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寒枝雀静》：探讨沉重话题 手段顽皮鼓舞人心

《寒枝雀静》虽然探讨的沉重的人生话题，但手段顽皮而幽默。

《寒枝雀静》

导演：罗伊－安德森

主演：Nils Westblom／Holger Andersson

类型： 喜剧／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瑞典

片长：100 min

电影评分：★★★★

电影剧情：两个被生活折磨的无比疲倦的推销员一路推销他们逗笑产品的旅程。

影片评论：

在威尼斯电影节充斥着自杀，绝望和愤世嫉俗的参展影片阵容之中，谁能预料到罗伊－安德森这部本该沉重探讨人生的“生活三部曲”最终章《寒枝雀静》竟成了最为肯定生命，鼓舞人心的作品？从它漫画式的标题开始到全片结尾那个让人无限留恋的微笑的定格，安德森用他显得有些古怪却又万分讨喜的方式展现了他作为瑞典电影大师化荒谬为天才的独到功力。他精确地和那一群满腔忧郁的电影人群体保持了最佳的距离，在《寒枝雀静》中坦率而毫无保留地展示了人类生命中极尽聪明又极尽愚蠢的点点滴滴， 从衰老，死亡，无力偿还的债，无法得到的爱等沉重如许的话题中提炼出一抹幽默的色彩，如神来之笔，巧夺天工。

去年，伊森－霍克（美国知名演员）在提到他主演的《爱在黎明破晓前》和它的两部续集的时候说，“这大概是电影史上票房最低的三部曲作品了”。殊不知，安德森的“生活三部曲”才是刷新了三部曲作品最低票房的纪录。备受评论圈推崇，并在戛纳电影节两次折桂的前两部曲《二楼传来的歌声》和《你活着》加起来才勉强破了10万美元的北美票房。而《寒枝雀静》作为历经四年苦心经营的作品，也许能够比前两部稍有长进，我们大概也只能这么期待着了。好在，这部电影宣告了安德森的悲喜剧电影集合终于全面完工，这怎么也得算是艺术电影届的一件大事，可以让艺术电影的创作者们好好庆祝一番了。

《寒枝雀静》可以算是三部曲中最为平易近人的一部了，简单明了地线性叙述了新手推销员山姆（Nils Westblom饰）和乔纳森(霍尔格－安德森饰)组成的滑稽二人组的故事。以他们俩的荒诞程度，哪怕放进塞缪尔－贝克特或是汤姆－斯托怕德的剧作里都一点也不为过。全片由37个固定机位构图的镜头组成，每个镜头都精确地控制在三分钟。这些镜头光凭舞台造型和背景设计就已经足够引人发笑了，何况还加上了大有《会飞的军官》中二人组风范的山姆和乔纳森。

每一个镜头都几乎是自成故事的一格漫画，就像是《寻找沃德》的卡通遇上了格里高利－克鲁德逊的摄影。象我们怎么欣赏雅克－塔帝的电影一样欣赏它：仔细研究每个人物的每个表情， 关注到角落里的每个细节，让眼睛四处倘佯，让思维自由联想。当其他众多导演都苦苦追求描摹出无与伦比的瞬间，安德森则倾心于捕捉平凡生命里的诗意。

但有两个场景是例外：一是当那对双胞姐妹在毫不起眼的阳台吹着泡泡；二是当丰满的母亲对着她婴儿车里低头耳语；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经历了岁月的成年人。他们所剩的日子都远远少于他们已经过完的日子，然而他们却无一例外地忽视了他们所接受到的生命的礼遇。而安德森意识到了，所以，他在这两个场景里费尽心机地希望我们也能够意识到。

本片最精彩的地方在于，导演展现了三个“与死亡的会面”：企图开瓶红酒却心脏病突发的丈夫；坚信自己死后能把自己的手提袋一起带上天堂的老妇人；以及刚付完了午餐费用就晕死在桌前的游船乘客。比之另一个曾天才地把死亡化作一场象棋对弈的瑞典电影大师英格玛－伯格曼，安德森的手段更加顽皮。在他而言，死亡既然是无论如何也无从逃避的，那么何不幽默一把。 

有些影评人把安德森的电影误解为抑郁的，我认为玩世不恭才是对他所代表的艺术态度更为准确的形容。他的人物总戴着明显的白色底妆来突出他们苍白的，僵尸般梦游似的生活状态。哪怕是年轻情侣在海滩本该激情四射的亲热戏码，都经他之手，变成了缓慢而无趣的模样。

从他的上一部电影之后，安德森终于接纳了高清数码摄像技术，而《寒枝雀静》也证明了他的这一选择对于他的审美追求是有利无害的。因为现在，他可以确保每个镜头里再遥远的背景也能够呈现出极锋利的清晰感。尽管影片里的色彩贫乏单调，人物呆滞木讷，然而从构图上来看，全片没有一祯无趣的画面。安德森像是一个画家，循着爱德华－霍普树立的风格，用包蕴丰富的锋利背景来进一步凸显了影片里无处不在的孤独感。他选取一个个独特的角度，用镜头细腻地引导我们的眼睛看向隔壁发生的动静，或是另一扇窗户那面的故事。

在《寒枝雀静》中，人们活在一个个属于他们的毫无生趣的盒子里。但他们却并不像牵线木偶，反而像是剧院舞台上的演员，时不时地转过脸来直接对着观众说起话来。干酪商说着“今天我觉得自己很善良”的同时，他的妻子对着镜头打起手势，直白地告诉我们她觉得他疯了。

尽管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向数码技术的转变是不是会让安德森走上大卫－芬奇或是鲁本－奥斯陆的套路，对镜头百般处理，不露痕迹地修修补补。然而撇开他的拍摄方式不谈，这部电影凭它对喜剧时机的掌握，对叙事节奏的控制就已然足够被称为杰作了。

舞蹈教室外，当弗拉明戈舞蹈老师对自己的学生上下其手之时，那个女清洁员对着手机那头说道，“真高兴听到你说你过得很好”。这一句空洞的陈词滥调在片尾经过众多人物的重复发出振聋发聩的回响，这难道不是对于满世界碌碌度日的人们最大的反讽么？

不走运如山姆和乔纳森，靠卖塑料吸血鬼牙齿和拙劣的搞笑逗乐，他们仍自认是“娱乐产业工作者”。看着他们，轻而易举地就看到了芸芸众生里象他们一样的那么多，很久很久没有真正笑过的脸庞。乔纳森可以算是整个三部曲中最为全面的角色，一直挣扎在忧郁中，他的整个人物设计在他令人毛骨悚然的梦中达到了高潮。当他梦里那个可以发出美妙声音的巨大铜制乐器把一个个由殖民地军队带进去的黑奴活活烧死之时，你不得不惊叹于安德森超于常人太多的智慧和天才。这部电影揭露了人类的真是样貌：我们发动战争，我们虐待动物，我们互相利用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安德森想要告诉我们的是，这还不是我们所能达到的最糟的状态。所以，他用电影展示给我们这样一幅带有笑意却令人震颤的图景，我们以为我们还过得很好。

（编译自《综艺》，cineuropa.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