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巧合吧,几乎在同一个时期,在北方二人转演员小沈阳走红的当口,南方上海的滑稽戏演员周立波以“海派清口”的形式,笑侃三十年社会变迁,赢得了一片叫好声。一北一南,似有对擂之势。于是,就有好事者将两人做比较,偏要分出个优劣高下来。
而这一比,就比出了是非,因为周立波的一句“吃大蒜的怎能跟喝咖啡的比”,更是引来一片讨伐声,历史上积存的“仇沪”心理再一次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平心而论,就周立波的“大蒜与咖啡”之论而言,多少还是有着“外地人是乡下人”的意味,引起诸多不服气兼带憋气的讨伐,不足为怪的。要知道,长期以来,上海之外的人们对上海人最大的意见,就是把他们总是当乡下人。人家“不差钱”、“不差文化”、“不差品位”,凭啥就把人家当乡下人呢。再说,即使是农村地区来的“乡下人”,还是应该好好加以尊重的。平等待人是一个现代化国际大都市市民的基本文明素养。说这种“触心筋”的话,把全国大多数人民放在了都市的对立面,是会引起反弹和公愤的。一些反击周立波的文章,往往采用恶毒“损人”的语言,多少反映了这种情绪。
但是,周立波的“海派清口”毕竟属于艺术范畴,对于周立波的反击和批评,大可采用艺术批评的方式,在艺术的范围内加以讨论和商榷。比如,到底是小沈阳乃至郭德纲的表演更胜一筹,还是周立波的“海派清口”别具一格,都是可以通过比较,给予恰当的评价的。然而,才已有的各类评论文字看,这种评论已超出艺术范畴,而是更多地表现为区域文化的争胜好强,甚至发展到对一个地区的文化和群众的人身攻击和贬损。“吃大蒜的怎能跟喝咖啡的比”,自然是一种城市文化优越论,而贬损上海人庸俗、虚荣、小市民习气,有多少折射了一直以来难以移易的“仇沪”心理。有文章用“内环内的人讲外语,内环与中环之间的人讲国语,中环外的人讲沪语”,来反映上海人的落拓、无奈、边缘化,其实是小看了上海人经历改革开放30年历史变迁后胸怀和心态的现代化转型。就整个城市人口格局看,上海在内、中、外环线之间仍然有着均衡的分布,即使因为城市动拆迁而居住到外环线,也并非被边缘化,这部分上海人为城市建设作出了巨大的牺牲,是值得尊敬的人群。拿他们说事、甚至取笑他们,其实是一种浅薄和无知。更何况,许多新上海人因为经济不富裕或手头一时拮据,往往选择居住在房价相对便宜的外环线区域,也是常有的事。可见,“指麒麟而露马脚”的话不能随便说的。弄不好,是会说到自己头上的。
因为文化背景的不同、语言的差异,包括上海人在内的南方人不一定喜欢北方人当宝贝呵护的二人转,北方人不一定喜欢上海人觉得有趣的滑稽戏或“海派清口”,这种文化现象本属审美差异,并不奇怪。但是,如果因为审美差异而硬要将不同的文艺样式分出高下优劣,却违背了基本的审美规律。北方话因为普通话的普及而占得先机,可以流传到较广的区域,这是它在语言沟通上的“资源禀赋”。以此为标准来衡量艺术的高下优劣就更是失之片面了。以我之见,二人转和“海派清口”不在同一个评价体系中,欣赏人群也有着较大差异,不必放在一起加以比较。通过这种比较而得出一个地方的文化或人群的高下优劣,就已经不是艺术本身的问题了,而是会导致地区之间的相互攻击、漫骂和鄙薄。这样的比较,破坏了社会的和谐、包容,有百害而无一利。
因此,你可以不喜欢周立波,也可以不听“海派清口”,甚至对其说三到四,但千万不要鄙薄上海以及上海人。上海是全国的上海,海纳百川是上海恒久的魅力所在。在这个现代化的城市空间里,无论是上海本地人还是新上海人、外地人,都是城市生活和文化的创造者,谁都不可能既生活其间又以局外人的姿态对其妄加评论。上海的文化生态,与你、我、他都是密切相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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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沙水清
编辑:
张海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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