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随着《非诚勿扰2》的公映，贺岁档三大影片全数登场。2010年贺岁档呈现几个新特征，第一是竞争空前激烈，几乎中国最重量级的导演都参与到这跨度一个多月的票房会战之中（张艺谋也于稍早时候推出作品）。第二是葛优垄断市场，一人占据三大影片主演位置。第三，则是历史性地出现了一部票房口碑艺术性俱佳的影片，叫好又叫座的《让子弹飞》让中国商业电影步入新的境地。

也许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武林外传》编剧宁财神撰文：“姜文的王朝开启了”。而姜文对媒体宣称“要站着赚钱”尤其显得意味深长。陈凯歌的前妻洪晃说从《让子弹飞》开始，中国电影“不用跪着就能把钱给赚了。”

究竟谁是跪着，谁是躺着？网络上议论纷纷。冯小刚也开玩笑说，我是坐着来赚钱。

酒的故事

《让子弹飞》最重头的一场戏是关于“鸿门宴”，周润发、葛优、姜文一张酒桌上斗法10分钟，这场戏也被酒商们盯住，如果葛优、姜文、发哥面前各放一瓶茅台，一瓶五粮液，一瓶二锅头。这就是几千万的进账啊。

姜文说，“只有坏的导演，没有坏的演员。每一个普通人其实都可以拍戏”。于是在《让子弹飞》里一帮业余演员亮相：姜文的爸爸、副导演危笑、剧组人员、乃至那位“波涛汹涌”的半裸女助理……这其中，包括《让子弹飞》的制片人马珂。

《让子弹飞》最重头的一场戏，是张牧之带着师爷去赴黄四郎的“鸿门宴”，周润发、葛优、姜文一张酒桌上斗法10分钟，这是整部戏里面最精彩的一段。

为了拍出圆桌边“三足鼎立”的感觉，剧组把摄影棚拆了，搭建环形轨道，3台运动的摄影机必须在运动中同时、交替对着3位演员，拍出一场令人窒息的巅峰对决，难度前所未有。影片最后使用掉的55万尺胶卷中，仅这一场戏就耗掉五分之一。

不过这场重头戏也被赞助商盯上，酒桌上如果摆上几瓶白酒自然而然，那个时候也已经有了茅台、泸州老窖这些牌子，何乐而不为？据马珂介绍，几家酒厂甚至愿意一起合作植入，葛优、姜文、发哥面前各放一瓶茅台、一瓶五粮液、一瓶二锅头。

对于马珂来说，这就是几千万的进账啊。但是最终，姜文回答就是三个字：“我不干”。导演没有点头， 3000多万就这么飞了。

如果大家知道2007年姜文上一部作品的票房，就可以理解马珂压力之大，因为《太阳照常升起》的票房只有1800万。

马珂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让子弹飞》票房已经奔着4亿而去（前8天达到3亿，宣称11天冲击4亿）。对制片人来说，压力顿消，说起故事当然轻松。但在拍摄过程中，马珂本人和几个剧组工作人员，为这个事竟然哭了鼻子。

姜文自己承认，当时制片方压力很大。为这个事，“差点跟我闹掰。”

3000万的概念，在《让子弹飞》4亿的票房面前失去分量。但是，如果了解姜文上一部作品的票房，就可以理解马珂压力之大，气急败坏甚至到了哭鼻子的地步——2007年《太阳照常升起》票房惨败，只有1800万。

如果联系姜文更早一部作品，2000年的《鬼子来了》压根连公映机会都没有取得。姜文的市场能力如何，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正是在《太阳》票房失败之后，马珂向姜文伸出手来。2007年底的马珂，眼光可谓独到，压力同样可谓不小。

“我俩真的差点闹掰了”，马珂回忆3000万打水漂时，确认了姜文的说法。

一个1800万票房的导演为什么敢于拒绝3000万的广告植入呢？

背后是民国这个风起云涌浪奔浪流的时代。民国人物在今天已经成为一种符号，个性之张扬，人生姿态之舒展，颓废与理想之并存。这一切，恰恰是好电影最需要最可挖掘的时代内涵。

在马珂等剧组人员看来，姜文这么跟广告植入较劲，实在不好理解。“我们没有丧失起码底线，又不是一下子植入几十个广告。就这么一个，而且植入很自然，根本不会影响观众观影效果。”

但姜文坚持“会影响”。“第一，这事没法跟我的编剧交代，没法跟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交代。第二，没法跟观众交代。”“你想想，观众正看发哥跟葛大爷飙戏呢，突然看到一个贴牌LOGO，情绪一下子就分散了。”

《让子弹飞》是姜文第一次目的明确的商业电影，他自己都不否认。但是商业电影在姜文的理解中，就是片子里面的一句台词，“站着赚钱”。站着的意思是：一个导演，本质上还得是一个导演。

冯小刚在评价《让子弹飞》时说，“电影最好任务简单一点，任务太多了反而不好弄。姜文这次就做到了。”很显然，在外界看来，姜文这次汲取了《太阳照常升起》的教训。姜文自己对这个说法一半赞成，他是把叙事搞得简单化了点。但他还有一半不赞成——

“我跟述平等几位编剧一起琢磨了一年多，在每一个环节、每一点故事进展，对于人物的刻画都想着几个层次的事儿”。姜文表示，对于只看剧情的观众，你可以不费力地看故事。对于想往深琢磨的观众，你可以看到故事以外的东西。

早有评论文章写道，姜文电影最大的特征，就是寓言。

不同的是，《太阳照常升起》是寓言，但是故事讲得太复杂，导致百分之八十的观众压根连故事都没看懂，也就无从触及关于1957-1976疯狂时代的寓言。而《让子弹飞》这个寓言，则完美地融入到一个好看的故事之中。

周润发在30年前拍了一部黑帮片，讲述一个叫作许文强的上海滩老大殒命江湖的故事。而许文强在沉沦到黑帮之前，曾经是五四运动里的学生领袖。30年后的周润发在《让子弹飞》里面的对手，叫作张麻子。张麻子在做匪徒之前，是云南蔡锷将军参与辛亥革命时的部将张牧之。

沉沦英雄的背后，是民国这个风起云涌浪奔浪流的时代。民国人物在今天已经成为一种符号，个性之张扬，人生姿态之舒展，颓废与理想之并存。这一切，恰恰是好电影最需要最可挖掘的时代内涵。

《让子弹飞》放映后，媒体上网络上关于影片寓言的种种解读更是成为一个独特的现象。

陈凯歌的前妻洪晃说：“我终于相信商业和文艺可以结合得这么牛×，姜文做到了，不用跪着真他妈能把钱给赚了。”

子弹过处，马屁翻飞

“豆瓣”网影片评分，《赵氏孤儿》6.0，《非诚勿扰2》6.4，《让子弹飞》9.1。

尽管零星也有一些批评，但赞美声音完全占据压倒多数。没有看过影片的人，很容易将这些赞美当成拍马屁，甚至认为是《让子弹飞》5000万宣传费用雇佣的媒体和网络水军所为。

知名影评人潘采夫评价最高：“《让子弹飞》看完了，个人偏见：是三十年来中国大陆最好的电影，可看到娱乐，可看透历史，可看穿革命，任你选”。而司马平邦说得很简练：“评价《让子弹飞》：牛逼，再加两个字：之极”。

罗永浩指出了“子弹”美中不足的地方，“和每次一样，姜文的问题不是没有才华，也不是没有力道，而是用力过猛”。但老罗对此片总体评价仍然很高。

各种声音中，洪晃的评价特别引人注目，“我终于相信商业和文艺可以结合得这么牛×，姜文做到了，不用跪着真他妈能把钱给赚了。没有缺点就是这个电影的缺点，都想得太周全了。”洪晃是陈凯歌的前妻，也是著名的刀子嘴，“晃姐可真不常夸人”。

洪晃说到的“跪着赚钱”，其实在姜文的访谈中也多次提到，谁跪着赚钱？甚至有网友认为姜文的指向非常明确，就是一位已经把商业电影和其他商业演出产业链化的著名导演。不过，我们宁愿把它理解成为对中国电影圈里的普遍状况的形象化描述。在商业面前，艺术追求和艺术家操守早已被普遍丢之脑后，理想脆弱得不堪一击。

网上有一个微博写道：姜文是站着把钱赚了，冯小刚是躺着把钱赚了，更多的中国导演包括名导们，则都是跪着或者半跪着来赚钱。

也许在这个意义上，一向玩世不恭的王朔说起姜文却忽然变得不那么讽刺调侃起来：“中国需要有这么个人”。而《武林外传》的编剧宁财神则说，“姜文的王朝开启了”。

也许没有那么夸张，中国电影人站着赚钱的第一步，刚刚迈出来。（记者 陈述 黄文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