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鞍华：愿把民国拍得像我看见的那么好

创作辨识：霍建起拍的《萧红》不经看

凤凰娱乐：您以前也说过，如果不拍戏或者也不能教书的话，就会去学看相，真的有这种想法吗？

许鞍华：这个我是开玩笑了，看相师很难找工作的，但我真是有兴趣，看过一些书。

凤凰娱乐：那您会看萧红的相吗？萧红的命运是不是也能从她的脸上看到？

许鞍华：我不敢说我很懂，就不乱说了。其实有点的，可是我不八卦了，不然人家骂我了。（笑）

凤凰娱乐：《黄金时代》这么大一部戏，您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许鞍华：我早睡早起，我一收工吃完饭就睡觉，早晨拍戏的时候，四点钟起来过一遍今天要做的事，六点钟出发，然后就开始拍，拍到晚上应该在东北的四点钟左右就收工，回来五点钟左右，完了吃饭，吃完饭差不多九点钟就睡觉了。

凤凰娱乐：那有夜戏怎么办？

许鞍华：夜戏还行，夜戏就拍完了就睡了，就是这样子。

凤凰娱乐：算是您比较辛苦的一次拍戏过程吗？

许鞍华：其实不辛苦的，这个戏每天拍摄的时间都不超过12小时，以前拍戏通常最少要拍14个小时，因为当时的经济效益是这样的。这次剧组里，制片部门把我照顾得很好。

凤凰娱乐：电影里我最喜欢的一部分就是前面萧军和萧红，他们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的时候，一直在拍吃东西的戏，那段很生活化。您一贯的强项就是拍平淡生活的细节来展现人物，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体察力和感悟力？

许鞍华：这些情节都是在《商市街》里头的，我自己特别喜欢《商市街》，可是我有点遗憾是没拍出萧红住在商市街的时候打开窗户就看到外面的冰雪，那样非常有诗意，可是我没有成功地把它变成画面，因为我感觉变成画面就太像MTV。如果用那种很形象化的镜头，加上好多融镜、慢格，有点太过抒情。

凤凰娱乐：霍建起的那版《萧红》就是那么拍的。

许鞍华：我看了。可能我拍戏的习惯是尽量不用这种镜头，我感觉这些镜头不太经看。这是个人品味问题。

凤凰娱乐：《黄金时代》这部片名一方面是讽刺的，另一方面你又是要想表现文学的黄金时代。那这两个意义，哪个表现得更重一些？

许鞍华：都可以，这个故事这样拍法，你可以这样看，你可以那样看，都可以。你可以看成是一个时代，也可以看成是她个人。你可以说是她的黄金时代，也可以说不是。很多时候这些看法都是并存的，你说一个人很坏，又说一个人很好，可能同时都是真的。

凤凰娱乐：您有没有在颂扬民国时代？

许鞍华：不会，主观注入了好多我看见的或者我想看到的东西，当然每一个时代都有好人，有坏人，有好的地方，有不好的地方，我当然是有点美化了那个年代。其实那个年代因为战争有很多悲剧，这些我都没拍，这是一个偏见，不完全是真实的，是我愿意把那个年代拍得像我看见的那么好而已。

形式争议：时间才是主角，超越过去传记片

凤凰娱乐：李樯老师的剧本就写了现在电影呈现的那个形式，当时您有考虑过别的形式吗？

许鞍华：就是这个形式，我很高兴他能想出来。

凤凰娱乐：电影呈现了很多不同的史料来去描述萧红，但观众看完之后，会觉得它没有导演自己的态度。

许鞍华：因为我们这个戏主要不是展现萧红，而是用一个方式来展现一个人，任何人都可以这样展现，从不同的观点、不同的时间段看同一个人，你会产生一些什么样的感觉。这个戏对我来讲，它的主演是时间，所以如果某一个观众看完认为萧红是这样一个人，那只是这个观众的看法。当然这里面逃不掉萧红主要的生活、主要的性格脉络，可我不能逼观众接受，这是我的看法。

凤凰娱乐：您觉得主演是时间，是要那种时间流逝的感觉？

许鞍华：这个时间能把一件事情变成一个怎么样的面貌，这个很玄的，我几乎不应该说出来的，但我真实的感觉就是这样子，当然萧红是一个主要的人物，这个表达其实是说什么人都能被塑造成好多好多面貌，让观众去选，而这些面貌都逃不出某一个框框。

　　所以我觉得这个剧本有创意，也是合乎事实的，比如清朝人看某个人，跟我们现在看某个人，观点可能是相反的，因为有各种各样的条件。

凤凰娱乐：所以您还能称它是一个传记片吗？

许鞍华：当然了。这对以前的传记片是一个超越，不光是给你某一个看法，而是告诉你有很多看法，你可以选一个。

凤凰娱乐：这样的话是不是谁来演萧红都可以？

许鞍华：那不是，因为这些还是你加注在这些人身上的，需要这个人物得在。

投资困境：成本已是《桃姐》三倍

凤凰娱乐：就内地的市场来说，很多导演都说不缺钱，但缺剧本。

许鞍华：对。剧本有的是，好的剧本很难找到。

凤凰娱乐：所以您就绑定了李樯老师？

许鞍华：不是，我没绑他，没把他绑住，是刚好碰上一个好剧本，赶快就拍了这样。

凤凰娱乐：我记得好像跟他还想合作《妾的女儿》。

许鞍华：后来不拍了。投资方说经过评估，用这么多钱来拍一个文艺题材，就非常冒险，跟《黄金时代》一样，《黄金时代》比那个还要冒险。

凤凰娱乐：那这次找投资也是时间很长。

许鞍华：确实是蛮长的。因为它是个文艺片，成本比较高。像之前《桃姐》的投资就比较少，才是这次投资的三分之一。如果是《桃姐》就容易很多。

凤凰娱乐：您之前讲过不太喜欢为了投资跟人家谈很长时间的生意，是不是这次放在李樯老师身上更多一些？

许鞍华：李樯也没有谈很长时间，就说得很爽快。很快就决定了多少钱。

谈鲁迅与萧红：老男人通常喜欢漂亮女孩子

凤凰娱乐：这次用的全都是内地演员，他们跟香港的演员有什么差别？

许鞍华：其实现在差不多了。多半的内地演员都是科班出身的，受过严格的戏剧训练，以前香港好多很红的演员现在都四五十岁，都是在TVB训练班出来的，那个就没那么正规的，也有好多是选美出身的，像张曼玉，就没有受过训练。他们的出身跟他们的表演方式是有关联的。可是现在有好多香港演员也来内地进修，希望把一些基本的东西补回来。

凤凰娱乐：很多您不熟悉的内地演员在拍的过程中是您调度的比较多一点，还是让他们自己发挥的多一些。

许鞍华：一半一半吧。

凤凰娱乐：王志文老师演鲁迅，基本上是他自己去揣摩的？

许鞍华：他做给我看过，我觉得OK就行了。我跟王志文老师谈的时候，他就说，鲁迅一般都给人家一种老骂人、很激昂的革命形象，像一个领袖，而他不想表现一个这样的鲁迅，在我们这个戏里，已经是鲁迅死前的两年，年纪大了，还生病，人也比较温和，而且经常是在家里，比较私人的一面。所以王志文的表演就这一个层次，问我同意不同意，我说我同意。我觉得他这样做是对的，而且还会让国内的观众有新鲜感，跟他们概念里的鲁迅不太一样。

凤凰娱乐：您怎么看鲁迅与萧红的关系？

许鞍华：就是一个很不寻常的师生关系，你到一个新的城市，随便打个电话给他，他就会请你吃饭，借钱给你，完了请你到他家里，会不会呢？我感觉是不会吧，他们就这样，就是完全没有计较任何事，而且萧红也没有占了他便宜又不感激，完全没有辜负鲁迅，鲁迅也帮对了人，因为她确实有天才。最重要的是，你看起来也不觉得很吃惊。

凤凰娱乐：两个人有没有一点暧昧的成分在里面？

许鞍华：人家说有，也可能有，可是我们没拍这方面了。

凤凰娱乐：但是鲁迅看萧红穿裙子的那一段，惹人遐想。

许鞍华：如果启发你的想象，觉得鲁迅可能在男女关系方面也对她很有兴趣，那也不是没可能的了，很自然的事，因为通常老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是吧？他没做什么事，可是他就很喜欢，就是像祖父祖母很喜欢小孩子在他们旁边的那种感觉。

地域选材：拍港片没有意识形态考虑

凤凰娱乐：拍萧红是不是因为想拍一个关于东北的故事？

许鞍华：那个不是原因，而是以前碰上这个题材就很喜欢，没有考虑它的背景。

凤凰娱乐：前几年，您没有来内地拍戏的的原因是什么？

许鞍华：我拍戏从来没有想是不是要在哪里发展，我是看题材的，碰到一个题材，我觉得现在有钱拍了，就拍了。或者刚好有人找我在内地拍一个，我觉得我能拍，就拍了。没有考虑过选一个题材来开拓自己的市场，没有的，这几年就是这样。

凤凰娱乐：我记得您拍《玉观音》的时候，说想拍一些偏商业的作品，但是《玉观音》没有成功。

许鞍华：没有，我那个时候是想拍一个商业题材，可是并不等于以后也拍。

凤凰娱乐：徐克导演之前说，觉得香港新浪潮的帽子对他们来说太大了，您怎么看？

许鞍华：我无所谓，因为我觉得对我们大家来讲，这个宣传是好的，有个帽子也好归类，形成一个风潮，而不光是个人。

凤凰娱乐：他现在到内地拍了很多戏，包括他最近的《智取威虎山》，有点主旋律的感觉，您怎么看他的发展？

许鞍华：挺好的。

凤凰娱乐：您还是更愿意多拍些香港的题材？

许鞍华：拍香港的片子是因为我比较懂得当地的东西，拍起来比别容易，也不用离开香港，因为家在那边，我跑到这边来，我有好多家里的顾虑，比如我妈等等的，我宁愿在香港拍，比较方便照顾家里，并不是说我在意识形态上希望在香港拍，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