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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法兰西胶片
近日陈德森导演新作《一个人的武林》（以下简称《武林》）在全国正式上映，该片主打甄子丹对战王宝强，如果你是香港动作片老影迷，还能从中电影中认出近二十名客串的香港武行精英，他们有的成名于上世纪70年代，有的在80年代红极一时，而也有很多是90年代打出风头的中坚力量，但是在现代，他们鲜有问津。事实上，《武林》本就是一部为香港动作演员工会募捐的电影，而募捐，或者说慈善，是本片导演陈德森在《十月围城》后患下抑郁症的主要解药。凤凰娱乐特此专访了这位曾经为香港现代动作片做出过革新的陈德森，谈谈他对香港动作电影最后的情怀。
从今年金马奖的提名名单里可以看出一件事，今后香港电影唯一可以在整个华语电影工业里引以为荣的，恐怕就是武行了，因为只有动作指导一栏被香港武行或者香港武行嫡系饱览。但是那些退休的武行现今处境并不太乐观，“他们有些人连出租车也开不了，因为他们摔的腰椎都不行了，不能坐着超过两小时，晚年很悲哀的”，谈到退休武行，陈德森有感而发，总之，他开始为香港动作演员工会筹备一个福利基金，而《一个人的武林》便是他一个人的开始。
凤凰娱乐：《十月围城》过去五年你才拍了这部《一个人的武林》，五年里你主要在做什么？
陈德森：其实我在拍《十月围城》时得过忧郁症，后来能治好的原因除了宗教，还有我开始发现生命中不能只有电影。本来我的忧郁症源起就是电影，上班是电影，吃中饭是聊电影，快乐时光也是电影，反正一整天24小时都是跟电影在一起，电影成了就开心了，不成就不愉快了。生命中的事只有这样吗？好像不只。后来我就开始做慈善，其实我2005年开始这十年一直在做小慈善，每年都做。如果你有关注我的微信你可以看一下我的朋友圈，就是我经常募请一堆朋友，为汶川的小孩募捐一辆校车，为青海的大学生募捐九台电脑，差不多一直做这些事，想着想着就去做。那我觉得生活有一点意义，所以就一半去做慈善，一半拍戏。
凤凰娱乐：现在的都市抑郁症都和强大的工作量有关。
陈德森：我刚讲的，生命中不能只有电影，如果我不快乐，如果这样忧郁下去的话，我怎么能拍得好电影，我自己都不快乐，我怎么带快乐给观众。另外一点就是我（拍戏）很慢，我的文学根基很一般，所以对剧本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的话，不太敢去拍。
凤凰娱乐：可是《武林》这个项目，应该是《十月围城》之后马上就说要做的，这中间剧本是不是有大变动？
陈德森：那个时候主题想的比较大，你看“武林”两个字多大。而且我很喜欢《十月围城》的景，念念不忘，花那么多钱搭了中环，我还是想再拍一个戏啊，那武术在香港功夫最鼎盛的时候是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但香港这个地方改变很大，像现在皇后大道，是在七几年以后就开始出现很大的改变，所以我想拍一个五十年代的香港，就讲功夫的故事。
凤凰娱乐：为什么改成现代戏？
陈德森：我太慢了，当剧本弄好的时候，市场上已经出了一大堆功夫电影，所以我觉得再拍可能对观众来讲是有点疲劳了，所以我再想想有什么新的题材。
凤凰娱乐：什么时候确定了这个想法？
陈德森：就在写完《武林》剧本的两年后，我再找来一些新的编剧，来帮我再把把关，在创作上给我一些刺激。有一个编剧跟我认识很久，刘浩良，他就说，“陈导，你不是之前有一个剧本，你给我看过的，是一个变态杀手的故事，我很喜欢，如果（审查）通不过，不如把故事扳过来”，因为故事要发生在二十一世纪，2014年的香港。当然那么现代化的都市，你把功夫摆进来的时候是很难磨合的。那现在有一个命题就是中国功夫在香港没落了，如果把一个警匪悬念的元素加进来，变成推理，好像功夫这个元素就能成立。我说这个很好，我就慢慢构思了这个故事，原本这个故事第一个名字叫“功夫杀人”，很直接，可能有个“杀”字也不通过审查。
既然有悬念了，那我就说把它改成《一个人的武林》，“武林”，“林”是不同的树，怎么可能只有一种树呢？武林怎么可能是一人的呢？得是不同的门派，那么多门派统称为一个武林啊。因为你要做武林第一，那不能只是拳厉害，你的腿也要厉害，有部电影叫《南拳北腿》，你听过吗？谭道良，他是北腿王。所以为什么要分拳、腿、擒拿、兵器、内功，如果你要做到这样的境界，你要都会。
凤凰娱乐：《武林》最后定剪多长？
陈德森：100分钟。我觉得电影长短，在于你这个电影要告诉观众什么，要给观众看什么，够不够。我觉得是够了，已经饱满了。审片的时候有人问，中间好像有点慢，我不可能每场都是打，没有文戏是不可能的，要塑造这个人物，我觉得现在这个电影是刚刚好。
凤凰娱乐：电影里甄子丹在和杨采妮描述各路高手时，起码说了七八个人的名字，但到最后好像没有杀那么多人，可能也就五个左右。
陈德森：电影才两个小时，你要有好的节奏。而且他其实说的是北腿王里面的七个人，这七个人的腿是强大的。说这个话的时候，甄子丹就知道宝强要打过他打过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武林第一。如果子丹一开始就讲出这个门派最强的人，警察就不需要他了，他就编了七个人的名字出来，可这七个人都是腿法厉害的。
凤凰娱乐：你和甄子丹合作两次了，他在片场的控制力是不是极强？
陈德森：很强。因为你不光要研究怎么打，可能在现在社会里面，你还要研究什么样的镜头，什么样的仪器，什么样的配备，去配合你的镜头，那个很重要。这个是下一个学问，因为好莱坞电影把高科技都带进来了，观众要求越来越高。我不一定要拍那种虚幻世界，可是高科技那个东西要懂，有什么机器可以浮在空中，有可能有不一样的角度，你要不断的学习，每天增强自己对电影的认识，才会慢慢的一路更好。
凤凰娱乐：《武林》有四个动作指导，除了甄子丹还有董玮、元彬和严华，他们都是由甄子丹控制，还是你来统一规划？
陈德森：这是我来分的。我做动作片导演，我是有五个点。我喜欢设计动作，首先是为什么打，在哪里打，什么时候打，怎么样打，最后如何脱险，如何把对方打倒，我要先想好这五个东西，每一场戏，我设计这些点，不管是好与不好，给他一个概念。
凤凰娱乐：有些打斗环境设计得很有想法，比方说王宝强和释延能站在那个巨大的骷髅架子上打。
陈德森：如果两个人站在平地上踢，踢不出花样，一定要有高度，高低的位置去踢，那高低的位置呢，也不能平，那个骷髅骨头不是这样的（用手比划骷髅骨架的形状），是这样的。所以其实是在那个景观上，加强视觉冲击力。
凤凰娱乐：你觉得宝强的身手和以前哪位香港武打影星比较接近？
陈德森：他和以前刘家良的一个徒弟很像，叫小侯（编者注：小侯，原名侯耀宗，跟随京剧武旦粉菊花学戏，天赋能人，身手敏捷，能做出很多超出常人的跳跃翻腾动作，后被刘家良看中，收为入室弟子，是刘家班主力军之一，并一度传言接班刘家良。遗憾80年代中期刘家良电影不景气，班底解散，小侯辗转至洪金宝门下，担纲配角或担任动作指导）。
凤凰娱乐：《霹雳十杰》的小侯？
陈德森：《十八般武艺》。
凤凰娱乐：都有他。
陈德森：对，他的个子、身手很像，宝强已经很强了。
凤凰娱乐：樊少皇他演了一个武者转行拍电影变成动作巨星，但他几乎没台词，你设计这样一个人物，是有什么隐喻在吗？
陈德森：其实我背后有一个命题就是功夫到现在是不是真的没落了，你看，这些高手都不再教功夫。其实是渗透，可是我不是个说教的电影，我不讲大道理，这是个娱乐片，所以得搞清楚这个。你看完电影出去，你可以想到为什么都没有人教功夫了。
凤凰娱乐：姜大卫在路边炒菜。
陈德森：对，所以这个事也是引申到背后的命题，可是我真的不是一个文艺片，它还是一个赏心悦目，要抓住眼球的一个动作电影。
凤凰娱乐：《武林》还有一个主题，就是对香港武行的致敬。
陈德森：武行致敬是锦上添花的，我本来只是拍部电影而已，因为拍部电影，利用这个机会，我还可以向他们致敬。
凤凰娱乐：那邵氏对你影响大还是嘉禾对你影响大？
陈德森：邵氏对我影响最多，我的成长，我的小学就是看邵氏电影。
凤凰娱乐：排一个你最喜欢的邵氏电影前三名。
陈德森：《独臂刀》，《龙虎斗》，王羽对我影响很深的，然后还有很多，《教头》，狄龙的。武侠片还有《风流断剑小小刀》、《大醉侠》……很多，《金燕子》都是在我成长里面的。当时六十年代你看得很兴奋，那些主角都会打，王羽、傅声、狄龙、姜大卫、陈观泰、惠英红、郑佩佩都会打，都学过，到现在，打来打去就那几个，没办法。大家看腻了，不是武打明星去打，就觉得很假。
凤凰娱乐：之后的嘉禾对你影响应该也很深，不然怎么想请邹文怀来客串？
陈德森：我跟他讲，我这个电影会是一部能成功的动作电影，是很多人做成的，没有投资方、没有各个部门的努力是做不成的。最主要的部门，第一个是投资人，他听懂我这个意思。而且我说我这个戏是为动作演员工会募款的，所以他们都愿意来。
凤凰娱乐：能介绍下这个募款的方式吗？
陈德森：就是所有曾经拍过的，现在也是当时（香港动作片）得力的台前幕后的这些人，我们为动作演员工会募一个福利基金。
凤凰娱乐：是你组织的吗？
陈德森：对，是为了一些退了休没有太多存款，晚年比较悲惨的动作演员募集，不是现在，是给未来准备。因为很多武行他们从小就科班出身，他们只会打，也没读过什么书。
凤凰娱乐：1993年武行开始落没的时候，很多人都改行开出租车去了。
陈德森：有些连出租车也开不了，因为他们摔的腰椎都不行了，他不能坐着超过两个小时，有些晚年很悲哀，很悲惨凄凉。并不是所有武行都这样，但是这些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可能他们离世了要办葬礼，可能他们进医院了要治疗，你有参与过这部电影的，就会出来帮一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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