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底，《泰囧》横空出世，创造了华语片影史最高票房，这一惊人的纪录就要在本月被打破。而即将完成这项任务的，是“喜剧之王”周星驰的电影《西游降魔篇》。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结果，距离上一部《长江七号》已过去五年时间，那些从小在周星驰作品熏陶下成长的八零后观众已经成为了当下的影院消费主流。《西游》并未辜负他们，颠覆的设定，暗黑的气质，既让大家怀旧得宜，又获得了全新的周星驰电影体验。
本期“凤凰大影响”讨论活动中几位影评人不知不觉都表达了对周星驰这位孤独天才的真心喜爱，甚至提出了“中国卓别林”这一称号。辩论最终还是成为一场漫谈，即使《西游》情感逻辑稍有欠缺，主题表现略显粗暴，部分细节突破尺度，但周星驰本身就可以成为一切让人喜欢这部电影的理由。 文/秦婉
1 奇爱博士：《西游》展现了魔性和人性情感这两面，它们互为镜像。本来是妖魔的，被打掉魔性显出人的一面；玄奘则代表了佛的一面，最后却要撕去条条框框，回归到作为一个男性的人的形象。- 2 赛人：《西游》讲的是，降魔最重要还是“降己”。可惜，降魔的“降”非常简单粗暴，不够动人，没有跟世俗情感挂钩。
- 3 李小飞：《西游》最大的转变就是从“草根”变“精英”，孙悟空这个“反抗体制”的形象变成了反派，如来佛代表着一种正统的体制式的，这就是一个成年人的心态。少年人肯定看这个世界什么都不舒服，成年人看这个世界是一个理性的方式：体制再不好也比没有体制要好。
影评人李小飞
影评人奇爱博士
本期嘉宾影评人：李小飞、奇爱博士、赛人、木卫二
【议题一：主题解读】
真善美拯救残酷世界，降魔最重要还是“降己”
李小飞：《西游》的主题是真善美拯救残酷世界，一个人没干那么多坏事，最后悔悟，这是比较普通的一种情节，但周星驰表现的是，一个人即使十恶不赦，干了很多坏事，依然是可救的，这可能不符合普通人的价值。
看第一遍的时候，我觉得《西游》的结尾完成度太低了，后来我明白，其实是观众不容易接受。就好比金庸的《天龙八部》，打了那么久来一个扫地僧把大家一点化，全部皈依佛门了，其实这是金庸自己强制的一个思想，周星驰也是这样，突然如来神掌就来把你打服了，这不是一个自然的现象，而是作者自己希望它这样。周星驰这种心态在《食神》里也有。
赛人：这部电影讲的是，降魔最重要还是“降己”。陈玄奘认为小爱和大爱是有冲突的，其实满足自己和满足众生是一个道理，你自己都不能满足，就不快乐了，你对《儿歌三百首》自己都没有信心，又如何去说服别人呢？
李小飞：《儿歌三百首》相当于《功夫》里的《如来神掌》秘籍，就是一种走完了全部的历程之后还是回到开始，相信《儿歌三百首》这个充满童真的事物，就像那句话，“人生最重要的道理其实你在幼儿园就学到了，只是到老之后才能领悟而已。”
关键词：颠覆孙悟空
“美猴王”变“丑猴王”具有开拓性，原著曾写“身不满四尺”
李小飞：孙悟空最初的形象应该就是一个残暴的猴妖，吴承恩改编了神话传说后写成了一个反抗权威的经典形象，但是周星驰回到了这个猴妖的最初。
赛人：这个孙悟空出来之后一口就把一个驱魔人给咬死了，体现了它的兽性。把“美猴王”变成“丑猴王”，确实是有开拓性的。
李小飞：颠覆孙悟空的做法还是很勇敢的。《西游记》原著里也写过“孙悟空身不满四尺”。现在很多题材的电影拍出来你会发现，它永远没法超出你想象范围内的东西，而《西游》至少有全新的感觉。
关键词：如来神掌
“紧箍咒”是对反叛者的管理，周星驰并不相信真善美
奇爱博士：孙悟空很多时候承载了“无理性狂热造反派”形象，而实际上从另一个维度去解释，这种“造反有理”是不对的。所以要把它度成佛。
赛人：这是电影最大的毛病，我就是想知道它是怎么被度成佛的，但电影没说清楚，来一个如来神掌就成佛了吗？在《西游》中，最后是用紧箍咒制服了孙悟空，但实际上它并没有服。
其实这个电影讲的是管理，金箍就是舒淇的无定飞环，也是她的戒指，戴上她的戒指就代表一个情感上的管理，陈玄奘不愿意，宁可把手砍掉，而孙悟空戴上金箍，是没法把头砍掉的。
奇爱博士：所以这个电影是讲这一代人是怎么被管理住的？
赛人：这个电影有周星驰的小小绝望感，很灰暗，他并不相信真善美的东西。
奇爱博士：体现的是周星驰的犬儒主义，怀疑一切。
赛人：比如第一个鱼妖，陈玄奘唱儿歌想收服它，结果没用，还是得舒淇出来打它一顿，但不是真正让你心悦诚服的。降魔的“降”非常简单粗暴。
李小飞：《功夫》里的处理就比这个好，他打火云邪神，最后火云邪神问，你这是什么掌法这么厉害？周星驰说你想学，我教你啊！对方就服了。
赛人：这个好，他诱惑你，让你服了。那天《锵锵三人行》里许子东讲过，《西游记》里有政治管制（玉皇大帝）和宗教管制（如来佛），政治管制管不住孙悟空，宗教管制一来就能灭了你。
关键词：爱情
“只争朝夕”符合当代年轻人观念，用《一生所爱》说明周星驰信心不足
奇爱博士：《西游》展现了魔性和人性情感这两面，它们互为镜像。本来是妖魔的，被打掉魔性显出人的一面；玄奘则代表了佛的一面，最后却要撕去条条框框，回归到作为一个男性的人的形象。对于魔的这一块，想象力非常不错，魔带来的惊悚和由此生发的娱乐特质在当今华语电影中是出类拔萃的。
但是在人性情感的表现上，就没有什么出新的地方，没有突破《大话西游》的套路，《大话西游》里紫霞爱上至尊宝有很多理由，《西游》里的铺垫就差一点。不过舒淇这个角色还是纯真可爱，从“一万年”变为“只争朝夕”的观念，也比较符合当下年轻人的想法。
赛人：实际上陈玄奘代替的就是原来孙悟空的角色，其中的情感关系和《大话西游》是一样的。
奇爱博士：这种延续也是电影取得市场成功的必要条件，观众需要怀旧，包括听到那首《一生所爱》。
赛人：用这首歌说明周星驰信心不够，还是想用过去的东西先把钱赚足。
世俗与佛理未融合，《西游》不及前作动人
奇爱博士：《大话西游》是以情贯穿的，情绪不断累积，最后让大家非常感动，尾声在古堡上的对话，整体爆发出一个艺术生命力。而《西游》中的“情”被放在一边，佛与魔的对抗才是高潮戏。
赛人：舒淇和玄奘初遇的时候就应该展现舒淇被玄奘打动，但那场戏的镜头语言看不出舒淇喜欢玄奘。
奇爱博士：《大话西游》里还会有一些细节比如三颗痣、宝剑来作为两人缘定三生的记号，这个里面就都没有，所以最后生死相隔也不觉得特别感动，感觉他们的缘分本来也不深。
赛人：《大话西游》里有一个世俗和佛理的融合，《西游》中这两者是割裂的。
木卫二：《西游》整体没有建立一个统一的魔幻空间，有些断裂。
奇爱博士：从鱼妖到猪妖的过渡是几乎没有的，而玄奘无论在哪里，舒淇都会无缘由地冒出来，这个处理是非常烂的，你哪怕用几个镜头交待一下她在跟踪他也行。
赛人：我很喜欢看一些国产老电影，即使笨，逻辑也非常清楚。现在很多华语片却越来越缺乏这方面，好莱坞电影就是永远在做人物的情感逻辑和叙事的基本逻辑，所以才立于不败之地。
奇爱博士：周星驰如果想掩饰自己的这个问题，他可以说“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需要吗？”
赛人：但我更喜欢毛主席的一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周星驰那个理由只是为了突破外界压力才这么说的。
《西游》这个电影就是不够动人，没有跟世俗情感挂钩。不像《功夫》，两个小孩站在那里就很动人，结尾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食神》最后莫文蔚变漂亮了，虽然有点俗套，但也会让你觉得动人。
影评人李小飞
影评人奇爱博士
本期嘉宾影评人：李小飞、奇爱博士、赛人、木卫二
【议题一：主题解读】
真善美拯救残酷世界，降魔最重要还是“降己”
李小飞：《西游》的主题是真善美拯救残酷世界，一个人没干那么多坏事，最后悔悟，这是比较普通的一种情节，但周星驰表现的是，一个人即使十恶不赦，干了很多坏事，依然是可救的，这可能不符合普通人的价值。
看第一遍的时候，我觉得《西游》的结尾完成度太低了，后来我明白，其实是观众不容易接受。就好比金庸的《天龙八部》，打了那么久来一个扫地僧把大家一点化，全部皈依佛门了，其实这是金庸自己强制的一个思想，周星驰也是这样，突然如来神掌就来把你打服了，这不是一个自然的现象，而是作者自己希望它这样。周星驰这种心态在《食神》里也有。
赛人：这部电影讲的是，降魔最重要还是“降己”。陈玄奘认为小爱和大爱是有冲突的，其实满足自己和满足众生是一个道理，你自己都不能满足，就不快乐了，你对《儿歌三百首》自己都没有信心，又如何去说服别人呢？
李小飞：《儿歌三百首》相当于《功夫》里的《如来神掌》秘籍，就是一种走完了全部的历程之后还是回到开始，相信《儿歌三百首》这个充满童真的事物，就像那句话，“人生最重要的道理其实你在幼儿园就学到了，只是到老之后才能领悟而已。”
关键词：颠覆孙悟空
“美猴王”变“丑猴王”具有开拓性，原著曾写“身不满四尺”
李小飞：孙悟空最初的形象应该就是一个残暴的猴妖，吴承恩改编了神话传说后写成了一个反抗权威的经典形象，但是周星驰回到了这个猴妖的最初。
赛人：这个孙悟空出来之后一口就把一个驱魔人给咬死了，体现了它的兽性。把“美猴王”变成“丑猴王”，确实是有开拓性的。
李小飞：颠覆孙悟空的做法还是很勇敢的。《西游记》原著里也写过“孙悟空身不满四尺”。现在很多题材的电影拍出来你会发现，它永远没法超出你想象范围内的东西，而《西游》至少有全新的感觉。
关键词：如来神掌
“紧箍咒”是对反叛者的管理，周星驰并不相信真善美
奇爱博士：孙悟空很多时候承载了“无理性狂热造反派”形象，而实际上从另一个维度去解释，这种“造反有理”是不对的。所以要把它度成佛。
赛人：这是电影最大的毛病，我就是想知道它是怎么被度成佛的，但电影没说清楚，来一个如来神掌就成佛了吗？在《西游》中，最后是用紧箍咒制服了孙悟空，但实际上它并没有服。
其实这个电影讲的是管理，金箍就是舒淇的无定飞环，也是她的戒指，戴上她的戒指就代表一个情感上的管理，陈玄奘不愿意，宁可把手砍掉，而孙悟空戴上金箍，是没法把头砍掉的。
奇爱博士：所以这个电影是讲这一代人是怎么被管理住的？
赛人：这个电影有周星驰的小小绝望感，很灰暗，他并不相信真善美的东西。
奇爱博士：体现的是周星驰的犬儒主义，怀疑一切。
赛人：比如第一个鱼妖，陈玄奘唱儿歌想收服它，结果没用，还是得舒淇出来打它一顿，但不是真正让你心悦诚服的。降魔的“降”非常简单粗暴。
李小飞：《功夫》里的处理就比这个好，他打火云邪神，最后火云邪神问，你这是什么掌法这么厉害？周星驰说你想学，我教你啊！对方就服了。
赛人：这个好，他诱惑你，让你服了。那天《锵锵三人行》里许子东讲过，《西游记》里有政治管制（玉皇大帝）和宗教管制（如来佛），政治管制管不住孙悟空，宗教管制一来就能灭了你。
关键词：爱情
“只争朝夕”符合当代年轻人观念，用《一生所爱》说明周星驰信心不足
奇爱博士：《西游》展现了魔性和人性情感这两面，它们互为镜像。本来是妖魔的，被打掉魔性显出人的一面；玄奘则代表了佛的一面，最后却要撕去条条框框，回归到作为一个男性的人的形象。对于魔的这一块，想象力非常不错，魔带来的惊悚和由此生发的娱乐特质在当今华语电影中是出类拔萃的。
但是在人性情感的表现上，就没有什么出新的地方，没有突破《大话西游》的套路，《大话西游》里紫霞爱上至尊宝有很多理由，《西游》里的铺垫就差一点。不过舒淇这个角色还是纯真可爱，从“一万年”变为“只争朝夕”的观念，也比较符合当下年轻人的想法。
赛人：实际上陈玄奘代替的就是原来孙悟空的角色，其中的情感关系和《大话西游》是一样的。
奇爱博士：这种延续也是电影取得市场成功的必要条件，观众需要怀旧，包括听到那首《一生所爱》。
赛人：用这首歌说明周星驰信心不够，还是想用过去的东西先把钱赚足。
世俗与佛理未融合，《西游》不及前作动人
奇爱博士：《大话西游》是以情贯穿的，情绪不断累积，最后让大家非常感动，尾声在古堡上的对话，整体爆发出一个艺术生命力。而《西游》中的“情”被放在一边，佛与魔的对抗才是高潮戏。
赛人：舒淇和玄奘初遇的时候就应该展现舒淇被玄奘打动，但那场戏的镜头语言看不出舒淇喜欢玄奘。
奇爱博士：《大话西游》里还会有一些细节比如三颗痣、宝剑来作为两人缘定三生的记号，这个里面就都没有，所以最后生死相隔也不觉得特别感动，感觉他们的缘分本来也不深。
赛人：《大话西游》里有一个世俗和佛理的融合，《西游》中这两者是割裂的。
木卫二：《西游》整体没有建立一个统一的魔幻空间，有些断裂。
奇爱博士：从鱼妖到猪妖的过渡是几乎没有的，而玄奘无论在哪里，舒淇都会无缘由地冒出来，这个处理是非常烂的，你哪怕用几个镜头交待一下她在跟踪他也行。
赛人：我很喜欢看一些国产老电影，即使笨，逻辑也非常清楚。现在很多华语片却越来越缺乏这方面，好莱坞电影就是永远在做人物的情感逻辑和叙事的基本逻辑，所以才立于不败之地。
奇爱博士：周星驰如果想掩饰自己的这个问题，他可以说“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需要吗？”
赛人：但我更喜欢毛主席的一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周星驰那个理由只是为了突破外界压力才这么说的。
《西游》这个电影就是不够动人，没有跟世俗情感挂钩。不像《功夫》，两个小孩站在那里就很动人，结尾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食神》最后莫文蔚变漂亮了，虽然有点俗套，但也会让你觉得动人。
影评人木卫二
影评人赛人
【议题二：内涵与形式剖析】
关键词：致敬与效仿
“捉鱼妖”致敬《大白鲨》 “捉猪妖”效仿库布里克
赛人：《西游》第一个捉鱼妖的故事里，胜利是属于人民群众的，一群人把大鱼弹到岸上，因为这个妖怪破坏了他们的利益，利益冲突非常清楚。一开场小女孩出来非常朴素干净，水寨的美工也很漂亮，我还以为周星驰要换个方式讲故事，马上打了一个反差给我们看，节奏做得非常好，台词和电影语言非常漂亮，空间感的运用也非常到位。
周星驰有一点我非常喜欢，他的龙套用得非常好，那个骂陈玄奘“你有没有死过老公”的村妇，比舒淇的那个降魔团队活灵活现多了。
奇爱博士：这一段是对《大白鲨》的致敬吧。
赛人：的确，调度也很相似。他第一个故事学斯皮尔伯格，第二个猪刚鬣的故事是学库布里克的《闪灵》。
奇爱博士：这部电影也蕴含了很多日本文化在其中，比如月圆之夜的变身，结尾并排走的画面是向日剧《猛龙特警队》致敬。《西游》已经成了一个在东亚地区的开放性作品，拥有更多生命力的可能性，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观点加入进去。
木卫二：孙悟空变成“金刚”的那部分应该是有借鉴《金刚》，那几个驱魔人则是有邵氏老片的影响。
奇爱博士：掌中飞剑、天残脚、如来神掌都是老粤语片的元素。
关键词：恐怖与暗黑
杀死小女孩象征真善美的破坏，这是周星驰的野心
奇爱博士：这个电影有些血腥，我觉得“烤猪”那段比较恐怖，其他部分还好。最恐怖的是那种不但让你有生理反应，还能改变你世界观的电影。
木卫二：拉扯小女孩那段，也非常恐怖。
李小飞：让小女孩死掉确实也是违反商业片准则的。
奇爱博士：对，像成龙电影基本都不会死人，娱乐性也很强。国外的电影当中，如果你要观众真正喜欢，两种东西不能死，一个是小孩，一个是小动物。《鲨口逃生》虽然是个很烂的片子，但是也告诉你，小狗是不能死的，它代表一种纯真的希望，弄死它很多人心里会受不了。看《西游》的时候，我开始也以为这个小女孩不会死，她那么可爱，周星驰还拍了各种她美好的近景，结果发现她还是死了。
赛人：这个小女孩的死就是象征真善美的破坏。
李小飞：这也是周星驰有野心和勇敢的地方，他首先要表现这个世界是很残忍的，最后再回到纯真，消解仇恨。他认为只有表现了暗黑，才能表现光明。
奇爱博士：暗黑系电影应该是一黑到底的，很少有他这样整体不太统一的，捉鱼妖这场色调特别明亮，和情节的残忍感觉不是特别搭，如果这个村子是猪笼城寨那样有点邪的地方，更有漫画风。
李小飞：这也可以是一种明亮外在和暗黑内在的对比呈现。
奇爱博士：这方面体会比较个人，你这样说也解释得通。
关键词：无厘头体系
周星驰更有力量建立又荒诞又合理的世界
李小飞：从喜剧水平来看，《西游》还是保持在一个水准上，当年的电影纯粹是搞笑，而从《功夫》开始，周星驰的电影就不光是搞笑了。
赛人：无厘头台词里，罗志祥那段有点多了，舒淇的降魔团队也比较无聊，周星驰很少有那么长的闲笔。
木卫二：的确，罗志祥和老太太翻来覆去的“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样的台词不该在紧张的决战时刻说，还是有小瑕疵
李小飞：从《破坏之王》开始，周星驰开始有了自己的个人风格和思想，《食神》、《国产007》、《大内密探零零发》是他的三部力作。他后来启用李力持这样的导演，实际上就是让他做自己的执行导演，执行自己的思想。
赛人：《审死官》也不错，摄影师是鲍德熹，拍得非常漂亮。
奇爱博士：在当下，如果不是周星驰做的无厘头喜剧，是否还有效？
李小飞：周星驰建立了一个无厘头喜剧的体系，在他的体系里颠覆就是合理，但别人就没有力量建立这样又荒诞又合理的世界。
奇爱博士：周星驰还会用到别人喜剧里不常用的一个技巧，就是使用穿帮镜头。舒淇和黄渤跳舞那一段对别人来说就是废镜头，但周星驰就是用了。其实周星驰过去的电影比如《大内神探零零发》里，罗家英假发掉了，还笑场说“世事难预料啊”，也是同样的情况。
李小飞：这就是后现代解构主义，以前中国的东西就是太庄严了，他就把这一切庄严的东西消解掉。
奇爱博士：早期电影无厘头是他最大的利器，而现在魔幻、爱情都可以吸引眼球。相比刘镇伟拍的同类电影《情癫大圣》和《越光宝盒》，周星驰的《大话西游》是比较高级的无厘头，不光有搞笑，也有感动。
赛人：我们喜欢周星驰的电影并不是因为他的意识形态很高端，而是因为他的可爱，他的热血。
奇爱博士：周星驰很懂得抓住人当下的心理，像《少林足球》非常接近香港当时金融危机的人心状况，这是它成功的原因。
李小飞：相比而言，《功夫》是又有天才，整体创作又非常完整。
《西游降魔篇》周星驰片场做示范
《西游降魔篇》片场照：周星驰与舒淇
【议题三：透视周星驰】
影评界口碑一贯很好，《大话西游》被捧为cult片神作
李小飞：周星驰在评论界的口碑一直都很好，《大话西游》在香港影评人协会拿到最佳男主角的时候，香港的影评人就对他评价非常高，也非常尊敬他。
赛人：记得当年《新周刊》做过一个很大的周星驰专题，采访了戴锦华、洪晃等各界人士，给了四分之三的版面，专门分析他对中国电影的贡献和电影人思维的帮助。
奇爱博士：周星驰在《大话西游》之前，与内地合作较少，而《大话西游》是彩星电影公司和西安电影制片厂合拍的，当时的西影厂厂长是现在的广电总局副局长张培民。
赛人：对，《大话西游》是在拍《红高粱》的地方拍摄，还是赵季平做的音乐。
奇爱博士：当年《大话西游》分成上下集在国内上映，票房比较惨淡，而恰恰这时国内VCD市场起来了，以中国高校为基础的年轻人开始膜拜这部电影。《大话西游》称得上是“中国的《洛奇恐怖秀》”，达到了一个cult片神作的地位，周星驰也被捧为“后现代结构主义大师”。后来周星驰还与国际知名文化研究学者李欧梵有过深度的对话。这部电影算是香港的“俗文化”代表作（赛人补充：确切说应该是“亚文化”），而随着膜拜这部电影的这代人逐渐成长，成为时代主流和中坚阶层之后，周星驰也开始靠近这个阶层往上走。
过去叫周星驰“星仔”，是因为他演的都是一些小草根小人物，无厘头也跟这个有关，而现在周星驰的形象越来越严肃，比较精英了。
《西游》周星驰从草根变精英，容易遭骂“投降了”
李小飞：《西游》最大的转变就是从“草根”变“精英”，孙悟空这个“反抗体制”的形象变成了反派，如来佛代表着一种正统的体制式的，这就是一个成年人的心态。少年人肯定看这个世界什么都不舒服，成年人看这个世界是一个理性的方式，“体制再不好也比没有体制要好”。《大话西游》主角孙悟空都是考虑自己，《西游》主角陈玄奘都是考虑众生。
周星驰和杜琪峰合作《审死官》的时候，挂念并不一致。但实际上周星驰现在的《西游》就很像杜琪峰的《大只佬》。
徐克也是如此，《狄仁杰》中梁家辉的角色就是一个“暴力革命派”，不顾一切推翻了再说，而狄仁杰是个“和平改良派”，他想的是推翻之后老百姓怎么办，世界如何安宁。徐克的老《蜀山》和新《蜀山》站得角度也是完全不同的，反映出他从青年到中年的观念变化。
赛人：中国比较遗憾的是现在没有“玩到底”的导演，像杨德昌那样。
奇爱博士：知识分子文人导演最终都会这样，在这个自媒介时代，这很容易遭到那些还没有取得话语权的人的抨击，说他们“投降了”。
周星驰是中国的卓别林，喜剧大师越老越悲观
李小飞：周星驰就像是中国的卓别林。他有一点和卓别林很像，卓别林年轻时也很调皮，晚年的生活态度就纯粹的悲观沉重了，他的《凡尔杜先生》就非常黑暗。周星驰也是这样，年轻时都是搞笑喜剧，但如今的作品内核越来越沉重了。
赛人：卓别林后期也不愿意出镜演出，他在生活中和周星驰类似，也是比较多情的。
李小飞：尽管如此，卓别林的爱情其实非常真诚，他和他最后那个老婆白头偕老了，《舞台春秋》就是拍给她的。
赛人：周星驰很聪明，在做演员磨练的生涯里，逐渐懂得如何用电影语言让观众兴奋，他比很多国内的导演都更懂得这一点。不过他的表演别具一格，不继续演员的确很可惜。
李小飞：当他做一件事到极致的时候，他就不想继续下去了，而且他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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