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稿件

022

凤 凰 娱 乐 出 品

用微信扫描二维码
分享至好友和朋友圈

陈正道:我世界观很积极 能和审查做朋友

采写/编导:法兰西胶片 摄像/剪辑:宋如辉

  在香港中生代导演逐渐退潮的今天,越来越多台湾导演浮出水面——不仅仅是冒个尖透口气,还能一跃龙门,这条鲤鱼就是陈正道。

  眼下,陈正道的新作《重返20岁》再次证明了他运转一部商业电影那一肚子的功力,上映首周票房达到1.24亿人民币,口碑平稳上扬,由此,向来拘谨的杨子姗有了“放得开”的代表作;魔力偶像鹿晗“触电”首秀不必担心重蹈“同类”韩庚的覆辙;连许久不动筋骨的王德顺老爷子也都两鬓腮红,焕发第二春。“蒙有乌尔善,台有陈正道”,说的是体型,更是技能。庆幸的是,陈正道比围观者更清醒,“《重返20岁》没有高深的电影语言,没有那种资深影迷的评论价值。”是的,在陈正道的维度里,拍一部《101次求婚》是用来换一部《催眠大师》的,那拍了《重返20岁》,尚不敢想象他接下来会“为所欲为”到何种程度。

   倒是有一点可以确信他今后从影路上少了半数荆棘,那就是他积极的世界观,“我相信美好的事,我相信感情会成真,相信有情人会终成眷属,犯的错会被原谅,所以我还能够跟‘审查制度’做朋友。”而你一定无法想象,将近十年前,他差点被整个台湾制片方“驱逐出省”。

  想看更多陈正道导演原生态精彩访谈实录,请猛戳这里!

迷影岁月:看港片长大 看张艺谋开窍

  在2006年《盛夏光年》成名前,陈正道还是个刚刚从“职业影迷”转行到职业导演的新人,生于1981年的他经常被剧组欺负“零经验”,想想看,摄影师年龄大他一轮,片场对他难有尊称,也是脸面使然。

  对于那时候的他,谈什么最有经验呢,恐怕还是电影,“我很早就喜欢上电影,小时候看港片,看周星驰,看《家有喜事》,纯粹是觉得好笑好玩”,身在台湾的陈正道和所有内地“80后”迷影份子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唯独区别在于,陈正道是看大银幕的。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正是港片最后的辉煌,大量港片输出台湾,在好莱坞尚未全盘接管的年代(1993年以《侏罗纪公园》为首的好莱坞大片疯狂入埠,加之港片粗制滥造遭台湾片商大批退货,从此港片开始在亚洲市场走下坡路),“一成二周”(指成龙、周星驰和周润发的卖座电影)紧紧攥着台湾观众的口袋。陈正道尤其喜欢周星驰喜剧,其中周星驰与杜琪峰合作的《审死官》是他至今每逢电视台重播都会老老实实坐下来从头看到尾的电影,“台词、情节、结局各个方面我都猜不到,他竟然可以这样翻案……梅艳芳跟周星驰的关系当时很震撼我,梅艳芳可狠了!”实不相瞒,陈正道对《审死官》的推崇远胜于内地影迷顶礼膜拜的《大话西游》,“我最喜欢的周星驰电影前三名是《审死官》、《喜剧之王》,再来是《济公》,很妙,《济公》是个悲剧,不管你多努力,你是改变不了人的本性,妓女是妓女,乞丐是乞丐,坏人是坏人,他最后的结果也不算救赎。”

  听上去,少年陈正道的心中潜伏着一层灰暗的世界观。事实上,他“看不上”《大话西游》,很大程度上在于观影当天他被老爸拽去看《活着》,“那个时候台湾很多片商投资了张艺谋在内地无法上映的电影,譬如说我是在电影院看《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你想那个时候,我才上小六、国一,根本不该进电影院看这种主题的电影。”结果,没看成《大话西游》的陈正道开了电影的窍,这“窍”的名字叫电影审美。陈正道完全被生活在彼岸的另一群国人洗了髓,和富贵的悲惨比起来,济公、至尊宝似乎不算什么。

  从此,陈正道一发不可收拾,把当时张艺谋所有电影看了个遍,顺藤摸瓜,他开始关注到本土金马影展的电影,原来世界上除了张艺谋,还有侯孝贤、蔡明亮,再放眼望去,还有吊炸天的法国新浪潮,有特吕弗和戈达尔,有浩瀚星辰一般的影史经典。陈正道成了重度迷影患者,大众娱乐电影与文艺逼格电影并驾齐驱,看完《第六感》,注定要在今后拍一部挑战智商的悬疑电影(也就是后来的《催眠大师》),“最后发现原来布鲁斯-威利斯是一个鬼,香港片结局是不会突然有人扇了你耳光,原来电影可以是这样的”;看完《美国丽人》,发现很多艺术片需要努力营造聆听的姿势,但这次不用,“萨姆-门德斯做到很重要一点是你不用调整,你坐下,我娱乐你,该笑的时候让你笑,紧张的地方让你紧张,魔幻的地方让你觉得魔幻,但最后他带给我的电影能量不亚于任何的艺术片。”循序渐进,陈正道找一种电影的“中间值”,它既能满足观众的娱乐期许,也能感受到作者导演的存在感。

  直到国三那年,看了阿莫多瓦的《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陈正道今后的电影性情才彻底觉醒,“电影讲到很多话题:变性人、HIV,然后各种妓女、修女,各种边缘的东西,但是他又用很包容的方式把他演完了。我现在还记得那部电影演完的时候当时我感觉,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做电影导演这件事很特别。”

  这个时候,他不再需要播放设备了,他需要一台直录设备。“花言巧语”之下,陈正道让喝醉的父亲为他买了台摄影机,然后用它拍了十几部短片,斗胆报名国际影展。

  不再宁居影迷。

初搅影坛:从对抗教育体制到得罪全台湾片方

  是不是每一个要成大气的新导演都会在处女作里封存自己的青春期?姜文是这样,杨德昌是这样,老马丁也是这样。陈正道绝对不是,因为他拍摄处女作时(《狂放》,2004)也正经历着错愕的青春,与其说存放,不如说是打碎了琉璃瓶,发泄释放。

  “拍《狂放》时自己还比较懵懂,讲的东西很多,男、女同性恋,堕胎……我们上学的时候充斥着这些东西,因为是艺术学校。所以那个电影中讲的是对抗体制,觉得大人很讨厌,老师很讨厌。”陈正道还举了一个他后来拍摄五月天音乐电影《未来》的例子,说有一个老师在课堂上骂学生,你现在都不好好读书,将来想做什么?学生回答,我将来做老师,“老师最不用努力,老师说什么是什么,我觉得那一段台词总结了我25岁以前所有的创作作品。”

  《狂放》真的要狂放了?电影被当时威尼斯电影节主席马克-穆勒的选片人选中,直接送进2004年威尼斯影展影评人周竞赛单元。带着“要牛X了”的亢奋劲,陈正道坐着飞机登陆欧洲三大电影节中历史最悠久的那片土地。和组委会一接洽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威尼斯历史上入选国际影片竞赛中年龄最小的导演,回忆这段经历,陈正道小有感慨:“我当时很骄傲,23岁,很小,五年前我应该还是威尼斯国际影片中最年轻的入围者,后来被伊朗一个19岁的小女孩取代。”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些“数字吉尼斯”都是障眼法,《狂放》在威尼斯遭遇的差评足够让陈正道捂面遁地,先是观众走了一半,到了晚上更是有意大利媒体发文质疑威尼斯选择此片的专业度。陈正道咽不下这口气,与选片方理论,而得到的答复却是——你是台湾新生代,影展缺一个这样的新生代。

  看上去,威尼斯史上最年轻入围国际影片竞赛的导演,不过是为了更好地为威尼斯做头条稿件。但是在今天,陈正道仍然对《狂放》这部在国内电影互联网站上都找不到词条的电影念念不忘,寻求一声回响:“我觉得它很重要,它能够表达台湾‘80后’一代的情感,你看台湾为什么那么多电影探讨性向,那么多电影探讨青春,‘80后’那一代,就是现在内地的‘00后’,父母非常有钱,能送我们出国,读你想读的学校,不要求我们赚钱养家,你的人生就只剩下情感爱恨纠缠。再来一次,我觉得我可以拍得很好。”

   在意识到威尼斯最受欢迎的台湾导演是侯孝贤而不是陈正道后,这个23岁的小伙子折返台湾,像赌气一样,先用惊悚片《宅变》捞取1800万新台币票房,卖出10国及地区的版权,再用《盛夏光年》包揽2006年台湾电影青春牌口碑,顺带贡献了一个金马奖最佳新人(张睿家)。当《盛夏光年》在宣传时打出“蓝色大门+断背山+春光乍泄”的口号时,市场竟然没有反感,足见电影自身的独特品质。

  未想,这份品质很快把陈正道“击垮”。谈起当时“台湾电影救星”一般的狂妄心态,他回忆说,“很严重,很骄傲,能拍类型片,也能拍青春片,觉得自己什么都行!”接下来近六年的时间,陈正道主要做了三件事:毁约、赔钱、又毁约。“跟谁工作都不太理他们,承诺人家的事也没做到,这样的事很多很多,整个就是消沉,到现在还会有台湾的电影人说我坏话,”问及到底得罪台湾多少片方,陈正道惭愧地低着嗓门说,“整个台湾吧。”虽然一直没有和老一辈偶像比如说侯孝贤、蔡明亮打过照面,但是他觉得当时台湾电影前辈应该都觉得这个小孩子没得救了。

  唯一能够拯救陈正道的,是当年喝醉给他买了台摄影机、“酒后酿祸”的男人,“当时不管得罪谁,爸爸都帮我去处理,违约了,违约金他拿出来付,欠人家钱他都出来还,”采访中的陈正道这时想起70多岁的父亲还在采访间外面等待自己去看《重返20岁》首映,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裤兜里手机讯息的震动,“他当时就说我太目中无人,确实是我做的不好。”

而立之年:反攻大陆 驱散阴霾

  时间会证明,台湾电影失去陈正道是不健康的决定,就像他们失去过一次陈国富。但说“失去”有一丝过火,纠正下,其实是大势所趋,世事弄人。

   那么陈正道如何从“断片”的阴影中走出来呢?他又做了三件事:拍MV、拍广告、做设计。这三件事每件都做得极好,而这种极好却让他懊恼。“在拍广告的时候,每天拍着产品,我就觉得这关我什么事;拍音乐录影带的时候,如果不是剧情类,就不高兴,就觉得拍得不好;去做设计,接了案子做完了,做得很好,也不开心,那个时候已经五六年没有拍电影了,”陈正道不再想别的形容词,斩钉截铁地说:“我可能一定要逼自己成为一个职业电影导演,不然一生不会快乐。”

  不得不说,真正唤醒陈正道斗志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如今远远被他超越的彭浩翔。那是在2010年,这一年,被内地互联网产业称为“网剧元年”,畅游在这元年泳池里的人,就有彭浩翔和他的“4+1电影计划”,所谓“4”代表4部在网上公映的《四夜奇谭》系列短片,“1”就不多说了,那部电影似乎辗转反侧并未开机。陈正道口气很大,一人包揽了四部短片中的三部(《假戏真作》、《谎言大作战》、《爱在微博蔓延时》),据说四部短片的点击量累计超过2亿,数字真实性不清楚,但陈正道自己却龙腾虎跃,恢复了电影感知,“我想要说故事,用电影的方式。如果彭浩翔当时没有找我拍,我觉得我的人生不会搞清楚,其实我只想拍电影,我到现在为止在内地拍片,我很乖,或者是说我应该算一个高产的资优生,都是在预算时间内完成,然后达到一定的回报、一定的精致度,我现在这么乖的主要原因是我想要拍电影过完这辈子,所以我不想让人家觉得我不认真,没有做好或者不尊重电影,因为我做过一次,那六年不拍电影的代价太大。”

   凭借这三支短片的热度,陈正道在2010年通过制片人接手《幸福额度》的项目,这是一部关于在当代生活中如何刷爽信用卡的电影。当然不是了,这首先是一部爱情电影。只不过常年观摩父亲为自己刷卡,陈正道对信用支付与道德判断上的思考累积并不单薄。该片于2011年上映,最终取得3300多万人民币票房,比他在台湾拍摄的电影票房都高。巧合的是,这一年是他的而立之年:“我30岁了,《幸福额度》拍的是我面临现实要抉择的问题,能适合华语市场已很开心。”

  运气来了,陈正道没拦住。2013年的《101次求婚》和去年的《催眠大师》在市场上反响节节高,后者2.7亿票房更是创造台湾导演电影在内地上映的最高票房纪录。在车轮采访时,脑洞大开的电影媒体总是拿《盗梦空间》与《催眠》做对比,让陈正道陷入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做”标题的尴尬。从他的出身成长,些许能猜测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些内地记者的看片量实在是太少了,啧啧。

  如今,陈正道会把一年的行程等分三份,三分之一给内地,三分之一给台湾,三分之一给旅游,“最近回台湾有人问我如果在内地发展怎么接地气?我觉得不用接地气,首先你得学会尊重这边的观众,我跟北京这边的朋友越来越好,后来发现,大家对爱情、对亲情、对于恐惧,对于很多事情关注是一样的。

  说起尊重观众,陈正道在采访中还谈到拍摄《重返20岁》如何“抵制”植入广告的问题,毕竟热钱越多,商业产品植入就越多,而贺岁档从《撒娇女人》、《匆匆那年》、《早更女友》再到《重返20岁》,“快递哥”的演技也在增长,《重返》里的“快递哥”甚至在离场时转头瞟了眼女演员,那对于企业形象来说形同于一个bug,“对,我让他转头的,而且那个快递员角色是我选的,他演得还挺好,”陈正道的回答让记者本是玩笑的发问掷地有声,“我觉得快递员转头合理,有一个女的气呼呼的把你挤开,你一定会看她一眼。你刚刚说的四部片都已经出现伤害电影的植入,但我们是植入做得最尊重观众的,你不得否认。”

  从迷影暗地也妖娆,到两岸正道是沧桑,陈正道演绎的电影叫归心。“我觉得我是积极的,我相信美好的事,我相信感情会成真,有情人会终成眷属,犯的错会被原谅,”最后总结自己的电影世界观时,他释然地说,“所以我还能够跟‘审查制度’做朋友。

栏目介绍

聚焦娱乐圈一线人物
呈现高端新闻人物报道

——凤凰娱乐《大写人物》

制作团队

采写:法兰西胶片

责编:扭腰客 芥末

监制:刘帆 李厦

出品:凤凰网娱乐

凤凰娱乐官方微信

凤凰娱乐官方微信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凤凰网保持中立

看张艺谋的电影开了窍 曾得罪全台湾片方 和审查制度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