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波兰大导杰兹：美国的政治状况迟早要引发世界性灾难

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资料图)

凤凰娱乐专稿 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和很多波兰大导演一样，名字奇葩，风格暗黑，喜欢演戏。如果你搜他在评分网站上的个人主页，老爷子“评价最高的三部作品”分别是《飞跃苏联》、《水中刀》和《复仇者联盟》。很遗憾，这三部电影竟然都不是他的“导演作品”。《飞跃苏联》是杰兹充当配角演员的众多电影之一，尤其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冷战时期，由于导演“面向不善”，他经常在各类西方电影中接演“苏联军官”、“光头党老大”等来自东欧的负面角色，几乎称得上一代“特型演员”；直到2007年，杰兹还在柯南伯格的后期代表作《东方承诺》中出演了俄罗斯黑帮老大。

而众所周知，《水中刀》则是波兰在世地位最高导演罗曼-波兰斯基的导演处女作，但很少有人知道，此片的编剧之一就是斯科利莫夫斯基，这位导演在我们的采访里还强调，其实《水中刀》中的对白都是由他撰写的。《复仇者联盟》则更为有趣。如果你还记得寡姐在《复联1》里的出场方式的话，便能想起当时寡姐正在一间破工厂里假意被一位俄罗斯军官“审问”，然而仅一个电话后，那位军官就已经被寡姐“反客为主”的各种蹂躏，没错，军官的饰演者就是斯科利莫夫斯基。

不过这次的斯科利莫夫斯基确实是以导演身份来参加第72届威尼斯电影节的，他的新作《11分钟》非常独特，不仅迥异于他之前的导演作品，而且还有着一点点“烧脑性质”。该片顾名思义是讲述了在“11分钟”内发生的事，大概八组人在5点-5点11分的“等时描述”，随后又因为一个事件而串联到一起，最后以8X11的88分钟片长而剪辑成一部长片电影。而这部《11分钟》在威尼斯公映后也引来不少热议，影评人对此片并不感冒，但公众评分却高达3.6分，排在主竞赛电影的第二位。于是乎，带着对这部电影的兴趣，我们采访了这位经历特殊的波兰老一辈电影人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 

斯科利莫夫斯基携《11分钟》主创们走红毯

谈新作《11分钟》：只讲了5点-5点11 共剪辑过65种版本

凤凰娱乐：《11分钟》只讲了“11分钟”的故事，而且是多线索平行交叉，但你究竟想实验什么呢？ 

杰兹-斯科利莫夫斯基（后简称“杰兹”）：说实在的，我对那种传统的线性叙事实在感到无聊，那种动作对话、剪辑方式以及三段式叙事……我拍过太多遍了，这次想要弄点不一样的。事实上，这次我是先想好结局，然后倒推，如何让所有人都走到这一步？事实上这个影片的构思就是要让灾难毫无缘由地发生。 

凤凰娱乐：但为什么是“11分钟”？而不是5分钟、15分钟什么的呢？

杰兹：首先11是个特别好的数字，绝对是你能想到的最棒的数字之一。这部影片就讲了11分钟的故事，从5：00到5：11，无论我安排什么情节，都是让你多了解这个角色一点。我必须要用不同方式来呈现。 第二，既然我是先想好结局再构思整个故事的，那我就会去想都有谁会在那个特定时刻来到特定的地方呢？于是就慢慢设计：一辆摩托车刚好到这里，很好，那么，谁在摩托车上呢？好像都可以，那就设计让司机去接一个人吧。那接谁呢？于是，我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推回去。就这样，我在这里安排一个摩托车接人，在那里安排画家坐公交车。这样下去我就会算，到底要出现多少个角色呢？5个？太少了，15个，又好像太多。所以我选个中间数，比如8、9、10。最后我选了8。那么8组人，每组11分钟，这就是88分钟，再加上这个结尾，就有了一部正常影片应有的片长，所以这就是第二个原因了。当然，还有一个美学原因，这是我们的海报（说着举起手中《11分钟》的宣传册），看看它通过“11”这个阿拉伯数字造型设计出了多棒的海报，这来自我们波兰一位非常棒的画家。 

凤凰娱乐：片中在天空上一直有一个黑点，到最后你也没有明示它是什么？

杰兹：你可以发挥你的想象来阐释和解读这个黑点。我不需要给出明确答案，它就是一个标志，表示某种危险，或者是老天爷？什么都都可以。我不需要指出来它到底是什么，因为我其实也不知道。 

凤凰娱乐：像“老天爷”或是上帝的超验存在？甚至可以理解为是你本人吗？因为你其实在幕后，在与时间游戏，把这些场景拼到一起。你觉得自己是某种程度上的“上帝”吧？ 

杰兹：当然，你说的对，你已经自问自答了。这也是解读之一。我确实是在游戏，我组织了这场灾难。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其中包含了我的罪恶。但说这种事很难启齿。正如我所说的，一种观点吧。 

凤凰娱乐：当你拍摄的时候，你是忠实于剧本吗？还是会随时更改？ 

杰兹：基本都是按照剧本来拍的。事实上，整个过程中最难的工作就是写剧本了。我在表达时总是很犹豫，不过它最后还是都呈现在文本中，我强迫自己每天都要工作，每天至少要写4页，不管这4页需要花多久。有的时只要几小时，但有的时候我要在那里坐12个小时！那个时候特别痛苦。之后的拍摄则非常享受，是愉悦的。我有非常棒的团队，演员都很棒，整个过程非常有趣。当然，剪辑时困难又来了，我们剪出了65个版本。65个啊！你能想象吗！因为很明显，有这么多条线索，这就像打牌一样，你可以以不同方式进行组合。我们试了不同的组合，最后得到现在这个，我觉得还挺满意的。 

谈波兰电影现状：现在是波兰电影比较好的时代

凤凰娱乐：你写剧本的能力有目共睹，你和文字的关系是怎样的？ 

杰兹：我以前是写剧本对白的，我觉得自己有倾听对白的一双好耳朵，一直如此，从我早期作品开始，比如《水中刀》，影片中的所有对白其实都是我写的。倒并不是说这就是文学，不是大写的Literatue，但我觉得我的对话写的不错，很自然，不做作。顺便说，我经常看电影时担心影片中的对话写得太好了，而事实上人们是不会那样表达的，日常会话怎么会说得这么准确和机敏呢？反过来，我的台词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它们有着应该有的那个样子。 

凤凰娱乐：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是华沙，但好像片中展现的华沙并没有什么别致的地方，就是一个现代都市……

杰兹：我确实在本片里把华沙塑造成一个大都市的样子，因为这个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地点、任何时段，所以也没什么特别关于华沙的东西，我只不过需要一个拥有高楼大厦的城市罢了，毕竟我需要一个11层的楼高来执行那个结局。 

凤凰娱乐：每当我们想起波兰电影，我们心中对它是有特定印象的。你认为自己的影片属于波兰电影吗？ 

杰兹：当然。虽然我的电影基本都是合拍片，但是它们都是波兰电影。但我个人对波兰的喜剧片和浪漫爱情片不是特别感冒，不过现在也有相当一部分波兰电影可以处理现代议题和情境了，而且也慢慢开始在国际电影节或者是奥斯卡上崭露头角了（波兰影片《修女艾达》为2015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其导演为本届威尼斯评委）。我觉得现在是波兰电影比较好的时代。 

《11分钟》海报跟电影一样独特

谈导演之外：爱绘画胜过电影客串《复联》为了钱

凤凰娱乐：你的职业生涯中足足有20年没拍过任何一部电影，有什么原因吗？ 

杰兹：准确说是17年。原因就是之前拍的最后那几部影片让我很不爽。我尤其痛恨我当时拍的《费尔迪杜凯》那部电影。贡布罗维奇是《费尔迪杜凯》的作者，他也是波兰非常重要的一位小说家，我的电影就是改编自他那部小说。但我犯了一个错误。那本小说的精华在于贡布罗维奇的语言，事实上你很难翻译成另外一种语言来传达这种美。贡氏是语言大师，却不是一个说故事的人。事实上，小说中的故事本身没多好，但却要把变成英语，还要带到欧洲，又找来法国的制作班底，还有一部分来自苏格兰。这样一个大杂烩，我就要做许多妥协，我对此特别不高兴。 

在《费尔迪杜凯》里我做了太多妥协，我已经不再是一个艺术家了，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我是为了挣钱吗？还是为了什么？我发现我当时迷失了。所以我决定暂时停下来，也许一两年，也许三四年，但是实际上花了17年。在这期间里，我沉醉于绘画，它已经算是我的另一个职业了。一方面，我是得过奥斯卡的电影从业者，另一方面，我是一个专业画家。说实话，我比拍电影更享受绘画。毕竟画作是我一个人的作品，不是与其他人合作的产物，我可以为我画布的每一寸负责，它们全是我亲力亲为的。我《11分钟》里面那个酒店里面有几幅画就是我画的，你注意到了吗？（导演说完拿起宣传册找了找相关剧照，发现没有又放下了）

凤凰娱乐：你后来是以一部《与安娜的四个夜晚》回归的。时隔17年回归有什么想法呢？

杰兹：我从绘画中得到很多想法。我在博物馆看到很多画，还有私人收藏，我觉得作为艺术家我已经升级了，我更忠于我的作品，不用再推销自己。那时我觉得我已做好准备回到电影事业了。 

凤凰娱乐：你从绘画中得到更多的快乐，又是一个很成功的画家，那为什么还回来呢？ 

杰兹：说实话，因为我知道自己有做导演的才能，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笑）？ 

凤凰娱乐：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在别人的片子演些小角色呢？

杰兹：因为能挣钱啊。（记者：客串个《复联》能给你很多钱吗？）倒没有很多，但对我来说报酬还不错，你可以在这方面挣些外快，让自己手头宽裕宽裕，这样也就不用在做导演时必须去拍那些你不想拍的片子了。

（采写/波米 摄影/王鑫 彭杉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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