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陈”接受凤凰娱乐专访,畅谈内地香港的微妙关系
凤凰网娱乐讯(文、视频/秦婉) 柏林当地时间2月8日,第64届柏林电影节全景单元入围影片《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开往大埔的红VAN》主创做客凤凰娱乐柏林专访间,导演陈果接受凤凰娱乐独家专访。
陈果凭借《细路祥》、《香港制造》、《榴莲飘飘》等作品名噪一时,成为台湾金马奖和香港金像奖的大赢家,不过在最近数年,他的长片作品却数量锐减。本次改编自同名香港网络小说的《红VAN》将是他的再度出发之作。
陈果的作品一向关注香港现实社会中的草根文化,对于当前香港的政治经济环境下的港人心态有精准的把握,《红VAN》一片承载了他对当今香港社会发展的惆怅,他拍出了原著中的“死城香港”,也拍出了港人对未来的恐惧与悲观。
惠英红的角色原著不存在
凤凰娱乐:这部电影筹备了多长时间?
陈果:其实我们筹备时间很短。2012年我看的这个小说,因为它是2011年出现的,很受欢迎,一年以后来到我的手上,剧本的过程大概也花了半年,到我手里之后,我就在改,然后2013年我们才开始拍。
凤凰娱乐:当时已经确定不拍一个完整的故事吗?
陈果:没有,因为当时只出了第一部分,就是第一集,我们看的时候就觉得没有尾巴,那作者说他还有第二集,所以第二集也是在2013年才出现。我们私底下已经大概讲了第二集的内容,但是可能就比较难搞一点。其实我们最初的愿望是想一二集一起拍,但是第二集的原著里面,有些东西不那么完整,有很多瑕疵。
所以我们暂时就说,还是算了,先拍第一集,因为这个小说本身虽然是一个惊悚小说的包装,但在写当下香港的方面,作者本身没想那么多。但又是那么巧合的,这个小说的出现,也刚好是香港的整个政治环境的迷惘期。所以跟我们这个主题的内容很巧合地共融在一块。
凤凰娱乐:但是电影里面的这个故事终极悬念并没有揭开。
陈果:所以我们就留了第二集。
凤凰娱乐:能透露一下结局的设定吗?
陈果:改编很多。
凤凰娱乐:不会再是日本人做实验?
陈果:那个是原有的,但是第一集我们不能写那么多,只能说有一个关联,这个关联就是等你看第二部的冲动,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原理。
但是本身第一集完的时候已经上大帽山,那个大帽山是香港一个比较有名的山,上面有很多天文台。当然如果你不是香港观众的话,可能不理解那个地理环境,大帽山其实与大埔跟九龙是一个三角形的结构。所以昨天有外国人问,为什么本来是从这边走,又要从九龙那边去,就因为它是一个三角形。原著的人物不清楚,没有写人物的背景,那我们就把人物的背景给做出来。
惠英红那个角色在原著里是没有故事的,但是我为什么又加了呢?因为需要有一个人,来讲解一下这是什么东西,2012年,当时有一个世界末日的预言,但是我们拍的时候是2013年,已经没有这个预言了,末日的重点其实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当下香港的状态反而跟这个所谓末日有一点巧合。
电影中的私人审判有反省不批判
凤凰娱乐:里面还有一个比原著更丰富的内容,就是审判奸尸者那段。原著只是把他打了一顿,但是这边审判完一人上去捅一刀,这个是您做的改编吗?
陈果:对,为什么呢,原著这段是写旺角两个15岁没到的小子,还是处男,想到世界末日没有人了,就要去破处做一次。我觉得这个不大通,也不好看,要表现那个过程就更卑贱,拍青少年也不方便。所以我把两个小子的年龄改大,只是说世界末日没办法了,见到那个女人我要怎么怎么一下,这个可以。
后来审判那一段,是结尾需要做一个整体的调节。当世界,或者所有东西消失之后,人之间所谓的法律,人性的东西,你要做出一个守则,就是说无政府状态之后,人是怎么样去管制他周围的东西,或者自己的一些行为。原著在这一场不够张力,只有过程,没有结果,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当然惩罚在人性角度在法律和道德上都是不对的。但是如果世界真的是无政府状态之后,这里面跟我们一些所谓人性的东西可能有直接关系,我个人是觉得他一定要受到惩罚,就算上天不惩罚他,作为我,作为人类的一员,我一定要惩罚他。
凤凰娱乐:但是原著里面的阿池是不希望大家审判奸尸者的,但电影里面他也参与了。
陈果:我觉得作者没想那么清楚,他本身也很年轻,没有想到我们这种想法,或者我们这种东西是很成年人的入世已深的想法。我作为导演,一定要有我的角度,未必是我个人的,可能我加入社会的角度,又有老中青三代人物的结合,包含了年龄分界,就产生了一些对幼稚世界,或者对成熟世界的冲突性。
凤凰娱乐:您对无政府的状态下这种人性反应有批判吗?
陈果:我不敢说批判,我现在的角度没有批判,但是第二部,我觉得第二部如果拍的时候就要用这种角度去重新自己反省一下。你惩罚那个人的时候,好像理性是对的,但是你毕竟也是杀了人,所以这一点可能在第二部的时候有一个反省罪恶的过程。但是第一部,作为一个电影的大的结局前面,你一定要对整个电影结局的整理,或者包容,或者是说你要做出一个高潮,在戏剧性的理论一定有这种过程。
凤凰娱乐:这个电影也看出里面一些对于老的香港生活的留恋,您是不是对香港的未来有一些悲观?
陈果:这是一个状态,不是我的悲观。这几年,香港年轻人已经讨厌香港的这种政治环境,开始希望移民。香港这么多年都有好几趟大移民潮,那问题是,你说的容易,但是毕竟是你生长的地方,你要离开这个地方,那种情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所以我就在这方面做了一些表述,说离开家乡这件事上还是有挣扎过程,没有那么明显为了表达以前是多么好。
凤凰娱乐:这个捅刀子的画面,好像不是那么血腥,没有做血飞溅出来的效果。
陈果:没有,这是故意的,我完全放弃了用这种血腥的。
凤凰娱乐:里面染病死掉的人的死状很恐怖,那个灵感来自哪?
陈果:电影一定要在视觉上做出效果,这是没办法的。因为你也知道香港这么小,但是这么小的地方,这十年发生了这么多,SARS,禽流感,等等。所以这里面提到了这十年香港最严重的一些疾病、传染病,加上核电厂爆炸后的假设。现代生活中,人类进步到某些程度时,我们要面对一些恐惧。当然有些灾害可能是天然的,有些灾害可能是人为的,我觉得人为的灾害将来可能比自然灾害更严重。
看到香港女孩嫁给大陆男人,就知道世界已经不一样
凤凰娱乐:从1997年到2002年,您其实佳作不断,但是到2004年之后你的创作长片的节奏慢了下来,这个原因是什么?
陈果:原因就是有点累,不想拍,跑去做监制,那到国内也好,在香港本身也好,都是监制一些主流电影。还好,在准备拍的时候就遇到这本小说,把我的心态又重新整理出来,说好那就拍吧,当然我没有离开过电影工业。我昨天被访问的时候吓了一跳,原来《三更之饺子》来这边的时候已经是9年前了,时间太快了,所以我觉得这部电影之后希望拍多点。
凤凰娱乐:《榴莲飘飘》里边确实讲的是大陆人到香港去生活的心路历程,但是现在其实很多香港人上大陆去发展事业,这方面的变化你想过要拍吗?
陈果:其实我是想拍的,因为30年河东,30年河西,这个世界原来是可以这样轮流转,按照道理其实也有人拍,但是问题是你拍的怎么样。其实不是没有过,有一些合拍片也有,但是那样没有深入去讨论这种转变过程的心理反映。香港人以前是很自我的,他没有说我要到哪个地方去工作,只能说很少到国内。不知道哪一年开始,我看到香港的女孩子嫁给大陆的男人之后,我就觉得这个世界在变。以前只能说香港的男人娶国内的女孩,这个东西一转,你就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凤凰娱乐:就像《省港旗兵》是大陆的劫匪到香港去抢劫,现在《毒战》里香港的毒贩是到大陆犯案。
陈果:这个情况其实真的有,回归以后香港很多犯罪集团,都跑到深圳去,这真的是有,而且大陆太大,他们在香港这个小地方,赚钱都不如以前那么顺。所以,整个社会无论是商业也好,犯罪集团也好,这种转变不是无中生有,是很自然的发生,所以我觉得现在已经差不多(回归)17年了,我觉得再过几年,整个社会就能够拉平一点。
凤凰娱乐:这也是您说的,香港人的恐惧,恐慌?
陈果:这不算是一种恐惧,恐惧是发生在政治上。反正你的生活状态没办法不改变。你也知道,香港基本上没有什么工业,只有服务业、金融这两个方面算是香港的强项。以前大陆没有开放的时候,香港有非常出名的玩具业和电子业,还有一个金融业,还有时装,七八十年代蓬勃发展,但是80年代中国改革开放之后,你知道做厂都要搬去从珠江三角洲,香港的纱厂、电子业就慢慢萧条,甚至现在完全没有。所以整个发展我觉得是必然的。
北上拍主流片还没准备好,为过审周旋是浪费青春
凤凰娱乐:那你打算一直不进入内地的市场?
陈果:也不一定,其实他们领导经常跟我说能不能上来拍,叫我没必要偷拍,过来申请就可以给你,我说你怎么可能给我拍。一些正常的主流电影是可以拍的,也非常欢迎我,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就是说我希望能尽快去拍,因为你知道导演是没有分任何国界,只要有能够发挥自己本色的作品,就可以做。
凤凰娱乐:审查问题还是困扰?
陈果:审查问题在国内还是蛮严重,因为我跟他们有接触,比如这个电影我们本身想到做合拍片,但问题是,国内没有这种东西,他们对这种东西,用另一种角度去看,就变成有一点难度,而且你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去跟他周旋,会浪费青春,所以我们就决定算了,我们还是做我们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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