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屁股在被日军拖入地道深处时引爆了手榴弹；不辣在肉搏中被日军刺穿了大腿，我们没有药，只好看着他的腿一点点烂；麦师傅为保证空投点被日军生俘，最后东条英机用一门九二炮给了他安宁；师里来的精锐喷火手玩火在用光了所有燃料和压缩空气后被日军击中，并没象我们想象的那样炸成焰火……我们后来象在和日军和友军吱气一样战斗，仅仅是为了证明我们还活着。龙文章几乎射杀了狗肉，因为空投断绝时我们都快饿死；敢死队长迷龙换了九个副射手，九个都死了；四川佬被日军的毒气毁掉了半张脸，他崩溃了，告诉我那天他和小醉只是做了顿饭，什么也没做，小醉在等我。

三十八天后我们从南天门上下来时比上次状况要好，南天门已经拿下，没人追在我们屁股后边打；上次下来了二十二人，这次下来了三十人；上次我们在南天门留下了一千具同袍的尸体，这回是两千具。虞啸卿搭好了一座浮桥，和整个师部在桥头等候，他一次次委屈求全，现在却已不再存在全，而只有委屈。龙文章带我们背着错误空投下的乒乓球－这些乒乓球害死了麦师傅－泅渡而归，我们已经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愤怒，虞啸卿率队在我们要上岸的地方等候，骄傲如他从没有过这样的谦卑，但我们置之不理。

最后我们的敢死队长迷龙因两千大洋的赏格而理了他，那家伙爱财。爱财的迷龙发现孤注一掷的日军轰炸机转去轰炸禅达，那是他的家，迷龙和我奔向禅达的家，家里没事，家门口的高炮阵地在向日军还击，但在日军攻击高炮时他们扔下炮逃跑，迷龙为了让他们继续开火杀死了他们的指挥官－那是军部某要员的侄子。龙文章赶来打断了迷龙的腿，他只能如此，否则迷龙将被逮捕他的宪兵折磨至死。

我们转而向虞啸卿卑躬屈膝，死了三千个之后我们只想留下这一个，这一个无论如何不要死。虞啸卿没有帮到我们，龙文章后来被迫亲手杀死了迷龙，当迷龙死时我们发现迷龙带走了我们的幽默和活力，以前无论如何艰难，我们总是在笑着的。

然后我发现我们丢失了不辣，在南天门上他是被担架兵抬走的。

未伤及实力的虞师投入对西向的全面进击，虞啸卿仕途如虹，可以肯定此役之后他将进入军部。只剩二十九个的我们又回到收容站，四川佬跟着我们厮混，不愿再回他一向当家的师特务营，我们不知道我们还剩下什么，也许就象我们在物质上看到的，仅仅二十九个人，一条狗。龙文章现在比我们更为潦倒，他欠了迷龙很多钱，我们凑了钱，大张旗鼓地去还给迷龙的妻儿，但到门前我们所有人都没了勇气，龙文章后来独自去的，我们再见他时他蜷在巷子里挖着喉咙呕吐－迷龙的妻子在他的茶里下了耗子药。

他又没死，而且觉得这样很好，是缓解痛苦和内疚的办法。我们一没看住他就去，想让那女人和孩子不要守着对一个死人的记忆过日子，离开禅达，而每次那女人无一例外地喂他耗子药。后来我们只好相信他是毒不死的，他体内留下的毒素一定比每次喝下去的还多。后来除了我之外大家不再去关心他了，因为我们终于发现了不辣，一条腿的不辣在街头唱着莲花落，在锯断他那条坏腿后根本没人再管过他，他蹦回了禅达，并且打算好利索一点后再蹦回他的湖南家乡。郝兽医是善良，迷龙是活力，不辣则是乐观，他一条腿蹦得比我这两条腿的还快，他得意他能蹦得如此之快，而不是失去了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