品别人的作品,也都是这样子的,都不是说很把自己放在里面的。
凤凰娱乐:戏剧是否有必要去承载历史?
赖声川:应该要,我觉得我们中国人有太多东西正在遗忘中,我说的也不一定是一些尖锐的事情,我说的是一些生活的方式,一些食物,你吃的一些东西。你看,我在北京生活,基本上吃的都是四川的东西,怎么回事啊?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四川整个征服了整个北京以及整个中国,辣椒征服了整个北京。这些是我随便乱讲的,但这都是一个创作者应该可以视为题目的一种,曾经没有花椒的一个城市怎么突然变得全部都麻辣?
凤凰娱乐:你是讲故事的高手,讲故事是手艺,那你如何看待如今那些情怀大于故事的创作?
赖声川:因为我觉得说故事应该是我们的基本功,但是我觉得我们在中国整个剧场的训练里面,会比较多感染到一种故事好像没那么重要,更重要的还是思想理念。我觉得这也没有不好,其实这是一种表达的方式,但是我总认为,你如果要说理念,那你就做一个演讲就好了;你要借用戏剧这个形式的话,戏剧的形式基本上如果你放弃说故事的话,你很可惜,因为它还是戏剧的原动力,还是在故事。
凤凰娱乐:是我们对情感认同的方式有差别吗?
赖声川:我觉得这个跟教育训练有关系,还有更大一个氛围就是对艺术的定位的问题,这应该是长久以来的问题。就是说,在这边长大的孩子,他会接受到一种“这个叫艺术,那个就不知道叫什么”,那什么叫艺术呢?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记得我第一次到中戏去做一个短期的客座,蛮多年前的,然后他们老师们就先带我参观他们教学的一些成果,然后有一个汇报,然后是朗诵,这一班的同学们就共同朗诵了一首诗,非常棒!他们的口齿,他们的整个语言表达,那真的是我说我在台湾教学教那么多年,我一个都找不到这么好的,现在站在我面前有十几、二十个这么厉害的。
赖声川:但是,我后来就问他们说这是几年级的?他们说这是一年级的。我就想,我开始理解一种东西,对我来讲,朗诵这个东西作为一年级的教材,我会反对这件事情。因为当你大一的学生进来,然后就在学习怎么朗诵,朗诵不是你自然的表达方式,如果说你已经学会了自然的表演方式之后,能够自然地演出任何一个剧本里面给你的东西的话,你再学朗诵是OK的。但是你在开始就学这些东西,它可能会扰乱你对于整个自然表演的一种学习。
凤凰娱乐:那台湾观众如何看待出自这个训练系统的“人艺”的表演和作品?
赖声川:受欢迎的,但是把它当作是另外一种戏剧。因为我们不讲“话剧”这两个字,我们叫“舞台剧”,在台湾有这个名称。但是我们现在也都接受“话剧”这两个字,但是真正的话剧我认为是那个东西,就是像北京人艺在演《茶馆》或者什么的时候,我们就觉得这个“话”实在是太厉害了!会有另外一种方式来看待。
凤凰娱乐:你愿意被别人称作一个本土化的创作者,还是一个很国际化的创作者?
赖声川:我觉得人家自然不会说我是一个很台湾本土的创作者,因为台湾本土创作者意味着是用闽南语在写东西,我的戏中有闽南语,但不多。然后,探讨的一些题目,我当然早期很多东西以台湾为基础,但是我想那个视野还是一个国际化的视野,在台湾这些年来比较会缺少这样一种视野。
凤凰娱乐:你怎么看待职业性和专业性这个区别?从艺术创作来说。
赖声川:这个应该只能简单地说,在这个职业里的人,他不一定真正都懂这个专业,这个各行各业都有。
凤凰娱乐:如今戏剧界是否更严重?
赖声川:我觉得我年纪越大,我越觉得我们做的事情其实真的蛮难的,它需要具备很多条件在一起才能够编一个剧或者导一个戏,真的人才确实蛮稀有的,能够做得好的人不多,就是这样子。可能有一些东西想法很好,可是你没有办法实践它,好比说很多人做副导演做了很多年,然后他要上来做导演的时候,他就是少了整体的一个概念。我觉得可以回到我《创意学》里面写到的,就是智慧和方法之间的分工,创作这个东西,这两种东西你怎么相呼应?有的人方法强,但智慧缺,有的人智慧强,但是没有方法,我怎么去把两者兼具的时候,我才能够把创意做好。
凤凰娱乐:这个很难。
赖声川:所以我觉得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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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写:汤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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