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波的清口表演,获得了出乎人们意料的成功,以至成为近期沪上的一个热门文化现象。周立波一个人在舞台上“上蹿下跳”两个多小时,并且可以连演三十多场而日渐火热,这显示了他的艺术才华。但我以为,除此以外,更重要的是上海滑稽戏舞台长期的苍白生态为他的走红腾出空间。
近一二十年来,上海的滑稽戏渐渐形成了一种固定的叙事模式,创作者和表演者都热衷于将作品嫁接到当下的宏大叙事中,许多节目总是离不开好人好报、坏人出丑的层次,这种“主题先行”的表演已很难激起普通观众的会心之笑,滑稽戏的观众在流失已成事实。
我们必须承认,并不是任何艺术表演形式都适宜于吟唱“大江东去”的,而周立波的清口虽然号称“笑侃三十年”,但他并没有像我们习见的一些作品那样沉迷于对“三十年”的咏叹,他只是通过三十年来上海市民生活的变化,用带有滑稽色彩的语言铺叙了他作为一个上海市民的感受。他甚至不乏对过去生活的缅怀,对今天某些不能让市民满意的现象的讽刺。这种现实批判在他作品中虽然只是浅尝辄止,但在目前谀词成风的文艺表演中已属难能可贵。周立波的表演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滑稽艺术的本来面目,赢得了观众接连不断的笑声,与其说这是周立波的成功,不如说这是滑稽本身所应该具有的风格征服了观众。
但是如果仅停留在这个层次,那么还不能说周氏作品已经取得了成功,更重要的是,他的清口表演的内容其实是在给上海人“搔痒”。请注意,我在这里说的“上海人”指的并不是我们天天在电视屏幕上见到的那些衣着光鲜、满口政治术语或时尚术语的上海人,而是那些普通人。这样的上海人有些今天似乎已经有点面目模糊,面对大量“新上海人”的涌入,他们原先拥有的优越感已经丧失,甚至随着上海城市建设的不断扩张,有些已逐渐撤离了上海中心地带,成为大都市的边缘人。在一片莺歌燕舞之中,他们的利益诉求事实上已经被消解。周立波的清口,为这些“被忽略”的上海人争回了一席领地。
比如关于“半两粮票”,周立波的说法是“上海人为全国贡献了九两半粮票,自己只剩半两了”,这种说法自然有偷换概念之嫌,但个中意味却使上海人觉得很“煞痒”。类似的桥段在周立波的表演中比比皆是。被不断“搔痒”的上海人感到周立波成了自己的代言人,他们用有点搞怪的笑声来欢迎这位代言人有点搞怪的清口,确实,他们的生活中实在太缺乏这种开怀大笑了。
“搔痒”,让周立波的清口表演获得了成功,但“搔痒”却又可能成为周立波清口的一个软肋。回顾近几十年来的我国文坛,经常会出现一些轰动一时的作品,有的甚至得到重奖,但随着时空的转移,它们很快成为过眼烟云,再也无人提起。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比较复杂,但一些创作人员只是满足于“搔痒”,满足一部分利益群体一时一地的需要,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原因。
“搔痒”只是一种生理上的需求,当作品指向的利益群体的生理需求过去了,作品的艺术生命力也就到头了。周立波的清口满足了传统上海人的“搔痒”要求,但如果只以博取观众的笑声,或者说以博取票房为最高要求,就很容易导致作品走向庸俗。比如那句“乃伊阻忒”(把他干掉),虽然极大地满足了上海人的精神胜利,但以流氓头子的切口来拔高上海人的形象,未免让人觉得以丑为美。周立波如果继续流连于这种“搔痒”表演,那么他终将被生理需求得到了部分满足的上海人所忘记。(作者系资深财经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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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王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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