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开播后,几大卫视的荧屏“恶战”不断升级,在经历了江苏卫视“零点首播”、东方卫视“精剪版”、云南卫视“一天重播16集”等奇招后,北京卫视日前又联合制片方召开记者会,对“乱播”造成的恶性竞争现象猛烈炮轰。如此为一部电视剧恶斗,在中国电视史上还真不多见。但《我的团长我的团》的火爆又并非孤立的突发事件,而是有迹可循。这条痕迹清晰无比,自《激情燃烧的岁月》开始,继而《亮剑》,之后《集结号》,再到《人间正道是沧桑》……这些被我们誉为军事题材的影视作品,集中体现了当代中国文艺作品的叙事方式———那就是尽量规避现实题材,通过怀旧来表达情感和思想。

电影上,张艺谋和陈凯歌的武侠大片无疑是“最杰出”的代表,因此贾樟柯、顾长卫的现实精神才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喝彩和感动。不仅电影,在文学和图书市场,畅销的也正是以《明朝那些事儿》和“学术超男”的讲稿组成的历史类图书。这使我们的阅读视野内充斥着五千年来的宫廷秘闻、权术斗争、诸子百家、才子佳人……独独没有可以获得广泛认可的、描述当代生活的文艺作品。当然,“著名作家”们还在通过期刊描写细致入微的“人性”和情爱史,或者通过自己的学徒文本炫耀他们对西方大师的了解和礼赞,在文学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的今天,他们虽不为广大受众所知,但在自己的圈子里也混得如鱼得水。此外,还有什么呢?大概就是郭敬明们的“最小说”了,这些批量生产的文字描绘了一个又一个少男少女在时尚追求道路上狂奔的姿态,而与时代的真实基本无关。

这是有趣的,当代社会的真实面貌在当代社会的叙事中整体缺席了。继而,娱乐大众的趣味由此诞生,基本体现在对宫廷秘史、男女奸情、权谋厚黑……的关注之上。朱大可认为,娱乐元年始自芙蓉姐姐的横空出世,而“低俗”也便因此被提上了议事日程。人们一方面对“低俗”痛心疾首,另一方面却只能靠“低俗”来填充虚空之胃。这或许是所有和平盛世的通性,很显然,和平使人们怀想战争,平庸使人们梦想激情,传奇的人生是古代生活,我们只剩下“彪悍的人生”(罗永浩语)。

基于上述,回到《我的团长我的团》,指斥该片为一部烂片也可以说是正常的,一如对它广泛的赞誉和追捧也是正常的。此番的“奇迹”在于,东方、江苏和云南三家卫视的战争,于卖方宣传之外,以买方的恶斗获得了额外的宣传效果、炒作力度和市场价值。

不能否认,人们感到某种程度的快意(先睹为快),在三家卫视争先恐后的进度追赶中,大家似乎确实得到了“实惠”,很是占了顿本不奢望的便宜。自打电视剧成为人们最大的娱乐生活以来,面对没完没了的广告,面对“明天请继续收看”,人们一直都必须保持足够的耐心。现在,昼夜颠倒地播放,虽然并未让人在一日之内全部看完,但庞大的数字,16集,让人感到癫狂。张纪中说,这超出了观众的审美时限,是不正常的。不过事实上正常与否并不重要,没人在意这个,人们只是觉得热闹。“看热闹”以及参与热闹作为我们的光荣传统,它时刻潜伏在表皮下准备着,准备着发扬光大。这或许也是“群体性事件”和“不明真相的群众”的出处之一。多年以后,人们应该早已忘记《团》剧的内容,但人们或许会记住:2009年,那是一个春天,电视疯了电视剧疯了。

特约娱乐评论员 曹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