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让电影变得不再尊贵和值钱

科技让电影变得不再尊贵和值钱

  针对香港电影本土化发展的困境,本期《港味》专访了拥有众多身份的香港著名影评人舒琪,他是导演、影评人、编剧,同时也是香港演艺学院电影电视学院院长,他与凤凰娱乐分享了他对近年来香港电影发展生态的理解。舒琪认为科技和工具的普及,让电影变得不再尊贵和值钱,失去了味道。而面对今年港产色情片火爆的现象,舒琪提出了与众不同的看法:港产色情片是香港电影的一个特色类型,一年一部并不会败坏整个电影圈的风气。作者:蔡嘉苓

要点
  • 1 “我喜欢的评论,第一,文字要好看;第二,对电影史对电影流派和发展有深厚的认识,这一下笔就很清楚。”
  • 2 “电影是精英的东西,随着科技的发达,现在电影变得平民化,每一个人都可以拍电影,工具也变得很简单。突然变得电影不值钱了,也不再尊贵了。”
  • 3 “时间是最好的评论,二十年、三十年或五十年后,看这个电影是否还存在,还在影响着一代人。这就是我们现在为什么要看经典。”
  • 4 “色情片在香港市场表现良好,因为资源改编了,它恰好不需要这么多资源,一年一部也不会败坏什么风气。”
文字实录

香港知名影评人舒琪

在华语圈中,香港的影评人是公认做的比较好的,一方面香港的影评人是如何处理和平衡与圈里人的关系,相对来说内地的影评人较乱,有种说法是他们以钱为主,立场不坚定。舒琪作为香港著名的影评人,和很多电影人都有十分深刻的关系,也拥有非常好的名声。不过舒琪本人并不这样认为,他直言:“严格来说香港没有什么影评人制度。”面对不同身份下的工作是否会有冲突,舒琪认为“不会有冲突”,因为“很清楚接了一份工作,工作的范围和底线在哪里。”舒琪在圈内的名声很好,但他坦言也因为自己的评论发生过“那么一回事”的事情。

不同的身份下,他是如何解读创作的环节中,创作者本身应该坚持如何的理念才能够在市场、技术等多重压力下保持自己的创作力?舒琪感叹,“随着科技的发达,现在电影变得平民化,突然电影不值钱了,不再尊贵了。”他坚信时间是验证一部好作品的标准,同时他亦评论“除非你是个天才,不然不可能有二十多岁的大师。”面对近两年,香港电影市场色情片票房表现格外出色,他认为“没有什么问题,也不会产生不良风气。”

前段时间,舒琪作为院长,在到自己的学生拍摄一部长片,他又是如何评价自己的教学,当被问及是否是一位“广受爱戴”的院长和老师时,他却笑言:“我猜我的学生应该都很恨我吧。”

【香港影评人“制度”】

严格讲香港没有影评人制度

凤凰娱乐:香港比较完善的影评人制度是如何形成的,它对香港影评人的环境有何正面影响?

舒琪:严格来说我们并没有什么影评人制度。在过去有两个比较正式的影评人组织先后成立,第一个是香港电影评论学会,第二个是影评人协会。估计现在影评人协会正式没有了,因为有蛮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活动了。香港电影评论学会现在还算是比较活跃,我也是开始成立的会员之一,几年之后我退出了。其实香港电影评论学会也不是很严格的一个组织。

上个世纪90年代,无论是学会或是香港电影本身都比较热闹,香港电影还没有明显走下坡路,即开始有一点走下坡,不过表现还好。报章、杂志也有很多影评,那时的影评人蛮多蛮杂的。当时我们成香港电影评论学会的目的,是希望大家能有比较认真和严肃的态度来评论。当然一些影话、消费指南的东西不能没有,但我们希望对香港电影的态度和水平可以提高。

凤凰娱乐:香港的两个知名的影评人组织,包括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和影评人协会,这两个组织是如何发展的,对香港影评人环境有何贡献?

舒琪:那时能够成为会员有一个制度,比如说要发表相当数量的影评文字,需要一个推荐人,我们有一个小组来审核。当然有人批评这个制度,觉得很不公平,因为是操纵在那几个评委人身上,当时我们还是蛮公平的,都有公开讨论。开始整个组织比较小,约10至20几个会员,后来每年都有一个评论大奖,现在他们还在继续,加入可以当会员我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的标准,说不定已经宽松了吧。

所以也才有影评人协会,因为觉得要公平,只要发表过东西都可以加入,在电台主持过讲电影的节目也可以,所以他们的会员很多。其实有一些对立的地方,他们也办了金紫荆奖,后来大奖在亚洲电视转播。可因为规模和形式类似“二等”的电影金像奖,引来了很大争议,后来就没有了。

这个组织差不多消失了七八年了。评论学会也没有很强的组织性,有评论大奖,每年上映过的评论都会出版,每年出版一两本书,也会和政府合作举办一些节目,他们每一年都正常的运作。

凤凰娱乐:您提到的评论学会每年出版的书是否指的是今年《2011香港电影评论》?对于这本书的作用您如何评价?

舒琪:对。这本书有比没有好。起码有一个相对完整的记录,每年香港上过的电影都有提到。他们的会员活跃的不多,来来去去活跃都是那么几个,例如张伟雄、林紀陶。每年评定大奖的会议,一直以来出席的不多,其实是有争论的。因为评论大奖,没有出席就没有投票权。每年的评论大奖是十几个人评选出来的。坊间对于这个是有争议的。

大奖办的很不错,可是看下去才发现是那十几个人评定,就变成口味和准则都是那十几人的选择。

【众多身份下的坚守】

我很清楚每一份工作的范围和底线在哪里

凤凰娱乐:您有很多身份,导演、编剧、宣传、影评人等,在看似冲突的工作中,您是如何保证每份工作的质量,尽量避免冲突?

舒琪:我从前算是在业界做过很多工作,包括创作、发行、宣传、制片、国际影展等,牵扯范围多,时间也久了,有不少的事情都懂一点,认识的人也比较多。牵扯这么多范围,看上去很有冲突性。

对我来说,我很清楚我接了一份工作,工作的范围和底线在哪里,所以我做宣传,我可以写一篇评论,我的评论和宣传没有关系,若作为影评人,我看的只是完整品本身。我知道惹来很多批评,比如老板就不喜欢。

写评论的原则是有没有话说,不是因为电影很受欢迎而写评论,也不是因为电影没人看而需要推广才写的评论。我觉得评论不是让人家去看或者不去看那部电影,评论是说电影好还是不好,电影本身对人有何启发,电影在当代电影的范围里该如何评价等。

作为一个创作人,我当导演时,全副心思都在导演上,从来没有想过作品出来之后评论会怎么看,因为这样会影响作品本身的纯粹,也不是一个很好的创作人。

凤凰娱乐:您如何看待评论带来的影响力,会不会担心说了别人不好的话,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利影响?

舒琪:评论若说了不好的话容易开罪别人。包括我在内,也不喜欢别人说我作品不好,可是我非得要听非得要知道。在香港,评论不会在票房等方面起到什么作用。因为香港从来不是一个注重评论的地方,香港人很实际,是一个商业运作的模型,所以报刊也有一定的底线,若是大公司的编辑会意识到这个东西。而且他们也不会给很多很大的空间给评论,而且报纸只有一天,不可能连续批评十天嘛,所以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力。除非是一片叫好,才会有一些影响,而且还是正面的。

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影响力。我觉得绝大部分,我觉得电影怎么样,我就怎么写。若说中间是否有友情的关系?我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我写的时候会提醒自己。相对来说,这方面的自觉性会强一点,因为牵涉的工作很多范围,所以对这些有些敏感。

有些人也说会打我、骂我,但是也没有发生过,这应该都是气头上讲的气话。肯定有不喜欢我的人,同时也有很多交情很深厚的人,反正人就是这样,人之常情。同是评论人,也有人不喜欢我,但是不喜欢也没关系,我觉得没所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喜欢和不喜欢的权利。

凤凰娱乐:有没有因为自己的评论,为自己带来“困扰”,面对这个“困扰”,您又是如何解决的?

舒琪:困扰是不必要的,别人不喜欢你,这有什么关系?别人不喜欢你,若是自己犯错,当然要道歉和补救,但若反复思量后觉得不是我的问题,那是他的敏感或看法而已,那就没有义务和责任去讨好他们。

其实我们恨一个人,要表达我们的痛恨和不满,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对方也不开心。若真是这样,自己不是很傻么?中间当然也有,比如年轻时,刚出来写东西和编剧的时候,有导演觉得我的文字伤害了他,他的女朋友离开他,他事业不如意,他受了重伤,他把所有的后果都怪罪在了我头上。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觉得,算了吧,大概他不再放在心上了吧。当时在文化界和影视界流传了很久,但当时我觉得我只是一个评论啊,无论怎么严厉,都是说的你作品以及你作为一个创作人创作出来的东西,你女朋友离开他,不喜欢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工作不如意,我也不觉得是因为他老板看了我的一篇评论而觉得他不行,他工作受伤,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想了很久,只能说很不幸。不久前还在一个场合碰到他,也有互相打招呼,自己也很开心,以为终于过去了,也没有放在心上了,想不到过了两个星期他接受一个周刊的访问时,又提出来了。我就觉得很奇怪,也觉得无聊,因为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如果这篇评论在几十年来,都在影响你的话,客观的说,我觉得有点不幸。这是在评论中,发生的比较“那么一回事”的事情。

香港知名影评人舒琪

知名影评人舒琪

【其他影评环境和影评人】

每个人有自己的性格、工作单位和原则

凤凰娱乐:您能在众多身份工作中找到自己的平衡,并且能坚守作为一名影评人该有的底线,那么对于香港其他的影评人您是如何评价的呢?他们又是如何对待自身工作的?

舒琪:我猜每个人都不一样,要看他的性格、工作单位和自己的原则。也有一些人既在公司做宣传,也在报纸上写一些消费指南,你也可以说这些有冲突,但在这么小的地方无可避免。他也是工作,也是要吃饭,不可能分的这么严格,原则是每一个人抓的原则,要把信任交回给那个人身上。

如果真的这么计较,也不公平,他看待电影有自己的原则,他宣传一个很烂的电影不代表他认同这个电影,这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我觉得你看一个人的文字,你觉得他的文字可靠,他的观点有趣,有启发性,你觉得他文字功力不错,你喜欢他,就相信他。因为在文字上可以看的很清楚。

凤凰娱乐:西方的电影评论是否值得借鉴和学习?

舒琪:其实现在你说谁是影评人呢,其实也没有怎么样一个原则,而且不会有很多人有地方发表,香港每一个报章顶多牵涉到评论的,顶多是两三百字,这对我来说不是怎么样的评论,不可能在两三百字说一个电影,这是指南式的影评,它也不会发挥什么影响力。

包括西方的评论,特别美国评论是很堕落的,所谓堕落,可能用的字眼比较强,但就是说它的评论不可信,没有准则、标准以及视野,感觉很随便很不准确,对好莱坞电影和大制作很宽松。我本觉得西方影评很不错,但跑去看,才发现片子很烂。

网络影评也不流行。不觉得有哪个网络影评人影响非常大。

【影评人的习惯和喜好】

做过调查研究才能写进去,不遵守截稿时间

凤凰娱乐:您认为香港影评人的环境是怎样的?又认为出色的电影评论是怎样的?

舒琪:不了解为何会有这样的看法,是认为香港的影评人有一个制度,并且没有那么混乱。它没有一个状态,谈不上混乱不混乱,但感觉比较虚无。

对我来说,我喜欢的评论,第一,具备文字的能力,文字要好看,可看度要很高;第二,对电影的认识,对电影史对电影流派和发展有深厚的认识,这一下笔就很清楚的,谈的东西都很深入,牵扯到客观和广泛的东西,看得出对电影本身的尊重和热爱;

而且很多东西真的需要累积,有一些年轻影评人呢觉得很不错,因为觉得观点和角度都有新鲜的地方,文字上的表达也不错。年轻有他的好处,可是是否能有谦虚的态度,因为有些年轻人开始会不错,后来感觉很虚浮,感觉写的时候是想争取注意力和想成名。

凤凰娱乐:在香港报章经常能看到您的评论文章,您是如何下笔写影评的,是文思泉涌迅速的写完,还是慢慢沉淀后才能写出来?

舒琪:在电影的领域里,很多东西我也是不懂的,有太多的电影我没有看到过,每部电影都有一些牵扯的范围是你不懂的,对我来说,我要很小心。比如现在有很多重拍的电影,谈到重拍,不得不谈到原著,我要看过原著,才能够比较,我也不能仅靠对原著的印象来进行比较,下笔的时候要重新回顾一次,有时有灰色地带就不要说,要做一些research(调查研究),否则的话,写影评也太容易了吧。

我不害怕犯错,但我的习惯是避免犯错,要小心,不能快,所以人家跟我约稿,我很怕,因为我工作很多,我写文章习惯想很久,要培养气氛才能下笔。很多人跟我说,写一千字就好了,但我现在不是很容易写一千字的文章,我有个很坏的习惯,我一写就很多东西要写进去,所以一写就很长了,基本三千多字,甚至五千、六千、七千这样写下去,就没完没了。

所以对我来说,我喜欢写,但不大愿意写。我对deadline(截止日期)是永远不遵守的,因为我控制不了,所以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写作者,就比方说,我在香港一份报纸写,让我写四百字,我直接说写不了,我就问可以写五百字吗,他说可以。而现在我写了三个半月,这三个半月我都写的是同一篇文章。那时我问他是不是写什么都可以,他说可以,所以我就写了一篇我的演讲,中途我脱稿两次,我很希望他说我不要再写了。有网友说,好像在看写剧集一样。

有一些特刊和回顾展,那些要看很多片子才能写,要做很多的research,要有那个态度,所以就更难了。

知名影评人舒琪

【时代变化下的电影创作】

电影变成了很个人的东西

凤凰娱乐:随着时代的发展,电影环境本身产生了怎样的变化,对创作者本身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舒琪:现在的时代创作变得比较复杂,电影媒体本身也有了变化,因为整个社会变化,比如工具的变化,包括拍摄工具、放映工具和收看工具。电影从开始到发展,艺术形式和媒体方面,是一个强势的东西,因为它在本质上结合了所有的艺术形式,同时它也是Mass Entertainment(大众娱乐),你要看电影一定要去戏院,那是集体的东西,你要跟很多人分享很多官能上的感受,以及想法上的冲击。

电影在很长时期影响力很大,因为时代的发展可以走的很远,它也很有局限,因为作为创作人你是很少数的一份子,创作很贵,需要的人力、财力、物力很大,它不像作家和画家,是不需要成本的,而创作人花费的时间和过程很长,除非你是一个天才。

它是一个精英的东西,看上去很平民,这种很奇怪的落差,让电影有一直魅力。随着科技的发达,现在电影变得平民化,每一个人都可以拍电影,工具也变得很简单。突然变得电影不值钱了,也不再尊贵了,很多好的和不好的规则都被打破了。

电影变成了很个人的东西。现在拍了一个电影,可能都不会去戏院看,就算去戏院,两三百人也算是很多了。从前是八百到一千,感觉完全不一样。从前的电影今天看是有分别的,从前的电影是拍给很多人看的,做导演很清楚这一点,镜头放映出来,一次性感染的一千人。就如同我现在的教学,现在教四个学生,和大学讲堂面对一千人演讲,准备的材料和讲话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凤凰娱乐:您对电影创作力是怎么认识的?在现今的创作环节中,创作者本身应该坚持什么样的理念,才能够在市场、技术等多重压力下保有创作力,才能够在商业电影的市场中保有自己独特的位置?

舒琪:从前的电影里有很多学问,准备的功夫充足、很浓缩、很准确,要观众笑,要琢磨很久,这就是分别。现在我们看从前的电影,在电脑上看一个DVD,是感受不到那个东西的。

现在拍电影和从前拍电影,心态上和意识上完全不一样。我现在感觉全部人比较松懈了,也感觉比较容易了,总是会说,没关系,后期做吧。我觉得后期制作是另外一个效果了,可是他们都习惯了。他们看的十部电影有九部都是这样子,他们觉得没有分别,而我觉得不一样了,因为我有从前的经验在里面。可是从前的经验不管用了,我能不能总是用从前的经验作为准则,虽然不可能,但是我个人无法放弃。

我们这一辈想的东西比较复杂,这好不好我不知道,我觉得可能不好,因为在做的时候,会产生很多矛盾,就变成我已经落后在这个时代,或者是这个时代出现了问题,所以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但是对年轻人来说,很多都不成问题了。

【电影史上的大师】

时间是最好的评论

凤凰娱乐:您心目中的好电影是什么样子的?对现在一批年轻的创作人有何建议?

舒琪:我相信的是,时间是最好的评论,二十年、三十年或五十年后,看这个电影是否还存在,还在影响着一代人。这就是我们现在为什么要看经典,比如说《迷魂记》半个世纪以前的了,为什么还要看?因为时间的证明,它刚出来时评论也不好,也不卖座,而半个世纪之后,它是公认的No.1。

我觉得年轻人有很强的活力,但也要明白艺术之所以成为一个艺术是因为它是有历史的。所以一定有它的重要性在里面,不可以推翻这个东西。电影,是否可以推翻从前的电影,我觉得不可以。

这些东西要看你自己本身的理解和取向,要看你对电影有喜欢,就会有多理解,就好像你喜欢一个人,他的一切细节你都会观察到,如果你喜欢一个艺术,你不可能不钻下去。

凤凰娱乐:整个时代变化造成的电影环境的改变,这种变化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这个时代还会出现年轻导演的出色作品被百年铭记么?

舒琪:我们所谓的电影史上的大师,有的是所谓的天才,二十几岁就很大成就。但那时的二十几岁和现在的二十几岁不同,他们那个时代,Orson Welles(奥森-威尔斯)25岁拍出了《Citizen Kane》(《公民凯恩》),但他看过了多少的艺术作品,准备了多久,他可能从五岁就开始准备了,他已经有这个意识在里面。可我们现在的五岁可能什么都没做。

我经历过从只能在电影院看电影,到电视、VHS、LD、DVD,再到Blue-ray,我年轻时看的每一个电影都是戏院看的,那时我很渴望看的电影,要等,我在杂志上看到新浪潮的电影,可能五六年后才能看到,一是电影流通没那么光,二是电影流通慢。而且可能在电影会看的16mm的拷贝,可能看完这一场就没办法再看了,拷贝就飞走了。我看的时候很专注,我一边看一边记,所以记忆力很深,我五十年后还能记得。DVD只是参考,也只是为了肯定和追寻从前的记忆。这和现在年轻人学习状态完全不同,从我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很不幸,但每个人都不幸,就没有不幸了。

所以现在对我来说,没有大师,除非你是个天才,不然不可能有二十多岁的大师。当然有一些人很好并且能有理解,还是能够进步。

港产色情片《一路向西》剧照

【锁定国际电影节】

拍电影诱惑很多,每个人都希望去

凤凰娱乐:为什么会拍电影?拍电影在生活中占有多大的分量?是为了进军电影节,或是成功成名么?

舒琪:对我来说,电影是最重要的东西,但是对现在的年轻人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反正现在是一个很民主的年代,没有最重要的,所以现在拍电影是一个手段,是很多选择中的偶然一个选择,并不是非它不可。

现在拍电影诱惑很多,每个人都希望去电影节。以前你在坎城电影节得奖没有人知道,现在没去坎城之前,全世界都知道了。得奖的那一刻,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都成名了。可是是么?一个月之后,大家就不记得了。你想让大家记得,因为这种感觉带来很多好处,你希望保存重复这些东西,就重复这些作品,就说我下个作品还要去坎城。所以很多导演都说,我要锁定坎城。

凤凰娱乐:虽然有很多导演都说,我拍的这部电影就是为了“锁定奥斯卡”,但是结果却不尽然,他们在获得一次成功后,虽口号响亮斗志满满,也难以再复制曾经的辉煌了?

舒琪:为了去争取去坎城的机会,一是用更大的明星,二是重复之前的。第一次拍了一千万的制作,第二次拍一百万的制作,你敢吗?所以创作已经变了,第二部很容易已经变得不是一个创作了。

对我来说,成功是很可怕的。但我争取也要成功,成功的滋味一定很好,但就因为这个滋味好,才可怕。你怎么跟自己说,我成功之后,还能失败。从前还可以,因为你感受不到这个味道。所以第二个作品,你需要保持这个滋味,所以这和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失败很好,因为失败后才知道失败的原因,才会想怎么样才会成功。

【电影中的教与学】

教技巧是一个很高深的学问

凤凰娱乐:前段时间您在指导学生拍摄长片,您是如何对待教学的?现在的教学和您当初的电影学习有何不同?

舒琪:以前电影学校不是那么普遍,我年轻的时候,香港没有电影学校,勉强有个浸会书院的传理系,里面有一些关于电视的东西。我很幸运,很早的时候就可以和电视台的编导一起参与拍片,从旁边学。我是一个很贪心的学生,我什么都学,什么都要做,所有东西都很用心的学习和观察,机会也很难得,所以我学的比较快。

现在的电影学校是三年到五年之间,电影学校已经变成一种体制,课程是编排的,比如说你第一年就不能学第三年的东西。这个东西不能说它不好,但它的确是有问题的,可是也不可能推翻它,因为我们面对三十个学生,不得不找一个方法,适用在三十个学生身上,而不是一个学生身上。不仅仅是电影学校这样,所有学校都是这样。

教技术很容易,但是教技巧,是一个很高深的学问。好的学生,在这样一套的东西里,他很好,但他能不能懂得技术和“巧妙”的分别么?艺术就是这样。所以我在想,怎么样才能做的更好,把中间的距离缩短的更小。

凤凰娱乐:您是一位受欢迎的院长和老师吗?

舒琪:我猜很多学生都很恨我吧?因为第一我要求比较严格。现在的年轻人很不习惯严格,他们会觉得很辛苦,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严格,他们二十岁,但他们二十年来都没有严格过,这个道理很难说清楚。他们会觉得你很老套,觉得你跟这个时代接不上。有时我看不出他们的立场,他们也看不出我的立场。

我以前很想当一个很受人爱戴的老师,后来我就发现不可以,所以很早就开始我不介意我是很多人不喜欢的老师。意思就是说,受欢迎重要吗?可是老实说做的事情不是为了受欢迎而做的,世界上最受欢迎的人,也会有人不喜欢他。

当然有一些学生很喜欢我,当然我也很开心。在学校里,我和学生的界限不能打破,我是院长是老师,你们是学生,我可以很可亲,不摆架子,你们不能说粗话,这些身份不能对调。下课后,我们是平等的,去喝茶去看电影,我和学生饮茶,我永远是倒茶那个人,我受到的教育是一定要倒茶,我没有长辈晚辈之分,我要喝茶,你没有茶,我就自然帮他们倒了。

在这么浩瀚的电影面前,我是什么,你是什么,其实是平等的。

【港产色情片】

有市场一年一部正常,不会败坏风气

凤凰娱乐:前段时间在凤凰娱乐香港味道论坛中,您带去了电影《火窟幽兰》的片段给观众欣赏,并认为这部1961年的电影比《危楼春晓》更出色,也会给观众更多的共鸣。对比现在的香港电影,您是否觉得本土电影正在走下坡路?港片正在消失的东西是什么?

舒琪:不能说每一部电影都成为我们心目中的好电影,我觉得卖座是好事,因为市场需要卖座和带动,观众能进场很重要。你可以说烂电影能吸引很多人,但是市场就是这样子,这是规律。只要这个东西不变成一体化,不是所有电影都朝这个方向就好了。

《桃姐》如果没有刘德华,不可能票房这样子,但如果它不卖座,不是二千多万的票房,若只是两百多万的票房,那也是很好的。好莱坞也是这样子,他们每年一千部电影,我们心目中有二十部好电影,这个比例是这样的,而香港一年只有五十部电影,其中能有一部好电影就够了。只要有人在坚持,不被主流淹没就好。而且我觉得这些卖座电影,虽然我没看,但是也不至于那么烂,也不至于一文不值。

凤凰娱乐:最近一段时间,香港本土电影在票房上表现不错,尤其是色情片,例如最近的《一路向西》、《喜爱夜蒲2》和《低俗喜剧》,您如何评价这一类的电影,您认为他们能在票房上取得亮眼成绩的原因是什么?

舒琪:色情片在香港市场表现良好,也是因为环境改变了,资源改变了。色情片是不需要这么多资源的,喜剧是不需要这么资源的。我也觉得不算很多,去年一部《3D肉蒲团》不算多,今年一部《一路向西》也不算多吧。

如果每个月都有,每个月都这么卖座,就出现问题了。也因为它只有一部,所以才这么卖座,希望看色情片的人,一整年就只能看这一部了,所以蛮惨的。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他们也不会败坏什么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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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宾介绍
舒琪

舒琪

著名影评人、导演、编剧

香港演艺学院电视电影院院长

执导作品有《两小无知》、《老娘够骚》、《没有太阳的日子》、《虎度门》、《基佬四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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