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琪峰在《毒战》片场

杜琪峰接受凤凰娱乐独家专访

【回顾：杜琪峰从未拒绝大陆】

多部作品在大陆拍摄，“固守香港”只因作品道地色彩

2010年以前，杜琪峰身上经常被贴上“硬颈”、“坚持”的标签，原因是香港导演们顺应大势纷纷北上开戏，而他却强硬地保守本土，在他人口中变成了一面坚守港产片的“旗帜”。

其实杜琪峰这面所谓的“旗帜”从未强硬拒绝过电影中的“大陆”背景，他的第一部戏已经是左派电影公司“凤凰”的《碧血寒山夺命金》，在粤北拍摄，很可能是20世纪80年代新浪潮第一部进入大陆拍摄的电影；而后银河映像的《百年好合》《大只佬》也不乏在大陆取景的经验。

在香港导演纷纷进军大陆市场开启合拍片时代的同时，杜琪峰被评论人和电影人们当作了“固守香港”的代表，其实指的都是杜琪峰一些个人风格浓厚的电影，这些电影中往往带有“强硬”香港背景（类似《PTU》《黑社会》），而且在类型上则多数是以警匪，黑帮等元素为主。其中最重要的是这些电影中强烈的道地色彩，尤其在03年以后，杜琪峰从《黑社会》开始，逐渐自觉地变成城市历史、变革的记录者，这与他早年在类似《枪火》一类作品中所表现的现代“武侠世界”已大不相同。

【隔阂：多部作品大陆上映遭删改】

杜琪峰不熟悉大陆市场，又擅长敏感题材

这些道地的“香港”身份作品，有不少其实在内地都有上映，但难免都会遭遇“被修改”的尴尬。其中《黑社会》就以《龙城岁月》之名上映，而增添了任达华饰演的乐少被捕的结局；《柔道龙虎榜》中最经典的一场“捡钱“戏则被删除了之前古天乐与应采儿在赌场赌钱的故事背景，让人看完不明就里；《文雀》结尾也补上旁白，小偷四人要去自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自然是《大只佬》的不同版本，折桂金像奖的香港版却让看完大陆版的观众甚为费解，自此才发现两个版本讲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杜琪峰不愿意真正“北上”，或许也因为这些不堪回首的惨痛过去，毕竟他还不熟悉大陆市场，尤其是他所擅长的这些类型，通常都带一些敏感元素，在规则复杂且模糊的大陆市场，要实践起来很难不一波三折。

杜琪峰在《毒战》片场为孙红雷讲戏

杜琪峰在《毒战》片场给古天乐做示范

【开启北上：入乡随俗，用爱情片作为突破口】

“两条腿走路”的杜琪峰深谙商业原理

要北上，就需要入乡随俗。因类型原因无法在内地施展空间的杜琪峰终于在2011年用爱情题材作为突破口，以一部《单身男女》展开了正式的“北上”之路。自此又有不少议论，说这面“旗帜”也终于被同化，招安，妥协，甚有一份“哀其不幸”的叹息。但我们回头看，在评论杜琪峰时，最好认清他是一位十分懂得“生存”的导演。2000年初杜琪峰已经开始两条腿走路，商业艺术两边走，用通俗式商业电影去养自己的个人创作，这种模式在香港（乃至世界）上都罕见。听起来简单，但这种策略必然需要有极大的“忍耐”去承受其中的“妥协”，而且还需要有强硬的“执行力”去实践他真正要坚持的东西。过去曾有不少青年导演放话要效仿杜琪峰的这套生存模式，但却没有什么人真正做到——理念与实践之间，距离着实太远。故此“银河映像”的生存法则大概也是只此一家。笔者曾经向杜琪峰询问过他的“生存之道”，作为银河映像的老板，他自然先提到了适度的“妥协”——公司要先活下去，才有其他的路走。

《单身男女》取得高票房，《高海拔》主题艰涩尝败绩

所以《单身男女》所带来的“北上”讨论，包括对杜琪峰立场“动摇”的惋惜，也不过就是当年杜琪峰为中国星拍摄一系列卖座喜剧时被众多评论人质疑的重演。过去杜琪峰和韦家辉在中国星公司期间摄制不少喜剧电影，也创造了不少票房佳绩（《孤男寡女》），但许多人都觉得以偏锋冷峻风格行走江湖的银河映像有点“为五斗米折腰”的意思，也常有“堕落”之类的质疑。但没有这些市场电影，也就不会有后来一系列电影如《PTU》、《黑社会》等的出现，商业市场上的以物易物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这位出身于商业环境的杜琪峰，他对这些道理自然是再深谙不过。而在拍摄一系列商业电影期间，杜琪峰与韦家辉在创作上与以往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尝试在传统喜剧框架中加入“主题言志”色彩，他们亦曾拍出像《哩咕哩咕新年财》这一类叫好又叫座的作品，而摄制合拍片的杜琪峰一样也不例外，在《单身男女》的票房取得佳绩之后，《高海拔之恋2》在商业以外尝试了一些较为个人的创作意念，包括形式上戏中戏的设计，主题上对于电影本体的譬喻，但后来的反馈证明了这部电影的尝试不太成功。过往像《大只佬》一样在警匪类型中植入个人理念尚有突围的可能，但类似《高海拔之恋2》这样的爱情电影，主题上的艰涩和一些作者化痕迹还是造成了电影与观众期待之间的偏离。

【新纪元：《毒战》回归警匪类型】

杜琪峰在罅隙中的见招拆招值得期待

于是杜琪峰还是选择了他最擅长的警匪类型进行了下一次尝试，《毒战》由此应运而生。“警匪”类型电影在内地市场本来就罕见，而如何在各项禁忌之外达成“完整度”则更是一道难题。杜琪峰原本接触过“重庆打黑”题材，但最终也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搁浅，个中缘由自然令人浮想联翩，也让人担心《毒战》是否也会遭遇相似困境。据现在看来，戏中港人饰演的毒贩难逃法网，固然是带有不少内地特色，但只遵照指定动作画地為牢固然也不是杜琪峰的行事风格，其实《毒战》在影展放映的各路评价早已揭晓了杜琪峰在这框架内声东击西的可能。早已习惯在罅隙中找寻生存机会的杜琪峰这次如何见招拆招，倒变成了这部电影最值得期待的事。

其实北上的杜琪峰，仍是两条腿走路，他当然希望你别只瞅着他的“妥协”，更不用带上“牺牲”这样苦情的字眼将他描述成落寞英雄。其实他所做的就是一直走，不论长短脚也好，路上遇到各方阻碍也罢，路在脚下，只要坚持走下去，自然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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