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我》：导演长片处女作探寻对身体边界的认知

《不要碰我》海报

凤凰网娱乐讯（作者/九歌）看着我的裸体，我变过性的裸体，我残疾的裸体；看着我的皱纹，看着我的肥胖，看着我没有毛发；看着我从未示人的裸体，看着我用来网络直播的裸体，看我用来卖淫的裸体。

我说不要碰我！求你碰我。

舔舐、捆绑、鞭打、暴露我，抓住我的手腕，摁住我的胸膛，感受我的心跳，把我拽出舒适区，拥抱我，敲碎我……求你碰我，求你用各种方式碰我。

这不是某种抒情的修辞，而是对电影《不要碰我》中画面、情节的描述。

这是罗马尼亚青年女导演阿迪娜·平蒂列的第一部长片。到了柏林电影节倒数第三天，这部处女作横空出世，猛然提醒人们，如今阵容惨淡的柏林电影节，曾是一个多么先锋前卫大胆的电影节。

这是一部关于身体的电影。本片一开场就是一个关于裸体的特写镜头，镜头像一个人注视的眼睛，从一个男人没有脱毛的腿部开始拍，逐渐向上游移，经过下体、肚子、胸部、肩膀。接着是女主角Laura叫来的男妓逐渐宽衣解带，露出自己布满纹身的裸体，他在Laura面前洗澡、擦身、自慰。Laura在他离开后留下的凌乱床单上发出欲望的呻吟。Laura一直默默跟踪一个任何没有毛发的年轻男子Tudor，而Tudor一直偷偷视奸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Mona。Tudor参加了一个工作坊，各种身体有各种各样不寻常的人们聚集在一起，注视、触摸、了解对方，打开心结。有些人过度肥胖，有些人有小儿麻痹症，有些人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而Tudor从13岁开始就没有毛发，他的项目搭档Christian，身体只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身体那么大。这时我们发现，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人拍摄，导演阿迪娜从监视器后走到镜头前，和对身体接触有恐惧的Laura一起对谈。Laura因为父亲留下的阴影无法接受和别人近距离地相处、接触，专门教授SM的Seani则帮助她走出规训，走进亲密。

诚然，《不要碰我》的尺度是相当大的，但是影片对裸体的展示并没有停留在一种塑造奇观的层面（类比去年柏林电影节论坛单元的西班牙影片《肌肤》），在不完美身体上叠加更多社会隐喻也不过是一种对于概念的深描。Tudor跟踪着Mona走进地下性俱乐部的时候，看到人们群交、鞭打、捆绑，他对于身体边界的认知才真正被打破。

这当然不仅仅是一部关于身体的电影。甚至不仅仅是一部关于身体政治的电影。我们看不出电影的背景设置在哪里，但是电影中的每个角色对于身体的衰老、病变、畸变、改造似乎都已经坦然接受，同性恋、变性也都不是问题所在，彼此的不同只不过是互相尊重理解的基础。所有的讨论、隔膜和尝试都在内心，人们对问题缘起的追问不断随着时间线向前推，走向记忆已不够清晰的童年，走向意识已不够有力的梦境。对于身体的研究不过是一种显学，导演走到镜头前，发出她真正的疑问：为什么亲密会给我们带来如此多的恐惧、罪责、不信任、孤独？在地下性俱乐部，Tudor没有和Mona真正产生接触，却发现这里也是Christian和他的伴侣Grit的乐园。Tudor虽然娃娃身，生殖器的功能和尺寸却十分正常，因而他和Grit之间的爱欲达到完美的平衡。而其他相较于Christian和Grit身体更为正常的人，诸如Laura，诸如Tudor，却存在着回避依恋、渴望亲密却压抑自我的种种心里障碍。人们以为自己明白了关于爱所有的阴影，却还没有明白亲密和爱是如何互相到达。

那些看上去让人惊奇的情节和关系，却具有一种惊人的生命力——比如Christian和Grit，他们在现实中就是情侣，而Seani确实是获过很多奖的SM导师，Hanna11年前就出柜变性，成为著名LGBT活动家。角色和人物标签上的另类，却在最大程度上能唤起人们的共情——孤独是一种人人都懂的语言。这个自己走出来打破四面墙的导演，在一部看似奇想的电影中，为我们展示了尽可能多的真实。

《不要摸我》整部电影，就像心理学家一份温柔的诊疗报告，社会学家一份审美凝练的田野调查，更像美术馆中一个可以无限进行下去的交互项目。

阿迪娜·平蒂列采用的低饱和度色调、切分明确的构图、稳定又亲密的摄影，赋予整部影片一种羞涩、平静的气质。支撑整个美学体系的还有本片优秀的声音制作，多处采用类似呼喊的人生清唱，在高潮处戛然而止。

变性活动家Hanna带着Laura回忆童年时听的音乐是勃拉姆斯，顺便讲述了勃拉姆斯、克拉拉和舒曼的古典三角爱情故事。而作为背景乐响起三次，完成电影结构划分的歌曲《Die Befindlichkeit des Landes》是柏林的前卫实验乐队EinstürzendeNeubauten的代表作，出自他们的大热专辑《Silence Is Sexy（寂静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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