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兰特-曼多萨（资料图）

菲律宾导演布里兰特-曼多萨（Brillante Mendoza），英文报导总爱用相似音的“Brilliant”（杰出）称赞他。2005年交出处女作《情欲按摩院》，2008年即以《高潮满座》成为继Lino Brocka后另一位入围戛纳影展竞赛片的菲律宾导演，来年即以争议作《男孩看见血地狱》荣获戛纳最佳导演。曼多萨的作品一直是金马影展常客，今年当曼多萨推出《人质》、《出让丈夫的女人》，标志创作生涯另一阶段，正是邀请来台的最好时机。

大学读广告设计，毕业后在影视圈作美术设计多年，以45岁“高龄”推出第一部片《情欲按摩院》。讲述一位年轻色情按摩师的工作内容及参加父亲葬礼，生与死的交错，一下是让男人高潮的手，一下是让父亲安息的手，藉由交叉剪接衍生多重解读的可能性。

曼多萨说拍这片纯属意外，有人询问他意愿，就接了，但曼多萨并非应付了事。原始剧本是个爱情故事，重点是男主角跟在日本打工的女友的爱情故事，于是他进行大量访问，重写剧本，将主轴放在男主角的按摩院工作。虽然只是第一部片，但大量访问成为曼多萨的标准工作流程，他的作品建立在生活感，多数作品改编自真实事件，成为菲律宾庶民生活的映照。

然而，惊人的起步未必是一路顺遂。曼多萨的第二部片家庭通俗剧《Kaleldo》、第三部片同志喜剧《Pantasya》都不免让人失望，但夹在这两部商业及艺术表现都不甚理想的剧情片之间，仍有深刻强调教育重要性的纪录片《Manoro》。

2007年的《强强》是容易被忽略的佳作，也是曼多萨风格成形的代表。他曾表示是“真实时间”（real-time）的信奉者，相信电影压缩在固定时间内会更真实。因此许多作品控制在一天。但拍这样的片子绝非易事，要不沦于流水账，又不能违背曼多萨坚持的真实感，出现过于戏剧化的转折，更考验编导功力。

《强强》的故事极为简单：贫民区的妈妈收养三年的小孩，在这天准备送给要领养的美国夫妇。没有诱人的性与暴力，没有呼天抢地的煽情，但曼多萨大巧不工地建立看似平凡、琐碎却极为可信的生活细节，将收养妈妈的心境暴露给观众，以几近纪录片的方式尽可能客观捕捉，所有设计都为帮助观众进入角色，最终得以了解：这平凡的一天，对刻意隐忍压抑的收养妈妈来说，有多么艰难。曼多萨来自女性居多的家庭，在他的电影里，总有这些坚韧女性的身影。

曼多萨产量惊人，2007年再拍出《Tirador》。设定在选举期间、马尼拉的贫民窟，交织四名罪犯的生活，此片展现马尼拉龙蛇杂处的一面，但真正想说的是：这些罪犯再怎么可恶，也比不上贪腐的政客。

2008年《高潮满座》是曼多萨最才气纵横的作品。设定在一天、一间老旧色情电影院内，摄影机自在游走，捕捉等待离婚官司的老奶奶、游手好闲的儿子、偷情的媳妇及侄子、偷窥的小男孩、泄欲的同志观众......角色立体而可信，爱与欲、生命的多种可能性折射其中，并与电影院作为欲望投射对象互为呼应。

2009年《男孩看见血地狱》，延续《强强》以降的一日体验、《Tirador》对体制的批判。电影始于年轻警校学生平凡的一天，入夜后，天真男孩为了赚外快去帮警察学长的忙，谁知却是一趟远比丹泽尔-华盛顿、伊森-霍克《震撼教育》更加震撼的道德试炼。漫长的车内戏、无打光的夜戏，大胆挑战观众极限，美国影评人Roger Ebert痛骂，当年戛纳影展评审团主席昆丁-塔伦蒂诺盛赞，最终惺惺相惜地颁给他最佳导演。

(文/谢佳锦)

《出让丈夫的女人》海报

同年，曼多萨再推出《阿嬷打官司》。一般犯罪电影往往聚焦事件的加害者、被害者，但他把视角移到两位的阿嬷，让观众看他们一个为了讨回公道、一个为了救孙子出狱，奔走在不断淹水下雨、贫穷破旧的马尼拉，最终两条叙事线神奇交流。编导巧妙的穿插、贴近庶民的视角、舒缓有致的手持摄影、两位阿嬷完美的演出，都赋予这部片普世皆然的穿透力。

然后曼多萨沉寂两年，在2012年一口气推出两部迥异的作品，各自代表风格的突破及进化。《人质》改编自2001年菲律宾一起轰动国际的人质绑架案，一群穆斯林恐怖份子冲入旅馆，劫持无辜游客向各国索取赎金，过程超过一年。经常聚焦在一天的曼多萨，这回拉长到一年，依然不落俗套地放入丰富细节，以不造作的情节塑造立体的角色。《人质》找来法国女星伊沙贝拉-雨蓓饰演被俘的法国社工，但电影不停留在单一视角，可贵地展现被害者及加害者的处境。此外，《人质》片中有大量枪战，是曼多萨成本最高的作品，也是他最直接处理政治面的剧情片。

另部作品是《出让丈夫的女人》，原名“子宫”（Womb）。一名无法生育的接生婆，对丈夫感到亏欠，决定帮他找一个能生育的小老婆。电影并不聚焦在一日，但可说是《强强》的进化版。导演很快就让观众了解女主角的动机，看着她四处奔走，揣度这故事会不会有转折？但可曼多萨厉害之处正是他不用依赖情节转折，片中可信的生活细节、美丽绝伦的摄影、水与岛衬托出“子宫”意象，也为曼多萨镜头下的女性，提供最好的视觉张力，收尾巧妙的省略更是简单有力。

曼多萨是一个彻底的作者导演，但他处理的并非难以共鸣的个人内在问题，而是真实而无所畏惧、悲悯而不滥情的菲律宾图像，一如他所说：“在最平凡的人身上寻找最不平凡的事”，这些人，有的脆弱，有的坚韧，在曼多萨的拍摄下，都展现真诚而动人的力量。

(文/谢佳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