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版《西游记》是经典，《大话西游》是当下

86版《西游记》成经典

因为导演杨洁离世，1986版《西游记》刷屏。这是一部有很多记录至今无戏能破的连续剧，重播次数高达2000多次（一说3000次），收视率高（没看过的就是没出生的人），拍摄时间长（从准备到播放6年零2个月）。上世纪八十年代，有文艺初年气象，两大古典名著《红楼梦》和《西游记》是其中典藏级别作品，相比《红楼梦》因为红学研究水深，对这个版本评价先贬后褒时间加分很重，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的《西游记》连戏剧版倒是从始至终被观众和评论届高度接纳。

杨洁导演是老派艺术家，她说《西游记》在我心中，永远是一个结是永远的痛和悲剧，十年来看到就换台。我理解杨洁导演的心情，不是不为《西游记》自豪，但是影视是遗憾艺术，还有些身不由己元素，加上人和人之间的磨合，想想看几个人一起去趟西藏自驾，沿途吵架闹翻的事都常有，别说庞大剧组六年天南地北拍摄，条件艰苦，人人都受过伤，演员每次吊完威亚，都要庆祝下没有摔死。那是一个资金匮乏用了电声音乐，都会要歧义的时代，当时被要求换作曲，杨洁悲壮口述一封给央视领导的信“如果艺术上要我负责，就请领导不要管怎么拍；如果不要我负责，我拍完片子全部交给领导，你们去做后期吧。”想想都能知道这个每集主演才有90块钱报酬的戏，导演和演员脱了了几层皮，心和身体为此流了多少血结了多少痂。六小龄童讲话，我现在为什么这么白，都是那一脸毛的妆沤的，拍摄时候几天脱一层皮，原来单眼皮，天天贴金色的眼皮化妆，现在也变双了。拍跟红孩儿打的戏，直接往身上烧火，他说体验到了濒临烧死是什么滋味，就是说不出话来。当时剧组给他跟猪八戒一人挖了一个坑，拍完烧火的戏，就被推倒坑里灭火。一开始找不到白马，就用黑马代替，刷一层白漆，每次到河里，河水都白了，从河里站起来，又是一匹黑马。身为导演百感交集不堪回首难免。

几百万拍出一个有30年活力电视剧，是一个多么刀耕火种用拿命在玩的影视奇迹。这一版《西游记》我还真不是1986年春节首播看的，是2000年后被当时两三岁的女儿狂爱上，成了家里单戏循环播放碟才看的。我女儿真当自己是孙悟空，我们家金箍棒配置，基本做到像现在的iPhone数据线一样，俯仰皆是。她给身边人随时分配戏中其他角色，搭飞机碰到云海，会就要求空姐开门放她回花果山。女儿现在有正到正午阳光不容一点阴影级别的杠杠三观，跟《西游记》降妖伏魔勇往直前的童年启蒙不无关系。

像很多老艺术家一样，中国第一代女电视编导制片人，杨洁对流量为王，抠图替身也天价的当代电视圈看不明白，她生前说，现在胡搞、恶搞的东西太多了。《西游记》有多少版本都说不清了。从《大话西游》开始，一会儿猪八戒要当爸爸了，一会孙悟空要谈恋爱了，小猴子要出来了……太不尊重名著了。国外的名著也一再改编，像《巴黎圣母院》，《哈姆雷特》，拍多少次都不失原来本色。我们什么都可以水煮、油炸。好好的名著都被我们自己否定了。

老艺术家不能接受《大话西游》的恶搞风可以理解，但她的立场也有非黑即白的局限。无论如何，孙悟空作为中国卡通领军形象，其开发利用深广度远远不如米老鼠、唐老鸭、汤姆和杰瑞们。不说孙悟空跑到日本的《龙珠》里，变成了有点天然呆的卡卡罗特，看看剑走不着调的《大话西游》的成功，就知道这个宝藏的能量多么无极限多么值得挖掘。

一部《西游记》，真是给星爷掰开揉碎了玩到出离啊。唐僧去西天取经之前，是个高风亮节，武艺不高，逆来顺受，落后挨打的驱魔人，所有武器就是一本儿歌三百首。论脸皮比不上偷鹅腿吃了还心里没鹅腿的大胖师傅；论武艺，比不上舒淇、空虚和天残腿儿这些江湖老油条驱魔人……降服沙僧、猪八戒和孙悟空，没有一个不是靠女人舍命相助，还死活不领情，因为他有使命在身，不能耽于男欢女爱，小情小调。这就是“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的出处。

跟杨洁版本的《西游记》三观耿直迥异的是，星爷戏中人物，除了唐僧，全部亦正亦邪，印证人人身上都有魔，救人被讹，爱妻背叛、好心没好报，好人立地成魔。拔掉毒牙取走魔，人人又能当回好同志的传说。片中史上最恶毒猪八戒，史上最丑最阴暗孙悟空，还有史上最残忍沙僧，组成一个马云口中西天取经团队。唐僧领队废话很多，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孙悟空很勤奋，自以为是，但能力强；猪八戒这样的人每个单位都有，懒一点，但人积极乐观；沙僧太妙了，不讲理想，实实在在上班。这四个人合在一起，就形成中国最完美的团队。吭吭哧哧为了一个似是而非目标上刀山，下火海，降魔除妖，西天取经。同时完成自我性格的完善和成长。至于女人，基本都是从纯情如舒淇，对喜欢的人，一见倾心，再见依然，爱的奉献，肝胆涂地。最后要么粉身碎骨，情操碎了一地。要么被情所商伤，被爱所负，来了就是白骨精，也别爱我一万年了，吃了你再说。这也跟星爷对女人对这款生物一直有点搞不定有关。

《西游记》里那么多妖怪，不是人间的，都来自佛祖身边。我们去你那里取经，所有的生死阻挡都来自你那里，吴承恩给了一个多么悲凉的世界本质啊。离经叛道的大家，写出了不朽。只能说，后人对名著理解有递进，艺术再创作难免有时代烙印，最有心气不计报酬不怕牺牲直捣黄龙的八十年代，有了杨洁版《西游记》，金光闪闪至今。然后身份认同心态复杂的香港人中，出了个有话往大了说的周星星，《大话西游》系列成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出口和另类经典。

（作者/黄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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