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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鹏飞:电影节喜欢中国负面的电影,想和他们较劲


来源:凤凰网娱乐

鹏飞新片再次入围威尼斯,《米花之味》讲述中缅边境故事,以不卖惨让中国电影有别样面貌。

《米花之味》海报

凤凰网娱乐讯(采写/秦婉 摄影/花蕾蕾) 导演鹏飞已经是第二次入围“威尼斯日”单元,从《地下香》到《米花之味》,这个在法国学习电影,并多次在蔡明亮剧组工作的年轻人凭借电影的表现力,令电影节认识了自己。

导演鹏飞

不同于《地下香》讲述生活在大城市地下室的外来打工青年的故事,《米花之味》来到了中缅边境的云南沧源,反映返乡青年和留守儿童的日常生活。鹏飞没有将视角停留在社会问题的悲戚之中,而且用轻松幽默的姿态展现了村庄中环境的改变、信仰的延续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表达一种落后与传统并存的真相,以及神学与科学并存的忧伤。

凤凰网娱乐独家专访了鹏飞和他的合作者,本片的编剧兼女主角英泽,聊起创作和入围的过程,鹏飞表示,一些电影节很喜欢要一些表现中国负面的电影,即使是表现社会现实,也经常使用灰暗压抑的方式。“我想跟他们较较劲,我要换一种方式,我也可以做得很好。”

在蔡明亮剧组实习深受影响,一度走不出他的影子

凤凰网娱乐:之前你在法国上学,是怎么样跟蔡明亮导演合作起来的?

鹏飞:对,我是高中之后去法国学电影,因为必须要找毕业实习,不然不给毕业证。我就开始申请一些实习,没有什么好的机会,就一直在等,我希望能找到一个真正好的实习工作来展开电影的路。有天,一个同学告诉我有个华裔导演来巴黎拍戏,要找一个会开车,会中文,会法文,会电影的实习生,我还符合,就去试了试。当时很惭愧,我知道蔡导的电影,但我没有真正的看过,所以我去面试的前一天,到DVD影像店买了套盘,一个是《天边一朵云》,一个是《你那边几点》,就赶紧回来恶补。先看了《天边一朵云》,刚看一会发现很情色,我还犹豫第二天要不要去。后来我当然还是去了,跟蔡导还是工作了。

凤凰网娱乐:他给你的title是什么?  

鹏飞:实习导演。合作那部《脸》,其实我当时还负责很多东西,摄影师、灯光师、灯光助理四个人,是蔡导从台湾带过来的,我就负责他们的接送,周末买菜。我还帮蔡导做一些剧本打字的工作,负责片场的翻译,以及一些副导演的工作,制定一些表格。反正什么都做。

凤凰网娱乐:他后面几部你合作了吗?

鹏飞:后来是《行者》系列的两部短片,我参加应该是两部,然后就是《郊游》。

凤凰网娱乐:就已经不只限于在法国拍戏了?

鹏飞:对,我2009年就回国了。

凤凰网娱乐:好像你的履历还说跟洪尚秀导演有过合作?

鹏飞:对,那也是一个实习,大二的时候在他的制片组。

凤凰网娱乐:看电影的时候大家都感觉,你的风格不像师从蔡明亮的,你还是比较有自己的风格。

鹏飞:对。

凤凰网娱乐:觉得太难模仿了?

鹏飞:不是,是我不要模仿,蔡明亮导演是把我带入电影世界的一个人,因为我之前在学校学习,接触的是书本,跟他工作之后才完全进入一个电影的创作世界。我受他影响非常大,以至于我拍自己第一部片的时候没有办法逃出来,我摆什么样的镜头都觉得不好看,唯独摆到蔡导那样就觉得很舒服,我觉得这完蛋了,这不是我的电影,这是蔡明亮的,而且你模仿的不像人家,也没有人家那么大的功力。所以我就慢慢从他的影子里逃出来,而不是去模仿他。但是他对我的影响从电影观,从态度,各个方面对我来说有很深的影响,尤其是对电影艺术的这种执着与追求。

《地下香》海报

在中缅边境体验生活一年,找到小演员靠交朋友

凤凰网娱乐:你上一部作品是《地下香》,是都市里面的一个故事,那这次一下跳跃这么大,到了一个少数民族的环境,这想法是怎么来的?

鹏飞:拍完《地下香》之后我其实也在构思,我想拍一个去城市打工的人回乡的故事,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去做,后来我就去找了社工,问他们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些留守儿童。我当时也是看到留守儿童问题很严重,有留守就必然有人口流失,他们就告诉我,在云南和贵州这两个地方,他们工作展开得不错。所以我就跟随他们跑到云南中缅边境的一个地方叫沧源,离缅甸15分钟车程。我本来就说去看看,没想到一待就是一年,就是这样,这是缘分。

凤凰网娱乐:你在拍摄过程中,需要当地的一些支持吗?

鹏飞:当地的支持需要,因为我在那儿跟他们成为了好朋友,所以会选一些年轻人当外联制片,因为地方小,县政府跟村里人都认识。所以就会有一些当地旅游局的协助。

凤凰网娱乐:两位是一直在合作,这次一起写了这个剧本?

鹏飞:对。

英泽:他是先过去的,我是后加入的。

鹏飞:我开始写剧本之后,有一些女性的内心或者女性的想法拿不准,我就会把剧本发给她,跟她每天打电话讨论,所以她在女性这一方面帮助我很多,刻画了一个很坚韧的女性形象。我比较喜欢这样。

凤凰网娱乐:那些小演员是怎么找的?

鹏飞:这些小演员走路回家要八个小时的山路,运气好的是,一个月回去两次,运气不好可能两个月回去一次都有可能,因为他们要集合时间才能赶回去,山上会有野兽或者什么的,那我到那边之后,因为我有辆车,有时候我就送他们回去,跟他们成为了好朋友,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我就挑选了几个小演员。

《米花之味》剧照

凤凰网娱乐:而且她们本来就会跳舞?

鹏飞:因为少数民族都是能歌善舞,喜欢跳舞,有各种节日,什么都会跳,学校也会组织,所以他们在这方面不怯场。当然我们也有请当地的舞蹈老师和文工团里面的老师来编一些傣族有意义的舞蹈,每天晚上他们就练。

凤凰网娱乐:英泽原来就会?

英泽:我小的时候学过一点芭蕾舞,但后来没有一直学,就有点底子。

凤凰网娱乐:但是不是民族舞,是现学。

英泽:现学的。

神学与科学并存,相辅相成往上走

《米花之味》剧照

凤凰网娱乐:电影里,大家都很喜欢最后那场戏,在岩洞里面,母女两人听到声响,一开始以为有人,结果发现是水滴打在各种瓶子上。

鹏飞:易拉罐。

凤凰网娱乐:对,那个想法是怎么来的?

鹏飞:其实是真实经历,我忘了哪一次下去之后,那天关门,本来里面应该没有人,我听到叮当叮当响,说什么声音?难道里面有偷东西还是怎么着。然后小孩就说,这肯定是野人,因为那边的谣传特别多,后来进去找半天,原来是一个游客丢弃的易拉罐。我就觉得这个还挺有意思的,就把它放到电影里,其实也是在表现一个人与自然的关系,面对大自然,人类是多么渺小,而且我们会留下很多的人类的痕迹,有些是不好的痕迹,呈现在一瞬间的历史里。

凤凰网娱乐:电影里你想表达的是传统宗教的意义和现代科技的意义是并存的? 

鹏飞:对,我觉得神学和科学,科技都是并存的,因为我们现在你说科技发展很快,但是仍然有很多事情都没法解决。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宇宙是怎么形成,之前都是什么,很多都是假说。那人类只有靠信仰来继续存活下去,那有时候呢,信仰又会被科学或哲学所打破,是相辅相成往上走的。也许有一天我们会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从哪来的,但是我觉得在这之间最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情感。

《米花之味》剧照

所以我就安排了最后一场溶洞戏,母女俩下去,母亲的手摸那个岩壁,有水滴下来,有巨大的溶洞,人在里面是渺小的。这个母亲的手其实是在摸日月的精华,这个漫长的历史,是一个肉体在触碰一个现实的感觉。那最后回到两个人在石佛下跪下,我觉得她们是为彼此而起舞。

凤凰网娱乐:但是母女两个人的和解是怎么达到的? 

鹏飞:和解,这些是再往后的事情了,至于和解没有,我觉得这一刻她们两个人在脑海中是在一起的,就可以了。那之后肯定还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都要靠这种情感继续下去,我没有给出答案。

整部片子虽然是讲返乡青年和留守儿童的事,但我不想一直都在讲这个,一大部分是在讲这两个人回来彼此偷看的感觉。但是到最后溶洞这一块,我希望所有观众把这件事情忘掉,这些事情是现实中的,是社会的问题。我不想去讨论到底怎样去和解,有什么转折、高潮,这种我不想讨论。我反而是把它提到一个历史、人类的高度去看。

当然要细说留守儿童,是因为城市和乡村经济发展不平均,可能是南巡讲话,改革开放啊。再往后所有这些都是在短暂的人类历史中发生的事情,我觉得大家都很清楚,都知道为什么,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反而最后我想把它升华到一个宏观的感觉里面。

用幽默表现悲伤题材,不卖惨也可以进入电影节

凤凰网娱乐:你觉得影片里面有很多诙谐的段落,比如村民想进庙,结果关门了,只有那些瘦的小孩才能从门栏里钻过去。

鹏飞:钻铁门这个,我是觉得,村庄为了发展经济脱贫搞旅游,却把自己信奉的地方给关上了。只有思想没有污染的孩子可以钻进去,成人他就钻不进去。除非你放下这些包袱,才会有更虔诚的心进去拜佛。那至于比较轻松幽默的情节,因为我想做留守儿童这个题材,但这是一个社会问题,比较悲伤,我不要把它拍成悲伤的。我不希望一接触到社会就是灰暗,就是压抑,就是苦,就是卖惨,我不要这样。我希望各大电影节上都能看到这类电影,我不卖惨也会有出路,也会拍得很好,我把它拍得很美,很有意思,大家融入进去。然后再反思这里面令人惋惜的事情,是更加有力量的。妈妈和女儿的对抗,也不是那种互相出来指着鼻子骂,或者是哭泣什么的。而是两个人从一开始,女儿在吃东西,妈妈出来偷看,妈妈其实是有意让女儿偷她的东西的。虽然是亲情的,也会有一种隔阂,是爱她,但不敢去说,不知道怎么去表达。

凤凰网娱乐:小女孩的朋友死了以后,有一段母女对话,两人都说自己没有感受到悲伤,这一段你是想表达什么?

鹏飞:是母女看世界的方式角度不一样,妈妈说看不到悲伤是因为女孩死了,大家还在说分掉捐款的事,让她觉得这个村子看似很虔诚。女人进庙要脱鞋,很多地方不能去,但已经被外界的金钱腐蚀了。孩子是因为她更加纯真一些,她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所以她感受不到这一份悲伤,她长大之后才会了解。这也是我自己的一个亲身感受。

北京姑娘英泽苦学云南话,晒黑变少数民族以假乱真

演员英泽

凤凰网娱乐:拍摄地是在沧源,英泽是北京人,作为女主角要学云南话?

英泽:对,我学了一段时间,先是每天跟当地人接触,强迫自己去适应。我录了很多当地人说话的日常用语。每天回到住的酒店,睡觉前都会听,早上也听,就是这样。

凤凰网娱乐:后来村民有没有评价什么?

英泽:他们后来有很多人都问我,你是哪个寨子里来的。

凤凰网娱乐:你是在那边晒得比较黑嘛?

英泽:对,我是暴晒了一段时间,晒得都脱皮了,就有斑了,再加上化妆师又加了一些颜色。当地人很多人会问我是不是西双版纳来的,要不然就是隔壁哪个寨子的。

凤凰网娱乐:导演怎么发现她有这种潜质?

鹏飞:其实我觉得她的轮廓还挺像少数民族的,她的颧骨和眼睛跟当地的一些人还挺像。到那边之后,她也很积极,跟寨子里面的妇女一块,早上几点钟起来卖米线,卖早点,中午回去还得劈劈柴。

凤凰网娱乐:体验生活多长时间?

英泽:不到四个月。他呆了几个月以后我中途加入了。

很多电影节喜欢表现中国负面的电影,想和他们较劲

鹏飞和英泽

凤凰网娱乐:您上次《地下香》是入围威尼斯日单元了,这次又入围了?

鹏飞:缘分吧,我也不知道。

凤凰网娱乐:其实就是送过来,然后等了多久?

英泽:等了特别久,等到正式宣布前的三天才知道。

鹏飞:对,等了一段时间,反正时间也算不错,正好基本上都做完了,还差音乐最好的版本。

凤凰网娱乐:有国外一些电影基金的支持嘛?

鹏飞:没有。

凤凰网娱乐:资金来源都是国内自己找的?

鹏飞:对,就是我自己找的。其实我也在跟电影节或者是外国的一些影评人较一个劲。有一些电影节很喜欢去要一些表现中国负面的片子。或者说表现社会现实,但用了很灰暗压抑的方式。我想我要换一种方式,我也可以做的很好。

凤凰网娱乐:接下来有什么样的计划? 

鹏飞:我们已经拿到了龙标,所以准备在国内上映,发行。

凤凰网娱乐:过审有问题吗?

鹏飞:没问题,修改了很少一点就够了,很幸运,剪辑什么的都不用动。一个是老师教学生唱歌的时候,男同学说小女孩在日记里面写要在天安门开演唱会。老师说,她不能去开天安门开演唱会。就这一段,要把“天安门”换掉。还有一个是在庙里面,小孩问这个婚纱很漂亮,问婚纱也能来寺庙嘛?就是汉化太严重了,这不是汉人的衣服这是西方的衣服,这句话要换掉,牵扯到少数民族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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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熊帼 PK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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