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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索里尼:诗人、左派、同性恋和电影先锋

撰文:西帕克    编辑:法兰西胶片

  离经叛道的美国独立导演阿贝尔-费拉拉把他的新作带到今年威尼斯电影节,电影由同样离经叛道的威廉-达福主演,而他们所创作的对象——片如其名——正是离经叛道的“总和”,一辈子遭受争议的意大利导演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按照电影节竞赛的常识,传记片是最容易拿到一个演员奖的,但是我们对这部《帕索里尼》起了疑心,这种怀疑,首先要从原型的黄金时代讲起。

写在前面的话

《帕索里尼》剧照
威廉-达福在电影《帕索里尼》中的形象,面部轮廓与原型极为相似。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Pier Paolo Pasolini)绝对是艺术史、电影史上无法回避的名字,他有着多重身份,活跃在不同领域,将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极致。在意大利这个宗教势力无比强大,也曾落入过右翼法西斯极端统治的国家,他的出现和创作都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在世时,他是政治评论家、是诗人、是半公开的同性恋者,也是全国最知名的导演。他的电影原始、晦涩,如同他所创造的文学,也像他跌宕起伏的一生。1975年11月2日,53岁的帕索里尼在罗马郊区被人残忍谋杀,具体原因至今存在不同说法,一切似乎又增加了一层宿命主义和阴谋论的阴影。1975年11月2日,53岁的帕索里尼在罗马郊区被人残忍谋杀,具体原因至今存在不同说法,一切似乎又增加了一层宿命主义和阴谋论的阴影。

 

笔杆子时代

帕索里尼的笔杆子时代
帕索里尼从7岁时就开始创作诗歌了,他从来没有放弃共产主义信仰。

  帕索里尼1922年出生在意大利的博洛尼亚,他的父亲卡洛-阿尔伯托是一名法西斯陆军中尉,他的母亲苏珊娜是一名小学老师,这也让他的家庭,如同法西斯的国家机器一般运转着。小时的帕索里尼跟随自己的父亲,经常搬家,从一处再到另一处,直到父亲于1926年因欠下巨额赌债被捕。他的母亲便带着他和弟弟,前往自己的娘家,意大利东北部较为偏僻的弗留利定居,在这里帕索里尼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时光。

  帕索里尼的诗歌创作生涯开始于7岁,那时他的诗歌大多赞美的是弗留利的自然风光,而他心中的偶像则是19世纪的法国诗人兰波。很快,他的父亲因在一次刺杀行动中救了墨索里尼一命,而在法西斯党派中获得赏识,事业节节攀升,但这也让帕索里尼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1939年,帕索里尼考入博洛尼亚大学文学院,并在这里接触到心理学、哲学和古典艺术。并开始频繁参加学校电影社团的活动。也这是在这段时间,他发现了自己其实是同性恋,但却小心隐藏了起来。

  1941年,帕索里尼自费发表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开始了自己的文坛之路。随着二战开始,帕索里尼回到故乡教书,尝试躲避战争,并和自己的一名学生开始了同性恋人关系。二战结束后,帕索里尼的法西斯父亲逝世,但这也给了他机会,于1945年加入了意大利共产党。1946年,他出版了自己的诗歌合集,并和母亲搬到罗马居住。帕索里尼坚定的信仰着共产主义,甚至在1947年给报纸撰写的一篇文章中写到“只有共产主义,才能提供一种全新的文化”,他的诗歌也大多阐述了自己的政治观点。但意大利共产党组织却在1949年时抛弃了帕索里尼,由于他与未成年少年发生性关系,最终被开除党籍。但帕索里尼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共产主义信仰,余生都以党员自居,依旧不离不弃。

  50年代时,帕索里尼进入了自己文学创作的黄金时期,他的两本诗集《葛兰西灰烬》(1957年)和《时光信仰》(1961年)以及两部小说集《男孩之道》(1955年)和《暴力生活》(1959年)均获得了成功。在这些作品中,帕索里尼抛弃了官方意大利语,而选择采用罗马方言和俚语撰写小说,在当时颇为轰动,这也成为其日后拍摄电影的标志性风格之一。但可惜的是,不管是意大利的主流评论,甚至是共产党内部都对帕索里尼的作品不屑一顾,而这更多则是出于对其同性恋身份的打压。

  才华终究不会被埋没,帕索里尼的小说被另一位大师所赏识,那便是当时红遍欧洲的导演——费德里科-费里尼。他邀请帕索里尼为自己的电影《卡比利亚之夜》撰写剧本,并让他将方言融入到台词之中,为费里尼的电影奠定了真正的现实和反思基础。随后,帕索里尼又参与撰写了《甜蜜的生活》,而这两部作品日后均被视为费里尼最成功的代表作。

神话电影时代

帕索里尼的神话电影时代
五月风暴后,帕索里尼将神性隐喻以晦涩的方式放置到自己的现代神话电影中。

  1961年,在费里尼的帮助下,帕索里尼获得了第一部电影《寄生虫》的投资。起初的帕索里尼,还坚持着从罗西里尼和德西卡处继承来的新现实主义风格,热衷表现罗马底层人的生活。《寄生虫》便是这样一部讲述青年无业者、皮条客和妓女故事的电影,并带有一点宗教隐喻和梦幻般的狂热。但这样的写实与肮脏却绝对不是帕索里尼的伯乐费里尼所喜闻乐见的。在看过《寄生虫》的样片之后,费里尼认定帕索里尼早已走上自己的反面,难有出头之日,在狠狠恶骂了本片之后,和帕索里尼一刀两断,不再提供任何帮助。这也让帕索里尼伤心欲绝,他一直不明白费里尼放弃他的原因,二人的关系也再也没有复原过。显然费里尼错看了他,靠着《寄生虫》和《罗马妈妈》,帕索里尼打出了名头。

  虽然帕索里尼在《软奶酪》和《大鸟和小鸟》之后已树立起自己的现实主义风格,但历史、神学与文化的关系才是他真正关注的矛盾所在。1964年的《马太福音》,帕索里尼尝试用现实主义的方式,改编《圣经》中的经典篇章。在本片中帕索里尼将耶稣塑造成了一个愤怒的年轻人,他用革命的方式步道,最终以自己的死亡阐释了自己的理想,说的是天主教的故事,但却更像是帕索里尼的内心独白。而随着1968年五月风暴的到来,帕索里尼的电影也进入了新的阶段,他将神性的隐喻以晦涩的方式,放置到自己的电影中,试图以此打造属于自己的现代神话。《定理》讲述了一个类似耶稣的半神人物,打入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家庭,并和家庭中的每个成员发生了性关系,以此步道,可谓是帕索里尼离经叛道的开始。而《猪圈》更是直接借用了两位戈达尔电影中经常出现的法国新浪潮演员让-皮埃尔-雷欧和安妮-维亚泽姆斯基,用大量的对话构建出五月风暴后学生运动的无作为,以及法西斯势力的渐渐抬头。这些极端晦涩的故事,和拼贴跳跃的讲述方式,是帕索里尼短暂的激进时期。

  从1969年的《美狄亚》开始,帕索里尼开始尝试制作一种更古典主义的元电影,进入了自己创作的黄金年代。虽然此前,帕索里尼已拍摄过《俄狄浦斯王》,但那部电影的商业失败之后,便很快被遗忘。但随着希腊歌唱家玛丽亚-卡拉斯加盟卡斯饰演美狄亚,带来的极高关注,也让帕索里尼看到了成功的曙光。在这部改编自欧里庇得斯著名悲剧的电影中,帕索里尼并没有将目光过多聚焦在美狄亚身上,而更多的表现了男主角伊阿宋在神性和人性间的挣扎,虽然他被半人马养大,却绝不相信神话,而慢慢转投于人性的功力主义,最终抛弃了美狄亚,使得悲剧发生。在本片中,帕索里尼大量展示了原始的人类仪式,而几乎没有使用任何对白,希望从形式主义的方向,解读人类发展的秘密。

  本片之后,帕索里尼下定决心,将三部古典名著《十日谈》、《坎特伯雷故事集》和《一千零一夜》改编成电影。在这三部故事集电影中,帕索里尼大胆将自己的美学方法回溯至经典文学和美术之中。他抛弃了传统的电影拍摄方式,不使用任何大全景,转而用一个个对称构图的特写镜头,展现自己的画面美学。他相信,电影就如同文学一样,需要每个镜头的雕琢,需要指引观众需要被看见的事物。由此开始,他也彻底摆脱了新现实主义的影响。帕索里尼,如同文艺复兴的斗士一样,以低俗喜剧的形式,将传统神话进行了去神式的处理。他将三本名著中讲述普通人生活的故事提炼出来,以最平常的自然主义视角展示他眼中的意大利文化。与其他导演(如新浪潮的那些主将)不同,帕索里尼的致敬并非是是对电影史的,而更多的是对传统文化和历史的阐述。为了展现这种古典艺术的创造过程,帕索里尼也先后在《十日谈》和《坎特伯雷故事》中扮演了著名艺术家的角色,即画家乔托和《坎特伯雷》的作者乔叟。在三部曲中,帕索里尼贯穿了歌颂纯真性爱的主题。这些性和裸露都有着原始的玩乐成分,通俗、平常却充满好奇,丝毫不是那些刻意卖弄诱惑的剥削电影。

  那个时代的帕索里尼几乎每一部电影都取得了票房成功,甚至招来了大量山寨模仿者,甚至开创了意大利电影中名著改编的软情色片类型,一时间各种色情版《十日谈》2、3、4集层出不穷,都想分一杯羹。帕索里尼甚至还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一时间占领了意大利艺术圈的顶峰。

“索多玛”与乌托邦的虐亡

最后的死亡
被后人提及对多的《索多玛120天》,一切出格的思想都与死亡走得很近。

  但成功亦伴随着失意,帕索里尼的御用主演,亦是同性爱人的尼纳托-达沃力,曾被其称作是一生唯一的挚爱,却在《一千零一夜》拍摄前,在其家人的安排下结婚,结束了他和帕索里尼之间的同性关系。这也一定程度上摧毁了帕索里尼的感情世界。一年之后,他将镜头一转,拍摄了一部震惊世人的争议之作《索多玛的120天》,这部如今被视为“禁片之首”的作品有着帕索里尼前作均不曾企及的大胆锋芒。在本片中,帕索里尼不再使用卓别林式的纯真幽默,不再晦涩的表现自然之性爱,而是将性爱视为信仰和统治的工具,是阶级间施加压迫的介质。片中轮番出现了各种可怕的虐待,吃屎、鸡奸,甚至肉体伤害,层出不穷。而帕索里尼则以窥探的视角,将一切处理成一次略带喜剧感的政治寓言。这是成名后的帕索里尼,无所畏惧的控诉和爆发,是对消费主义、资本主义和宗教禁锢的疯狂反击。他以主流社会喜闻乐见的剥削喜剧形式,展现的却是一种极端的反讽和挑衅。正如帕索里尼在片中所提出的问题——如果所有人都是吃屎长大,如果吃屎才是生存下去的方式,是否人们都会乐于并且享受着吃屎呢?如此明确的对消费主义的厌恶,这便是帕索里尼最后的愤怒。即使如今重看,任何观众都可以从中读出那满满的恶意与冒犯。毕竟,消费主义的毒瘤,在帕索里尼离去的几十年中,已是有增无减。

  谁也不知道,如果帕索里尼没有被杀,他未来的创作会是如何?但人一但开始怀疑与颓废,也许真的离毁灭不远了。《索多玛》也让帕索里尼的死,更富有传奇色彩。17岁的街头混混朱塞佩-佩洛西在罗马河边的小巷内将帕索里尼打死。几十年来,虽然有各种推测,认定佩洛西绝非一人行动,甚至有人认为帕索里尼是宗教迫害的受害者,但却没有任何证据。2010年,在佩洛西52岁时,他终于供出了本案的另外两名主犯,他们是毒贩和法西斯主义者,甚至还有另外“三个已经去世的人的帮助”。他说,他们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同性恋”,但帕索里尼的自卫却是强而有力的,这位53岁也一直健身的艺术家,有着强壮的体魄。最终,一切失去了控制,也导致了他的死亡。这是谎言与否,都没有任何证据,但时至今日,除了佩洛西以外,也再没有任何人因本案遭到起诉。也许,从某种角度来看,甚至是帕索里尼对这个社会的反抗与控诉,直接导致了他自己的灭亡。帕索里尼离去了,留下的是伟大的艺术,以及一个个谜团?也许,从今往后,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有他这般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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