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 凰 娱 乐 出 品
文/秦婉 图/视频/王鑫
在中国观众熟悉的法国导演里，让-雅克-阿诺是很重要的一位。赶在《狼图腾》中国上映前，凤凰娱乐特意专访了这位七旬老导演。与他交流时才发现，他是个在镜头前神采奕奕、幽默欢快、充满激情的老头，说话时肢体语言丰富，拍照时也不循规蹈矩，反而是主动与身边的大狼头道具卖萌搞怪，也正因这种不安分的个性，他才会拍出那么多不同类型不同文化题材的电影。
回顾他的电影履历，可说是顺风顺水，处女作《黑人为白人作战》让他一举拿下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之后的《火之战》不仅斩获奥斯卡最佳化妆奖，还登顶法国凯撒奖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和许多法国学院派导演不同，成名后的他并未固守法国，拍英文片的数量反倒更多。在四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中，他在法国以外建立了自己的创作团队，踏遍了非洲、亚洲和北美，谱写过越南背景下的异国恋曲《情人》，执掌过二战时期德苏对阵的战争大片《兵临城下》，探究过中世纪修道院悬疑案件《玫瑰之名》，甚至挑战了阿拉伯世界中的英雄史诗《黑金》。
与此同时，他还是世界上最会拍动物的导演之一，《熊的故事》、《虎兄虎弟》都用拟人方式刻画动物角色，情深意切，为中国观众熟知，而最终由李安掌舵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也曾经差点是他的囊中之物，之所以放弃只因不想重复自己，再拍老虎。至于《狼图腾》，最大难点就是拍摄那被称为不可驯服的猛兽——狼，这个难题经过数年，兜兜转转到了他的手中，他又一次成功解开。拍狼是不是史上最难的一次体验？他会淘气地说，有时候，拍好莱坞明星更难！
比逾越拍摄障碍更重要的是，《狼图腾》主人公陈阵远赴内蒙古草原的经历，与阿诺青年时代在喀麦隆的军旅生活颇为相似，这使他对原著产生极大共鸣，而他对大自然的热爱，以及对神秘东方的向往，也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创作激情。
采访中，阿诺始终展现着他的乐观精神，对争议和负面评价并没有过多理睬。他不仅没有回应读者有关《狼图腾》原著价值观的批评，也否认自己有意弱化文革背景。而或许因为他对文本的理解与审查需求不谋而合，影片在审查方面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障碍，他坚持认为，这个故事的核心并不是讲人与时代，而是人与自然。这几年多次来到中国，与中国电影人合作，让-雅克-阿诺对真正的中国有了更多的了解。时至今日，不少外国人对中国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而阿诺则会经常跟自己的朋友普及中国的美好，“他们还觉得我在打广告，”他甚至用手指了指自己微笑的表情，“这表示，我来中国一直过得很开心。”
值得一提的是，阿诺执导的《西藏七年》曾在中国遭禁，近几年他多次来到中国，与中国电影人合作，对当下的中国有了更多的了解。时至今日，不少外国人对中国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而阿诺则会经常跟自己的朋友普及中国的美好，“他们还觉得我在打广告。”他甚至用手指了指自己微笑的表情，“这表示，我来中国一直过得很开心。”
凤凰娱乐：《狼图腾》原著为什么会打动你？
让-雅克-阿诺：一开始读到这本小说，我非常激动，就好像瞬间被带到一个充满异域风情，史诗大片般的土地上。同时，我深深的被这段年轻人和一个小狼之间温暖、深刻的情感所打动。从更深层次的角度去理解，所有这些都体现出一个全球性的话题，那就是人与自然的平衡。
凤凰娱乐：据说这部电影拍完后并没有经过审查方面的改动？
让-雅克-阿诺：是的，最开始改编剧本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过关于审查的问题。我是改编好了之后直接带着剧本就来了，两天之后就收到了满意的回复，并没有太多需要改动的地方。从头到尾，我都觉得非常自由，包括角色，拍摄地点的选择，以及改编小说的过程。所以你可以看到我来到中国都非常的开心。我非常高兴能够获得这么大的自由度。
凤凰娱乐：是否有意弱化了文革背景？
让-雅克-阿诺：我侧重于我觉得重要的信息，我对内蒙古的印象是在长期的观察后得到的。拍摄的地点非常的偏远，这里人们其实不太了解文革，那个年代很少有电视，报纸，录音机这些了解信息的渠道。他们不太了解发生了什么，所以我觉得文革对这个地方的影响不是很大。
凤凰娱乐：这部电影是否用3D摄影机拍摄，为何要做3D格式？
让-雅克-阿诺：是的，而且做的是一个舒适的3D视觉效果，我选择3D的原因是让观众可以和狼更加亲密的接触，特别是狼崽。我也知道很多人不是很喜欢戴3D眼镜看电影，我不想让大家头疼，只是想给大家一个更舒适的体验。
凤凰娱乐：电影中男主人公陈阵从城市中来，但对狼以及内蒙草原却如此热爱，如果没有看过原著，可能会觉得有点突兀，铺垫不太多，你是怎么考虑的？
让-雅克-阿诺：其实，我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在姜戎被送到内蒙古的同一年，我去了非洲喀麦隆。我本以为我不会喜欢那里，因为当时我才刚刚成为一名导演。可是当飞机舱门打开的时候，我立刻爱上了这个地方。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所以我觉得陈阵也是同样的感受吧。
在电影中，可以看到他在慢慢适应那个地方，6个月后，才开始爱上那里，所以也是有一个过程的。这就是电影叙事的方式和技巧，无法用6个月长的时间去呈现，中间也得给观众空间去思考故事的发展。一个年轻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充满了茫然。他从未见过狼，6个月后他第一次遇到狼的时候，就很感兴趣。
凤凰娱乐：为何让陈阵与嘎斯迈发生感情，这在原著中并不存在？
让-雅克-阿诺：小说中，嘎斯迈被描述成一个性感的女人。我质疑过很多次，但还是相信姜戎在内蒙古七年时间内从来没有跟任何女性有过感情。但是因为我是法国人。所以很难相信一个20多岁的男人在内蒙古7年时间却没有与任何异性发生过情感纠葛，别忘了我是《情人》的导演。
凤凰娱乐：你之前拍过《熊的故事》和《虎兄虎弟》，都是拍猛兽，这次则是拍狼，它们有什么不同？
让-雅克-阿诺：熊和老虎都是独居动物。但是狼是群居动物，与人类社会相似，所以了解狼是很有意思的。狼群中会有一只头狼，会有他的追随者，也会有被它所排斥的。喜欢拍猛兽，是因为我很喜欢挖掘人们心中的野性。
凤凰娱乐：拍摄狼的难度是不是最大的？
让-雅克-阿诺：有时候，拍好莱坞明星更难一些。
凤凰娱乐：拍狼的戏份在特效跟实拍的比重各是多少？
让-雅克-阿诺：大概98%都是实拍的，可能有1.5%是用仿真狼拍的，还有0.5%是完全用电脑特技做的。在驯狼方面，我们一共用了三年，头一年它们还属于青少年阶段，第二年稍微成熟一点，第三年才成了成年狼，所以为这个片子，最后总共花了7年才完成。
凤凰娱乐：有些接触过狼的人说，其实狗比狼更聪明，和电影里不太一样。
让-雅克-阿诺：远古时期，狗被狼群所驱逐，随后慢慢变成了人类的同盟。他们满足于成为人类的仆人，因为人会喂东西给它们吃。所以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狼非常的野性，狗更像是人类的仆人，它会经常舔你。但是狼认为自己跟人类的地位是同等的，甚至高于人类，所以我们才会害怕它。狗总会有人分食物给它们吃，但狼是靠自己去猎捕食物。
凤凰娱乐：关于原著有一些争议，比如狼的真正本性只有凶残不值得崇拜，又比如作者认为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存在优劣，你怎么看？
让-雅克-阿诺：虽然也有简单的提到（狼的本性），但是我不认为这是这本书中侧重的部分。我明白很多中国读者看了会觉得难以接受，虽然电影里也有涉及，但并不是我想表现的主题。
在世界各地都存在这种（不同种族间的）争议，外来者和当地人总会有类似的冲突发生。比如说欧洲，吉普赛人到处迁移，当地的居民都不是很接受他们。我不认为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存在优劣，只是生活方式不同而已。有人喜欢追随羊群和骆驼的游牧生活，而有的人喜欢建房子，种庄稼，把动物都关在栅栏里。这是两种不同的文化，虽然常有争议，但是并不意味着有优劣之分。
凤凰娱乐：所以在你看来，这部电影的创作上更多是反思人与大自然的矛盾？
让-雅克-阿诺：人口膨胀，生态环境的失衡，这并不是一个只发生在内蒙古草原或者中国的一个特例，而是一个全球化的问题。我们必须保持适当的平衡，否则这将威胁到我们人类的生存。我从小说改编成电影，小说中的主要信息就传递到了电影里，不用刻意去表现，信息也会在电影里自然的流露出来。保护自然环境我很赞同，但并不代表我必须敲锣打鼓来宣扬。
凤凰娱乐：这几年你经常来到中国，跟中国的电影人合作，对中国的印象有什么变化？
让-雅克-阿诺：这是我遇到最棒的电影剧组之一，从拍摄前，拍摄中到拍摄后，都非常的默契。而在中国电影人方面，我可以说出10到15个优秀的电影人，很多国家并没有这么多有才华的专业电影人。
凤凰娱乐：许多外国人对中国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个世纪，你有没有想要给他们传播更多真实的正面的中国？
让-雅克-阿诺：在法国，我经常告诉好朋友我对当代中国的热爱，他们还觉得我是在为中国打广告。经常看到一些关于中国不太真实的报道，现在我住在这里很多年了，也觉得非常的荣幸。希望未来中国能够提升软实力，展示给世界现在的中国是一个全新美丽的国家。
凤凰娱乐：中国将来是否能成为全球第一大电影市场？将来还会与中国合作吗？
让-雅克-阿诺：毋庸置疑，中国人口众多，人民也更加富有。毫无疑问，几年内，中国肯定会变成最大的电影市场。这次跟中国的合作经历非常的愉快，可以自由的创作，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也共同完成了高质量的电影作品。希望以后可以找到合适的合作机会，如果有高质量的项目的话，一定会考虑和中国的再次合作。
凤凰娱乐：有没有考虑把国外一些先进的电影理念带到中国来？
让-雅克-阿诺：这次我们就用了很多先进的拍摄技术，将真实的东西和特效结合在一起，用真狼来拍摄，但是为了避免拍到训练者，有时候要把镜头拉远来拍。这次的特效几乎都是在北京完成，设备很先进，技术人员也很专业，可以跟国外任何一个国家媲美。很多人可能不太了解，特效需要很多的时间才能完成，如果大家看到的特效不是很好，可能是制作时间有限。但我们这次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所以呈现给大家的一定是最优质的视觉效果。
凤凰娱乐：对代表中国参加奥斯卡外语片的竞争有没有期待？
让-雅克-阿诺：我不会期待太多，奥斯卡不仅是一种竞赛，也是了解电影的一个机会。奥斯卡并不是政治团体，我作为其中的一个投票者也很理解，而是一种凭直觉的投票，竞赛的结果总无法预测。你不能确定投票的人看电影时候的心情是怎样的，你也很难与预测什么电影一年后会获奖。
凤凰娱乐：你拍摄的电影的类型非常多，选择题材的标准是什么？
让-雅克-阿诺：其实大多是凭直觉，当我从小说里就能看到一个很棒的剧本，比如说看到一些小说的场景，就立刻想把它拍成电影。哪怕是很难呈现的场景，比如你看到在暴风雪里，几百只的狼群正在攻击一个几百只的马群这种壮观场景，拍出来一定会很精彩。还有年轻小伙对小狼这种深刻的感情就很吸引我，我会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立即投入到这部电影的创作上。
有时我会根据个人经历去改编，也有一些是从报纸上获得的灵感。而我喜欢改编文学作品的原因是，书中常有睿智的对话，带有高于生活的深刻寓意，这样才可以拍成有深意的电影。
凤凰娱乐：为什么你的大部分作品都是英文片，有没有考虑过多拍一些法国本土题材？
让-雅克-阿诺：我也不知道下一部会拍什么，有可能是另一种外语片。我选择语言是根据情况而定。拍《情人》的时候，并没有决定是要拍英文还是法语，制片人决定根据演员的自身语言条件而定。结果我们找到一个英国女演员，而我和梁家辉在香港见面的时候，发现他英文也很好，于是我们就决定拍英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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