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生活周刊:当年媒体对春晚的批评声音很大,但后来人们也懒得去批评了。现在春晚也知道如何利用媒体正面报道,倒不是说观众对它的批评让春晚故步自封,当年有顾忌是因为真把老百姓的声音当回事儿了,而现在是不把老百姓的声音当回事儿了。
甲丁:在大家狂批春晚的时候,还能清醒地去看待我们的文化作品,大家还能有文化态度,现在根本不可能有了。比如去年奥运会,张艺谋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恰恰因为他是第一次,所以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我们所做的以往的这种大型广场演出中的程式和套路,所以我个人认为这东西是很不错的。相比之下,到了闭幕式,陈维亚平时广场演出做得多,所以他的套路一沿用,你会有严重的不满足。春晚也是这样,大家那么熟悉这个题材,熟悉有个好处,就是实施起来要减少很多的麻烦。但是不好的是,这个题材给予大家的新鲜感能到达什么程度,大家给它的包袱,我觉得很难在这之上拔出一个新的高度。
每年的春晚都说要创新,今年也是,但在样式上,在节目整体构成上很难有创新。除了一些技术手段,随着社会的进步,水到渠成地形成新的技术手段和包装以外,本身节目很难有创新。我个人认为,实质原因是这批老的“晚会人”的能力也就到这个程度,而新的“晚会人”形成不了气候。人是决定因素,人首先就是这么一批人,做起来就很难。
25年来丢了什么?
三联生活周刊:如果说早年春晚能体现出一种精神,你觉得是什么?
甲丁:我觉得第一是,春晚跟当时的社会背景特别像,宽松、自然,从形态上讲特别重视中间的串联;从技术环节上讲,唯有这种插科打诨的形式能把这个联欢晚会的诉求表现出来。实际上,大家对春晚不满意,就因为越来越不像联欢,像是一个大型的正式演出,忽略了主持人的串联作用。你看现在有些地方台的节目,主持人在其中的作用,对于整个晚会的理念表达、气氛调度起了很大作用。这是由多个层面组成的,首先主持人整体的定位就是一种传达,不是去调度节目,是调动大家情绪。现在的主持人已经不是联欢的功能了。
再一个就是氛围功能没有了。1983年春晚,大家团团坐,所有演员坐在环境中,给主演的人当“托儿”,整个调动大家情绪,这就形成了台上台下特别明确、特别良好的互动氛围。现在台底下坐的都是各个赞助商,没有一个位子能提供给演员,除了“托儿”,没这个氛围,你就觉得不是团团坐,大家一起联欢的感觉没有了。
还有一个就是演员。在演员的使用上、功能上,更多的体现是演员去演,而忽略了整体交流。比如今年周杰伦的一句话,“有请宋祖英”,你就感觉到一下子还原到春晚联欢的本质上,而这种东西确实太少了,就是演员拿着劲儿在台上演。头几届春晚,演员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马季主持着节目,就演去了。王景愚主持着节目,就演去了。刘晓庆主持着节目,就唱去了。演员整体的心态,和为演员设计的环节本身是轻松的。
三联生活周刊:那你觉得,这种变化,原来很轻松的,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头几届春晚的主持风格,我相信不是吸收了西方的主持风格,而是中国传统联欢晚会的主持样式。而这种主持样式的根基可能就来源于民间表演的戏曲,来自内心。但是后来将这种非常符合氛围的方式放弃了,最后都是主持人很正经地站出来,去传达一些东西。
甲丁:我觉得放弃的原因是决策层对春晚的认识有偏差,其实要主持人跟现场互动好,一点都不难。但在整个设计上、要求上,我每年都强调主持的作用,但每年我的想法都不被采纳。不是大家不认为它好,而是决策层对它的判断上跟我们有区别。把春晚变成了越来越正式的一场演出,而不是做成真正意义上的联欢,这是观念问题。
三联生活周刊:25年来,春晚越来越多地丢失了很多东西,而这种东西对于一台联欢晚会来说可能又是很珍贵的东西。25年的变迁中,真正变化最大的是形式,舞美、灯光等等,连主持人穿的衣服也比以前贵了几万倍,硬件的水平全提高了,但软件不行。
甲丁:这有几方面的原因。一是决策层对春晚的认识,觉得这样才能反映整体的社会进步,反映国家的强盛。当年的春晚出现是一种偶然,没有背负这么大的政治诉求,就是为了给大家营造一种欢乐场面,陪伴大家度过除夕这么一个特殊的夜晚。现在是要通过春晚展示国家形象,诉求不一样,在展示国家形象这个诉求前提下,给老百姓提供一台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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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园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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