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侠女”徐枫：《霸王别姬》真不是陈凯歌他爸拍的

胡金铨导演对徐枫照顾有加，亲自为其整理造型。

谈《侠女》与胡金铨：胡导永远是严师 他会把人骂到死 

凤凰娱乐：据说是龙应台女士出面邀请你出资修复《侠女》的，是吗？

徐枫：是。大概是去年这个时候（打的电话），那时我也没想到《侠女》最后会被戛纳选进“经典修复”单元。当时主要就是觉得《侠女》已经40年了嘛，而且这部电影还是第一部在戛纳得奖的华语片，他们很希望把它修复后重映，但经费又不够，就来问我愿不愿意支持。我想既然胡导演已经不在了，我又有这个（经济）能力，那我应该参与这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凤凰娱乐：那既然是你出资修复的《侠女》，汤臣集团会不会享有版权？

徐枫：不会，版权还是在台湾电影中心，我这次只是一个捐款人。

凤凰娱乐：以后还会继续支持修复这类老电影吗？

徐枫：只要是好电影，我们都很愿意这么做。但自然是以胡导演的戏为优先。

凤凰娱乐：四十多年过去，你还记得当初参演《侠女》的经过吗？

徐枫：那时是联邦公司为了拍《龙门客栈》来台湾招考演员，我去参加了两次考试，他们从3000多人筛选到50人，最后又从50人筛到12个人。我那时只知道胡导演拍了《大醉侠》，是一部非常好看的电影，除此之外我对他没更多了解。在录取之后，我们接受了三个月的武功训练，非常非常严格的训练，然后拍了《龙门客栈》。这时候我才感受到胡金铨是个非常严苛的导演。《龙门》时我还庆幸自己不是主角，因为他当时把主角骂到了颜面无存的地步。我当时年龄又小，就很担心自尊心会受损。然后等到《侠女》开拍前，我们的厂长突然把《侠女》的剧本给了我（让我演），那个时候我真是害怕多过开心的。

凤凰娱乐：胡金铨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为什么选择你来演“侠女”？

徐枫：胡导演哪里会跟我讲这些？我们的关系可不像现在演员与导演的关系那样，会很平等地坐下来交流或者导演耐心地给演员说戏。我们那时完全是师徒关系！你懂吗？在我心里他永远是一位严师！包括《侠女》这个戏要表达什么思想，他自己对这个电影是如何解读的，这些东西他真的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因为他那时只是把我当个小孩子。他怎么会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呢？表演都是他一点点示范给我们看，然后让我们照着学的。他顶多会把分镜（故事板）给演员们看，因为大部分分镜都是他自己画的，他会让我们看这些，然后叫我们多读书，原著《聊斋》和剧本肯定要熟读，这些非常要紧。

凤凰娱乐：拍《侠女》时你才十几岁，是不是常常被胡金铨骂哭？

徐枫：我在他面前不会哭，背后会。因为他实在是太严格了，比如我跟40几个武行拍打戏，他可能拍一个长镜头，如果我但凡有哪个动作打不好，他就会说：“哎！这叫什么‘侠女’？虾米！”而且如果你一直不能令他满意，他一定会让你一直拍、拍到死！后来我慢慢发现，你得在胡导演说“试拍”的时候就要做到最好，从此他就不骂我了。《侠女》拍了四年，差不多第一年过去，我就已经不大挨骂了。但你知道吗，等后来我去拍其他人的戏，别的导演一般几条后就说OK，我都会习惯性的跟那导演说：“导演，要不我再来一条？” 

徐枫在《侠女》片场受伤，血流不止，吓坏了所有人。

凤凰娱乐：你还能回忆起拍《侠女》时哪一场戏是最苦的吗？

徐枫：我记得当时要拍个镜头是我要砍一个反派角色的帽子，而他要砍我的发髻。但拍的时候他却误砍到我的头了，当时瞬间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我一摸，全是血。那时连胡导演也围了过来，我傻掉了，满脸都是血，胡导演立刻自己用手堵着我的伤口，就是不想让血流出来。因为我们是在桃园，紧接着大家就把我送台北医院，大家都吓死了，以为我的演艺生涯都完蛋了，脸上可能会留一个疤。我们厂长到医院就特地嘱咐医生：“你要用最细的线给她缝，因为她是演员，如果留疤她就完蛋了！”最后医生就用缝眼睛的线缝，好在又是头发和头皮那个部位，所以不大看得出来。这算我为了拍戏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其实不仅仅是这些，因为胡导演对服装道具要求非常严格，戏服要一套一套的换。拍戏时我们都要戴假发，穿着四五层的衣服，每天收工的时候这几层衣服都会湿透。那时我真的非常羡慕林青霞和林凤娇她们，因为她们拍的都是时装片，而我们就特别辛苦。

凤凰娱乐：这么多年过去，当你现在以电影投资人身份回头看《侠女》时，会不会也觉得它对于武侠片甚至华语影史都产生了不小影响？

徐枫：都不用现在想，拍完后没多久就感觉胡导演真是不同凡响。你看，就因为胡导演在《侠女》中拍了一场竹林戏，后来几乎所有武侠片就都会有竹林的元素。我觉得是胡金铨影响了很多后辈导演，让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每一个人内心都留有一片竹林。这与《侠女》中那场经典的竹林戏是分不开的，我记得拍那场戏我也受伤了，但看完所有观众都在鼓掌。

凤凰娱乐：那《侠女》对你个人的影响呢？和你合作多次的演员石隽跟我说，你是一个对大家都很礼貌但却又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的人，在我看来这其实很像“侠女”杨之云的性格？

徐枫：对，因为拍这个戏的时候我年龄太小，所以就更容易被角色影响到，它等于成了我自己成长的一部分。而且我后来又拍了太多类似侠女的戏，多多少少会受这些（角色）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