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十日谈⑩：曲终人散，我们相互理解吗？

作为独立电影放映的《夜》致敬了《花样年华》，但因同性恋卖淫内容引发西方观众注意

暖冬还没过去，周六柏林的天灰蒙蒙的，与淌过它身躯的施普雷河一般脸色。头晚没去夜店狂欢的人们赶大早来到617街跳蚤市场，台灯、缝纫机、画册、黑胶、CD光盘……好多漂亮的过时东西吸引着顾客，这其中也有不少脖子上挂着各色证件的，他们大多是负责影片的公关、参与市场的销售和发行，柏林电影节两天前对他们就已经结束，只是还没习惯把那小牌子摘下来。反正都收拢了好几大袋漂亮的电影及外景地宣传资料了，不如在离开前，再来跳蚤市场搞点小古董，凑上几公斤发国际货运。

挂着红证的影评人们，还在好几家影院里贪心搜刮之前遗漏的片子。即便冒着又在一部乏味电影里浪费生命的风险，却也可以在一年里可能惹眼的新片出下载资源前，有足够高的逼格嘚瑟嘚瑟，“这片子我看过。”大幕最终落下前，预测也就成了各国电影从业者共同的兴趣，虽说心里都清楚艺术不像冬奥会短道速滑那样可以量化评优，但让电影节带上竞赛性质，总有那么些过瘾的赌博性质吧。十天来都只在影院里彼此抢座、让座和简单采访的记者们，总算才有时间彼此认识或加深了解，“见你来了好多次，你是替哪里工作的？”；“很高兴再见到你，你对你们国家这次过来的片子怎么看？记得来瑞典时找我哦。”即便审美观和意识形态冲突激烈，每个人也只客气捍卫着自己观点，以免陷入无止境和永无法说服对方的争论。You say Hello, I say Goodbye，最稳妥的友好交际距离，伤感而真实。

“交流沟通得越深，却发现彼此之间的距离越远。”闭幕前，我看了一部参与式纪录片《伊朗人》，片中那位法籍伊朗裔导演回到故乡，好不容易实现了项目梦想——约一堆原教旨主义知识分子，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一个周末，却无奈的发现拍摄这么一部试图寻找沟通甚至共存可能的纪录片，不但毫无意义，还给自己、家人、受访者都带来好些麻烦。在这种“毫无意义”中，纪录片呈现了建构理想国无望的悲观情绪，那些平日高呼“打倒美帝以色列”的宗教狂，来到镜头前，却一个个是口若悬河的辩士、知识丰富的绅士和深谙民主的卫士。“好吧，就算我们有这么一个彼此尊重的公共空间。你为了性别平等，允许女人们不戴黑纱头巾，可荷兰性解放者裸奔着进来，你也要禁止，这不是专制吗？我们在座5人投票，4票绝对多数反对播放容易引起兴奋的女性歌声，你还要继续试图逾越‘民主边界’吗？”

很多时候，每部电影放映后的问答环节，都呈现着这种越交流越拉远的困境。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中国独立电影的每次亮相，西方观众也继续总围绕着审查、专制和艾未未的肤浅东方想象去提问。这次有一部叫《夜》的独立电影放映，虽然其本质是致敬《花样年华》，但因以呈现同性恋卖淫为表达内容，所以有西方观众关心审查，可爱又聪明的导演回答：“这就是我和同学花50美元拍着玩的作业，和是否要审查上映没关系吧”；似乎以为拍这样东西罪大恶极会被限制出国似的，接着又不甘心的观众继续问：“你拍这样一个电影，怎么来的柏林呢？”导演又调皮的答到：“买机票来的啊，好贵好舍不得。”

基于民族性格、教育背景、传媒取向的巨大差异，无论伊朗还是中国，在与西方讨论很多意识形态问题时，都只能形成越深越远的无奈距离。作为集中思想文化撞击的电影节，每每在落幕时，也总在鸡同鸭讲中，留下很多误解和隔阂。

黄昏时，突然放晴了一会儿，红毯嘉宾乘坐的奥迪，陆续驶抵电影宫。波茨坦广场火车站前，一位手风琴艺人拉起让人驻足的动听旋律，是《多瑙河之波》，经常出现在关于无奈分裂的库斯图里卡电影里的旋律，也是东西方还算能共同理解的世界好声音。

通灵珠宝寄语:

假如世上诸人都有相同的目标和认同感，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动乱和争斗。《圣经•创世记》第11章讲到，上帝为了阻止人类建造通天塔的企图，将原本同样的语言分裂成不同的语系。所以现世中一群人永远无法与另一群人达成绝对的和解。从积极的层面来看，正是因为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每一种价值观之间都没有绝对的黑与白，光明与黑暗。真正的经典，终归还是会不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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