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让-雷诺阿
出品:法国
年份:1939
关键词:场面调度 长镜头 政治隐喻
#一句话影评#:在拍摄技巧和反讽力度上,《游戏规则》都达到了电影史上的新高度。
文/奇爱博士
《游戏规则》是法国电影史上无可置疑的经典,也是让-雷诺阿最优秀的影片。
当满屋宾客对主人大肆溜须拍马之际,雷诺阿却清晰的感受到背后那些不和谐的音符。
在影片中,雷诺阿对贵族阶级的价值标准和行为举止透射出平生最为厌恶的目光。
《游戏规则》是法国电影史上无可置疑的经典作品之一,也通常被认为是电影大师让-雷诺阿最优秀的作品。此片无论在拍摄技巧上,抑或在主题反讽的力度上,都达到了电影史上的新高度。高雅严肃的戏剧场面和杂耍般的滑稽场面相互交织,使得影片既是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同时还沾染了某些滑稽闹剧中的无政府趣味。同时,由于高超的摄影艺术和演员贯穿始终的精彩表演,确立了本片彪炳史册的地位。
影片本打算以法国三十年代的阶级秩序为背景绘制一幅描写社会关系的讽刺画,它既取笑了贵族阶级,也揶揄了劳动阶级。但是,由于其深刻的敏锐性和对于人性煽动性的剖析,使得影片具备了永恒的品质,对于每一代观影者都有其积极的意义。
其中影片中最令人瞩目的特征之一,在于如何避免流俗于常规的电影类型。它既不是滑稽剧、情节剧、爱情剧;也不是简单的悲剧和讽刺剧。而是把上述这一切巧妙的熔为一炉,在同一时间散发出来。影片的某些段落着实令人好笑,譬如著名的聚会段落,在情节尚未紧张到戏剧高潮之时,很快退化成一场滑稽闹剧。
在很大程度上,影片类似于一部对资产阶级充满挖苦的讽刺剧,尤其是上层资产阶级,雷诺阿强烈的鄙夷态度在影片中俯拾皆是。他把统治阶级描绘成一种麻木不仁的机械动物,他们没有能力去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只会盲目的顺从于上流社会一种不成文的荣誉符码(“游戏规则”)。雷诺阿对贵族阶级的价值标准和行为举止透射出平生最为厌恶的目光。影片结尾处那句“他见多识广”的台词,倾注着导演的态度,当满屋宾客对主人的歌唱大肆溜须拍马之际,雷诺阿却清晰的感受到这一切背后那些不和谐的音符。
雷诺阿对工人阶级也不再迷恋,影片中那些“忠心耿耿”的仆人们,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把主子的靴子踩洗干净。比起他们那些麻木、私生活一团糟的主人,偷情事件把他们恭维温顺的面具撕裂,用一种极其滑稽的方式闹的死去活来。只有那位审慎的飘摇于社交圈的食客奥克泰(由让-雷诺阿本人饰演)能感受到真正的爱意,但不幸的是,人微言轻,没人把他当回事。
相比影片表达内容的令人不安,影片新鲜的摄影风格也曾经一度使人无所适从。与当时电影的惯用手法相反,雷诺阿的摄影技巧,使影片传达出一种类似后来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般的影像风格。例如,他偏爱广角的长镜头。于是,影片传达出一种自然主义式的特质,使得整个影片更像是一出纪录片,而不是一出剧情片。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狩猎的场景,在一连串令人震惊的镜头中,兔子、野鸡这些被猎杀的对象纷纷中弹倒地,这是对人类暴力强有力的隐喻性的展示。因为,这个真实直白的场景不仅使观众与贵族阶级进一步疏离开来,更为影片更加骇人听闻的结尾设置了伏笔。在雷诺阿的眼中,贵族阶级不仅对爱情缺乏热情,更对生命缺乏起码的尊重——对于他们而言,这仅仅是一场游戏。这也就解释了,当逐渐成为一名杀人犯的猎场看守人在聚会期间横冲直撞、暴跳如雷的时候,满场宾客却还以为这是主人安排好取悦他们的娱乐节目。
影片传达出一种自然主义式的特质,使得整个影片更像是一出纪录片。
通过演员头戴的假发和身着的服装,暗中反映了犹太人正遭受政治迫害的残酷现实。
该片绘制了一幅社会关系的讽刺画,既取笑了贵族阶级,也揶揄了劳动阶级。
《游戏规则》的政治隐喻
化装舞会是影片中的最核心段落。这个部分最终导致了整部影片向着混乱的方向迸发,雷诺阿将死亡、戏剧、游戏等主题揉合在一起,并在歌曲和服饰中承载了高度的政治隐喻性。舞会中第一首歌曲《阅兵归来》是反映布朗热主义的,显示了法国贵族反对共和政体的传统。但是演员所身着的提洛尔人服饰对当时的法国观众是一种明显的提示:希特勒已经吞并了奥地利。布朗热将军在19世纪80年代为抵御德国而鼓吹的沙文主义运动,恰与此时法国在慕尼黑协定中,为缓和同希特勒的关系大肆推行绥靖政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二首歌曲《我们抬起脚》表面听来轻松欢快,但是通过演员头戴的假发和身着的服装,可以显示出他们正统犹太人的身份。而此时,犹太人正在德国遭受着严酷的迫害,影片行至此时,轻松被死亡的肃穆代替,折射出当时反犹主义的恐怖形势。预示着死亡的“骷髅舞”随之而来,主要人物的矛盾也明显尖锐化。他们彼此开始疯狂地追逐、撕打,在欢快的音乐反衬下,这混乱的一切撕去了所有人的尊严。雷诺阿通过剧中人作为折射,为1939年的法国社会勾画了一幅丑陋镜像。
此外,该片也模仿并颠覆了较早之前《马赛曲》(1938)的空间结构和叙述方式。两部影片的贵族主人公姓氏相同,都拥有华丽的城堡,爱好打猎并娶了一位奥地利妻子。但在《游戏规则》中,罗贝尔——此时城堡的主人——却无力应对家中纷乱的秩序和外来者的侵入。这番情景显然与法国当局处理国际事务时的优柔寡断并无二致。正是如此,借着观众声讨的巨大声浪,政府在影片上映六个星期后对雷诺阿亮出了红灯,并声言这种用曲笔折射国家、传统和民族的方式“虽然时常是新颖的却未必总是正确的”。此声明公开时,雷诺阿正身处意大利,他通过官方渠道发表私人回应,并在几天后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身着预备役军人制服回到法国。可惜当时的法国政府对于雷诺阿的警示根本无动于衷,结果不幸一语成谶,在不久爆发的战争中惨遭涂炭。
作为雷诺阿最雄心勃勃的作品,《游戏规则》当年的耗资超过500万法郎,但正是由于政府、媒体的一致反对,在商业放映时,影片惨遭票房滑铁卢,并迫使雷诺阿对影片进行了重新剪辑修改,最短的版本只有80分钟。二战期间,影片被维希伪政府禁映,随即销声匿迹。影片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重新浮出水面,并在让-雷诺阿的监督下被重新还原为最原始的版本(110分钟)。之后,在1959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上重新与公众见面,旋即成为一部万人景仰的电影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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