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岁月神偷》海报(图片来源：东方早报)

有个说法是：张婉婷把自己的初恋拍成电影，就有了《秋天的童话》；罗启锐把自己的初恋拍成电影，就有了《岁月神偷》。倘若这个说法属实，那只证明了一件事：在他们夫妻二人中，张婉婷确实比罗启锐更适合当导演。

这个论断可能有些刻薄，但《岁月神偷》实在是有比较明显的缺点。罗导演想拍的，显然不是一部爱情片——他说，他要表现消失了的“香港精神”。这就难了。

《岁月神偷》的叙事是散点多线的，小男孩罗进二是线索人物，他的旁白贯穿全片。罗进二是鞋店罗老板淘气的小儿子，哥哥是考进英文学校的罗进一，罗爸爸（任达华）整天埋头做鞋，罗妈妈（吴君如）负责打理里里外外。其他出场人物包括各条线上的配角：和罗氏夫妇打交道的，是一些邻居（比如谷德昭饰演的上海裁缝）、贪腐的警察、罗家兄弟的大伯和奶奶；罗进一有个女友，罗进二则有要他罚站的女老师（许鞍华）……再说下去我也觉得琐碎，可这片子就是有股琐碎劲，好和不好的地方，也都在这份琐碎上。

每个人都有往事，闭上眼想起来的都是碎片，可电影要只用碎片来叙事，那就考功力了。《岁月神偷》容易惹人好感的地方在于，它尝试努力还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香港底层社会的风貌，让那些往事的碎片尽量闪闪发光。黄色的影调，复古的美工，收音机里的老式流行曲，这是惹人好感的外观；邻居们都在街上吃饭，小孩蹿来蹿去谁家的菜都能吃一口，这不会再有的光景，是要教人怀旧的内里。扮演罗进二的小演员钟绍图超级可爱，堪称全片最大的亮点，他哭着说要吃完整盒月饼，自然让人想起过去的苦日子；吴君如骗小孩的借口多好玩，比如跟小孩说不吃鱼长大了不会游泳……这些，都是《岁月神偷》要给你看的闪光点。但这些闪光，都是属于往事本身、属于生活、属于时间的，把这光折向什么样的所在，才是决定这电影品质的要义。

那么，《岁月神偷》把往事的折光投向了哪？哪也没有。前半段努力营造的气氛，在后半段煽情的绝症故事里付诸东流，片名似乎应该改叫《血癌神偷》更合适。而所谓香港精神，如果只是挂在演员嘴边的台词，那“一步难一步佳”、“做人总要信”说得再诚恳，也没法让人铭记于心。

一定是因为导演对自己的回忆太过深情吧，所以才沉溺在那份琐碎里舍不得出来。创作者在自己的往事里常常很High，可如何才能不High过头，唤起没有相同经历者的情感体验，这是对艺术造诣的考验。我以为，《岁月神偷》没能通过这样的考验。它或许比大部分华语电影认真、有诚意，也或许确如宣传所言，能催下许多人的泪水，可正如胳肢人笑的喜剧不是好喜剧，硬要人哭的电影也从来也不会是一部好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