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专访娄烨:《推拿》若遭重审 说明审查者皆盲人
娄烨解读《推拿》的意识形态
【解读篇】
意识形态的障碍远远大于视觉障碍
凤凰娱乐:这里面改编的部分,小马眼睛突然复明的戏份,是大家关心的一个焦点,为什么这样改编?
娄烨:它不一定是一个准确含义的,只是一种窗口,他引导整个的前面观众进入到他的世界,这是一个窗口,所以在那个段落实际上是更能够靠近一点所谓黑暗的那个状况,你可以理解为是复明,你可以理解为是顿悟或者是一个新的感受,因为实际上盲人视觉是,如果说看不见实际上不准确,他的全身都是眼睛,对我来说,他的感受力和周围生活,周围空间的感受力,不是比看得见要少的,他更丰富。
凤凰娱乐:小马的另一个改编就是他的结局,自己开了家店,和小蛮在一起。和原著相比,感觉是个光明的尾巴
娄烨:你还记得结尾的那首歌吗?
凤凰娱乐:记得。
娄烨:所以对我来说那不是一个什么光明结尾,我很难用光明结尾来解释这个,但是我同意这是一个温暖的结尾,这也是我希望的。
凤凰娱乐:原著里的一些戏被删减了,大家不太明白。
娄烨:没有什么戏份被删减,你如果以小说标准来看这个电影的话,你可以说是删减,但是对我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删减。
凤凰娱乐:正因为铺垫不够,大家才不太明白为什么结尾时这个盲人按摩院要解散。
娄烨:开头你还记得沙复明跳舞的时候的画外音吗?介绍他是一个除了中医推拿,还有别的方面的兴趣,“那是一个疯狂挣钱的疯狂岁月,也是盲人推拿的黄金时代。”结尾,这个黄金时代过去了。其实毕飞宇写这个小说的背景就是这样,而这个背景,当他小说出版的时候,那个背景实际上已经过去了,但是他成为那个背景之下的障碍生活状况的一个很好的记录。
凤凰娱乐:这个电影里面有三处血腥的场面,就是小马自杀,王大夫自残,沙复明吐血,我知道这是情节的需要,但是可能对观众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您好像之前没有拍过血液四溅的场面。
娄烨:我个人觉得这都不能称之为血腥场面。
凤凰娱乐:当时王大夫在自残的时候,观众们确实都在惊呼。
娄烨:那可能是需要的。
凤凰娱乐:用那么多虚焦镜头是为了强制观众进入半盲的世界里吗?
娄烨:不是想强制,只是希望能够观众了解一种障碍,也就是说,我希望观众通过看电影中间获得的一种障碍的感受,来体会一下盲人的障碍感受,这是一部关于,怎么在障碍当中生存的影片。实际上,不仅盲人有障碍,每个人也都有障碍,而且不一定小,不一定盲人的障碍比我们要大,也就是说,你所面临的环境和其他方面的障碍可能远远要高于所谓视觉障碍,视觉障碍和听觉障碍只是这个影片语言的组成部分。
我们实际上在尽量地接近盲人感受的状况,就是盲人可能很难这么保持距离地谈话,他是要身体接触的,他是要摸的,而且拉手,这个是他沟通的方式,所以摄影机也非常近,摄影机有点像手的那个状况,在抚摸所有的脸部表情,说话的状况,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就是说,整个影片实际上是由视觉障碍造成的,就是整个影片都存在一个非常严重的,而且越来越严重的视觉障碍,就是从观赏角度来说,障碍一直到停电完全消失,那是一个非常极致的点,我希望通过这些语言,这些尝试能够让观众能够感受,靠近盲人的世界。
凤凰娱乐:您在微博上也说到,就是那场戏,就停电那场戏是你听到这样一个故事,然后加入进去的。
娄烨:对。
凤凰娱乐:盲人在黑暗中的这种“看见”,是不是有别的象征意义?
娄烨:没什么象征,你觉得象征什么?他在障碍里头有自己非常优秀的解决方案,而且他有面对黑暗和障碍的一种心态和方法,这实际上是我们需要学习的。每个人都存在在障碍里头,不是说你看不见,你看得见照样有很大的障碍,甚至于更大的障碍,比如说意识形态的障碍根本就是远远大于看不见,看得见的一个区别。
凤凰娱乐:您想借由盲人的故事达到一种意识形态影射吗?
娄烨:我不喜欢象征或者说影射,或者是隐喻,这些都是我不喜欢的。我个人认为,所有的所谓隐喻或者是象征对于我来说,如果你要想获得象征或者隐喻的感受,你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你所有的工作不允许有象征和隐喻的目的,它不能成为影片创作的目的,如果它成为目的,就是让人非常非常无法忍受的,所以这一点也是我非常喜欢毕飞宇《推拿》小说的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就是说他完全限制在一个对现实和感悟的一个描述,这一点我希望影片也是保持在这样一个方面,因为这样才是比较真实的一个状况。
凤凰娱乐:在这次整个创作之后你会对盲人有一种新的认识吗?以前可能我们大家都会觉得我们要帮助盲人,但是其实他们会有一种想法,我不需要健康人的帮助,不希望被不一样的眼光来看待。
娄烨:可能会有一些,但其实我相信我也是这样,可能比如晓冬,或者其他工作人员也会有这样,恰恰是通过这次合作,了解的不仅仅是盲人世界,不仅仅是盲人的生活,其实更多的是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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