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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撰文:汤博 制作:张园园
左小祖咒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荒腔走板的演唱方式会为他带来有如此多的歌迷,尽管他始终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唱是最厉害的。好像没经历什么明显的过渡,他的荒诞、幽默、凶残、狡猾一下子就被大家全盘接受了,整个过程像一场被实现了的预谋。当他从剧场边缘被拽到舞台中心时,他说《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当舞台真正属于他一个人时,这次他说《我们需要个歌手》。
凤凰娱乐:你的音乐通常需要时间发酵后才被接受,但这几年你发片的速度很快,快得可能大家都来不及仔细品味。
左小祖咒:这个事情我也没办法,因为我也想过,跟上他们,跟他们同步,但是我又不能等,你想这些作品我想要发表,他们以后理解就以后理解,我的人生就是这样,有时要等好几年,有时要等很久。我现在的这张专辑写了13年,从2000年开始写的,我跟很多的音乐家不太一样,你看我做艺术做什么,我都是因为一个命题而去创作的,我可以同时创作好几个作品,直到它们都形成册,我再把它拿出来发表,像《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我也写了12到15年。
凤凰娱乐:这十年你跟窦唯都属于高产。
左小祖咒:我们不是同一个量级的,窦唯是天才,他做专辑是没有办法跟我比的,因为他不是当代的,我是当代的,当代是什么?我们说当代人的生活和事情。他属于实验音乐,没有具体当代的东西,我的音乐最厉害的是我的唱,但是人们靠歌词这种实际的东西具像的东西拿出来谈了,对吧,这是当代的一部分。不能说写歌词就是当代,我的歌词内容说的是当代,流行歌不是当代,不是摇滚,摇滚必须要跟当代生活发生关系才是摇滚,很多吵吵闹闹的不是摇滚。
凤凰娱乐:在《走失的主人》和《庙会之旅》两张专辑里你也很实验,那时是故意吗?
左小祖咒:不是,当时是你买了我的东西,我会让你成为一个创造者,你不是音乐的创造者,你是人生的创造者,在这个地方你学会了创造,这点是很重要的。那么从友情来讲,我还返回东西给你,但是我之前不承诺这个。听《走失的主人》和《庙会之旅》的人,这些人他本身就有大量的人生经验,听过很多的音乐,看过很多的电影,他才会接受得了,这是音乐中的音乐,摇滚中的摇滚。
凤凰娱乐:十多年前我看过你的一篇采访印象很深,当时你比现在还要小众,但你一直强调自己是一个畅销歌手。
左小祖咒:对,在那个时候,我说过我才是主流音乐,我说过,中国的摇滚音乐,真正的摇滚是从我开始的,我都说过,他们都跟我谈的,这句话我真说过,难道今天不是吗,他们只是不喜欢我演唱的方式,我的作品换任何一个歌手演唱,你看我做的音乐多好听,我们是真正流行的作品,不是流行的表达方式。我的东西是渐渐让人好评的,我要告诉他们,你不要轻易去听,我的名字很特殊,只要跟我的名字有关系的任何东西肯定是特殊的。
凤凰娱乐:你的表达方式和审美体系的建立是怎样一个过程?
左小祖咒:大概从1994年、1995年就很好了,但是我专辑第一次是1998年出的,因为我的专辑也是自己出的,因为那时候没有人帮我出唱片,拖了好几年,直到我出了三四张专辑之后,我的美学观念通过制作才得以实现,早期是因为我有美学的观念,我实现不了,我要靠自己摸索,因为没有人帮我,为什么我成了这样的人?因为这套系统我非常熟悉,是自己弄的,当我写第一句话的时候,这个歌就想最后出版到哪里,什么人听我都清楚。
凤凰娱乐:1994年是中国原创音乐黄金时代的开始,一些优秀的唱片公司、厂牌相继于那一年建立,尤其是校园民谣和魔岩三杰已拓展了原创音乐的范畴,你那时最大的困境应该不仅仅是制作上。
左小祖咒:我跟所有的唱片公司合作,都是我的艺术是绝对的权力,唱片公司只是生产、加工,把这个卖出去而已,封面设计都是我的,后来我们搞的是什么,中国版的那个封面出版不了,歌词在那个环境里面也不能出了,那也不能怪我们,这是政审的问题,报批的问题,后来我们就到自己这里了,最起码东西是本来样子做出来,像我们的歌本来就少,有好多都做不到位,不是自己找死吗。
而且红星生产社当年做许巍的第一张专辑也没有卖好。许巍那张专辑里的歌很好听,许巍说那时都揭不开锅了,都要得忧郁症了,后来他就很火,因为许巍跟我比的话更容易接受,如果他那个东西都没有人接受,那我的东西能有人接受吗,为什么我希望他们都火了,他们火了才有我的份儿,因为他们是通俗流行的,我是高端一点,没有通俗流行的,哪有我呢,这个道理没错吧,但是有的人不这么想的。
凤凰娱乐:那你怎么看待汪峰的流行?
左小祖咒:汪峰他一直在做主流,汪峰十几年来一直在做这个事儿。真正的主流不是太吵太闹的,它有一个度,它这个嘈杂度和实验度是有一个分寸在里面的,演唱的方式也是,在哪出在哪进是很清楚的,而我的音乐都是神出鬼没。摇滚人不能互相包庇,东西好坏我们有自己的判断,不能说跟你关系好他的东西就是那么回事儿,我们的关系非常好,汪峰前几年过40岁生日都叫我过去。
凤凰娱乐:崔健和汪峰被称为摇滚教父和摇滚新教父,你觉得谁对今天的摇滚乐影响更大?
左小祖咒:肯定是崔健,因为崔健他是第一个人,从无到有的,现在汪峰在我们这个时代,汪峰过了还有张峰上,人太多了。而且汪峰他不怕土,他就是立志要干他的事业,让中国摇滚主流化,汪峰他是很清醒的,他在做自己的事,他是成功了,人家要这个,他很明白地做这个东西。
凤凰娱乐:但是汪峰近些年的作品总让人感到不真诚。
左小祖咒:汪峰有精英意识,但他又想有主流意识,在这个过程里面,两者抵消了。其实摇滚不可能是大众的,Bob Dylan的歌也是被人翻唱出来的,他跟其他人比的话,根本就不是一个事儿,人家在六七十年代的人,有共同的价值观,这些人在一起为什么听你的歌,是因为你的价值观?你音乐的价值观是他们喜欢的,但这种价值观产生冲撞的时候,你要舍弃的,要得太多了,肯定是要死去的,我们就说你不够真诚,什么都搞。当然无所谓了。
凤凰娱乐:你最近的专辑中出现了很多的合作者,这是你对音乐的追求,还是对于商业上模式上的探索?
左小祖咒:一个作品谁去唱都不重要,就是作者你愿意让谁去唱,有的歌者就觉得我的专辑就得我唱,那是他们的事儿。我要死了,多少人唱我的歌,向我致敬啊,我不死他们都马上向我致敬,要不了多少年,知道吧,其实我很清楚,为什么我自己不去做这个事情呢?我开始就让别人去唱,不是挺逗儿的吗,挺好玩儿的吗。
凤凰娱乐:我一直觉得你的很多歌词里有那种不容易被察觉到的诗感,像是在等待。
左小祖咒:比较迷人是吧。
凤凰娱乐:我觉得那种表述很好。
左小祖咒:诗意的东西我们还是说,首先你是一个诗人,你才可以写出诗,生活上有很多的诗人,我很喜欢他们,他们不写诗,但是也有很多的诗人写的不是诗,好多人问我什么叫诗意,我说真的不好跟你解释。就像他们说最近罗永浩把这个情怀推的比较大,老罗说你们听左爷的歌是有情怀,他认为是有情怀的,去年我帮着制作了一张专辑,是一个兄弟,他的小兄弟就问我,左爷,在录音棚录他问我,什么是情怀?我就跟他说,就像诗意一样的东西,我是没有办法跟你说清楚的,因为情怀这个东西无非就是一些悯人,大的一些东西,感人的东西不是小感情,是一个大感情,你跟他说也说不清楚这个事儿,是只是意会不可言传的,有一天我才知道有人告诉我,你的歌很有情怀,我都没想到这些,他说我们听到的是这个,这个东西深深地感动了我,我说哪里的情怀,我就是一个混蛋,就是一个流氓,我哪来的情怀,我从来都不追求这个东西的。就像我们今天谈的一样,东西可能本来就在那里,你说我怎么弄啊。
凤凰娱乐:像《苦鬼》这样的歌,你一定不是随意涂抹的。
左小祖咒:那是我能力的表达,我在1999年的夏天,我住在地下室里面,我一个晚上写了两首歌,《苦鬼》和《的》,《苦鬼》是做《庙会之旅》专辑的主角,那时候我的创作太顶峰,一气写成的两首,我觉得做一个诗人或者做一个摇滚歌手,太让我兴奋了,怎么能一个晚上写出全是这样的顶尖作品,一气呵成。就是一个晚上,大概1个多小时我就写完了,那个东西是流畅出来的,不是拼出来的,是心情在燃烧着,在当晚的北京,就是这样的事,“最近我一直在解释,今天她对我再见可爱的小伙子”因为我知道明年我就30岁了,我也不是小伙子了,这就是写给自己的歌。
凤凰娱乐:哪个阶段是你创作的黄金年代?
左小祖咒:黄金年代的话是,《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和《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这段时期,在它们之前的三张专辑的艺术性很高,但是我创作的并不是很快,我还没有找到我的方式,黄金时间就是东西随便写,随便写都是好的,随便玩儿,你明白吧,就像弹琴一样,我随便弹都是好听的,随着放,随着写,他们看的出来还是好听的,就是黄金时代,就是流畅出来的。《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和《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这两张唱片得到了最好的录制和制作,也是最深入人心的两张专辑,它又先锋又好听,又唱的非常好,它如果是电影就是一部巨片,一个人靠自己的力量创造了一个巨片。
凤凰娱乐:你在15年前有没有想到,会像今天这样,你的唱法成为了一个文化现象?
左小祖咒:现在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呢?我有一段时间是很嚣张的,我觉得我创造了一个时代,他们是时代创造了他们,我都想成这样了,你觉得癫狂吧,可是我又在很长的时间陷入了颓丧,就像《苦鬼》的歌词一样。
凤凰娱乐:为什么?
左小祖咒:觉得这个土壤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都被遗弃了,他们后来接受了这个音乐,凸显了我这个问题,所以现在我觉得是有点惊讶的,这么大的一个量。
凤凰娱乐:很多音乐人都去搞电影了,包括崔健,你怎么看?
左小祖咒:崔健大概是我这么大的时候才停止发片的,在2005年的时候。2005年我发的《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边》,崔健我们两相差大约不到10岁,在崔健最后一次发片之后的10年,是我发片最高峰期,我大概发了十多个专辑。
凤凰娱乐:很你也做了很多电影音乐,目前最适合的合作者是谁?
左小祖咒:最适合的是周星弛的电影,但是没有机会合作。我的歌多搞啊,在里面一唱会很强烈,什么时候都可以,随处可传播,越来越多的人才是发觉这个秘密。
凤凰娱乐:贾樟柯的电影《天注定》也挺适合你的路子的。
左小祖咒:贾樟柯也是比较懂音乐的,他跟我们是一代人,怎么讲到电影配乐的事情,这个活儿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靠音乐去救电影的不可能,音乐特别依靠电影,就是电影火了,人们才有情感,像各种场景,这里是亲嘴,是先入为主,叫画配音。主要我现在没那么多闲功夫,我没那么多闲功夫去折腾那个事儿。有一阵子我比较闲,所以合作要靠机缘,不是互相喜欢就可以的,得比较闲的时候。
凤凰娱乐:但你曾折腾火了《乌兰巴托的夜》,这歌也成了你的代表作。
左小祖咒:歌也不是我选的,都是贾樟柯选的。他是让我来制作,然后他填上中文词,让女朋友来唱,你明白吧,是他要把女朋友赵涛弄火,我说这个谱我也看不懂,就放着吧,过两天给你一个小样。后来我就找人给我哼了一遍,我说歌不错,两三天把音乐弄出来了,贾樟柯迅速回复说非常好,他这个人也比较煽情,给了我很大的错觉,我说你赶快把词写完了吧,结果一年看不见了,很没谱儿,娱乐界的很多人都是没谱儿的,然后打电话也不回,钱也不给我交了,太没谱儿了,最讨厌没谱儿的人,因为我是很有谱儿的一个人,但不能就这样算了,打电话也不接,我又没收你钱呢。过了一年制片人打电话过来,说我们始终在拍外景,还是把你给得罪了,贾导都不敢给你回电话,让我给你打个电话,我们这个歌还要做,这时这个歌成为我的作品了,我也付出了爱,歌词我都补完了,他一看这个太棒了,我写的一段基本上就是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也知道迷茫了,后来就唱了。我认为赵涛唱的版本没有我要的那个意思,后来我决定出版的时候我唱了一遍,这首歌做完了以后,我已经非常喜欢这首歌,然后我就决定我唱了一版,当然我还是不知道这一版是怎么样,还真是不知道。看来还得感谢贾樟柯同学给我这个跑调歌手当了一次翻唱帝的机会啊。
凤凰娱乐:你是故意不把旋律往好了弄,像《乌兰巴托的夜》等等,你的声线其实挺适合温情一点的旋律的。
左小祖咒:我们没那么下流,下流的人喜欢哭一哭,那种表达的,我们要的是绅士,这个东西点到为止,留给别人想象就完了,你不要怕别人听不懂,总有人听的懂,这是对歌迷极大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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