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蔡明亮拍的VR片 究竟是一种什么体验？

专供本届威尼斯电影节VR观影的小岛Lazzaretto Vecchio

凤凰网娱乐讯（采写/秦婉） 第74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正在进行中，本届电影节最受关注的举措，就是增加了VR竞赛单元。曾凭《爱情万岁》获过威尼斯金狮奖的台湾导演蔡明亮，推出了VR电影《家在兰若寺》，入围了本届VR竞赛单元，该片也是VR单元中最长的一部电影，为56分钟。

蔡明亮的电影一向以华丽影像与固定机位长镜头著称，2013年他的上一部长片作品《郊游》拿下了威尼斯评审团大奖，并斩获金马奖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角奖。与此同时他开始尝试更多艰深的影像实验，包括拍摄以李康生缓慢行走为形态的短片《行者》《行在水上》《金刚经》《西游》等。

看惯商业电影的观众很难接受蔡明亮的艺术表现形式，尤其有许多人不理解蔡明亮的长镜头，因为他常常拍摄的是人在场景中一动不动或是动作很慢，或是持续做同一件事，对于快节奏生活的人来说，会认为内容稀少且没有意义。但从艺术欣赏角度来说，这种拍摄给了观众更多思考的空间，而且是在导演赋予的影像中进行观察和思考，猜测表达意图，甚至将自己的思绪融入，参与影像表达的创作中，这是非常高级的审美体验。

VR观影使用的头盔和耳机

蔡明亮认为自己的这种作品属于“美术馆电影”，可以在美术馆放映，观众可随之慢下来，欣赏他的构图和节奏，找到其中的美感和立意。此次进入VR领域也是“美术馆电影”的又一新形态，不过需要更高端的技术支持。

作为一部纯正的“蔡氏美术馆电影”，《家在兰若寺》依旧由蔡（蔡明亮）李（李康生）陆（陆弈静）陈（陈湘琪）“铁四角”继续合作，并加入了一个尹馨。在此，就由凤凰网娱乐先为你详细描述《家在兰若寺》的观影体验。

观影体验全记录：

威尼斯VR观影场地在位于离距离电影宫所在的丽都岛相当近的Lazzaretto Vecchio小岛上，从丽都岛上船后打个转就能抵达。场地分为Stand Ups、Installations、VR Theater三个部分，《家在兰若寺》在VR Theater中放映。在VR单元的8月31日-9月5日的六天时间里，《家在兰若寺》每日早晚各放映一场。媒体们需要提前在官网进行预订，座位有限，我们选择了8月31日的白天场先睹为快，成为全球首批看到该片的观众。

观影时间开始前，五十几位预订者可以一同入场，随机选择转椅座位。每个座位上放着一个VR视觉头盔以及一个耳机，工作人员先向所有人示范了佩戴方式和操作过程，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头盔上有一个可来回拨动的滚轮，用来自行调节观影时的焦点。观影时可根据自己的想法转动座椅，观看全方位的影像画面。

佩戴好头盔和耳机后，观影开始，依然是蔡明亮熟悉的味道，阴暗潮湿的岩洞内被布置成一个居所，李康生坐在沙发上，正用理疗仪每隔几秒电击自己一下，治疗自己的歪脖子，而饰演他母亲的陆弈静在对面的开放厨房准备饭菜，电饭煲里沸起的水声“噗噗”作响。这个镜头持续了数分钟，“家在兰若寺”的片名以竖版字呈现在画面上，接下来才进入第二个镜头。

VR集体观看厅，一次可供数十人观看一部VR电影

《家在兰若寺》的故事很简单：小康（李康生饰演）在山里养病，他的亡母（陆弈静饰演）来为他做饭，但是他吃不到。他的邻居是一名女鬼（陈湘琪饰演），也走不进他的生活。他唯一倾诉的对象，是一条鱼，鱼会化成人形（尹馨饰演）与他做爱。

影片一共由14个镜头组成，由于熟知蔡明亮作品的个性，我在每个镜头开始的同时，转动座椅全方位观察环境。由于是全景观赏，视觉接受的空间被拉高也拉深了，这对蔡明亮这种走影像路线的导演而言非常适合，他可以尽情架构每个镜头。观众也可以在转动中找到自己的镜头语言，并与导演进行博弈。

场景主要有四个，一是小康的居所，以沙发、简易浴缸、灶台和饭桌为主，不同的镜头会在不同的角度固定，二是小康邻居女鬼的居所，这是一座废弃的楼层，满地碎石，肮脏阴暗潮湿，女鬼时站时坐，并没有太多动作，时不时还有蛤蟆从她身边爬过，三是小康居所屋外的田地，小康会出来锄地，而他亡母的灵魂则在一边游走，四是废弃楼层中放置的床垫，小康在臆想中和鱼化身的人形躺在一起。

14个镜头中，有两组镜头达到了惊人的效果。一组是有两个镜头，观众的视角是置身在浴缸中，面对着全裸的小康，直面他的身体、病态、哀愁和欲望，这是非常大胆的处理。当然，小康是看不见你的，他一直在和鱼交流感情。

另一个镜头是在浴缸外拍摄泡在浴缸中的小康，氛围却更加暧昧，透过塑料帘子搭建的浴缸能看到里面的影子，似有一样东西在小康肢体上游走抚摸，慢慢一个人头突然从水面探出，是尹馨饰演的鱼精出现，开始与小康亲密，然后两人缓缓沉入缸内，观众只能透过光影的变化感受两人的暧昧，充满神秘主义彩色。

不过，由于是VR全景，身为观众的我知道此刻我背后有一个门洞，当时我心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从门洞走出来看到他们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正如开篇所说，《家在兰若寺》虽然只有14个镜头，但是由于VR空间的存在，它给足了我观察和思考空间，在56分钟里完全不会感到无聊，因为我能看到纯粹自然中的一处废墟居所，以及在世界边缘孤独痛苦修行的人生，我看着影帝李康生，想到他又一次将真实形态的自己完全投入到蔡明亮的电影里，这种美好的合作几乎要贯穿两人的一生，不禁感动不已。这次，小康就在你身边很近的地方弯腰锄地，抱着一条鱼泡澡，或是煮好饺子自己蘸着醋慢慢吃。他从一个少年到中年，一直拍着蔡明亮的电影，常被丢进各种空旷的、肮脏的环境里，在电影里呈现青涩的、崩溃的甚至是畸形的自己。他在片中的病态和理疗是真实存在的，蔡明亮在导演自述文章中，透露了两人住在郊区废墟养病的过程，李康生一度认为自己歪脖子的问题无法解决，但蔡明亮说：“即使你的脖子一辈子都是歪的，你仍然是我电影的男主角，我们继续拍电影吧。”

不过，在观看过程中，这部全景真人片还是显露了一些画质问题，我试图自己调焦，但始终都不够清晰。通过对制作人的采访才了解到，原来威尼斯电影节组委会为了方便观众能使用较为轻便、可移动设备，官方选择了三星品牌的观影设备，但在技术方面与《家在兰若寺》出品方HTC公司的设备并不匹配，无法欣赏到最原汁原味最清晰的版本，一些细节如演员细微的面部表情还是丧失了，这非常可惜，一度令蔡明亮感到沮丧，甚至想要退出电影节。与此同时，由于VR头盔确实有一定重量，长时间观看终究会产生一些头颈方面的不适和压力，这也需要技术的长期研究解决。

影片在小康吃着饺子的镜头中结束，一首蔡明亮热爱的老歌作为片尾曲响起。看完字幕后，观众逐个摘下头盔和耳机离场，VR体验到此结束。

总体而言，虽然VR作为新兴技术，还未建立完全统一的制作和放映制式标准，让观看留有遗憾，但VR电影《家在兰若寺》仍是非常值得推荐的艺术作品，如有机会和兴趣，推荐观赏，莫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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