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导演北上十年：还是警匪片，还是老面孔

《窃听风云》 第一集只是在几个房间里完成，第二集多了不少打斗戏。

《扫毒》的主演都是老面孔

故事为王，还是动作当道？

当年《无间道》的动作场面很少，基本靠情节推动。刘德华在接拍这部戏时提出删掉自己的动作戏份，“原来说和梁朝伟在天台上打，但是拍着总觉得不太舒服，后来我说先停一下，我跟梁朝伟商量一下。他也觉得这个地方不该打，后来我们就改成现在这样了。”《无间道》的成功也开启了港产警匪片的新模式，挽救了香港影市，但接下来的10年，诸多港产警匪片始终存活在《无间道》的阴影下，影片风格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重视对细节、剧情、对白、高智商、大背景等的刻画，但几乎对大场面和枪战戏份都忽略。

“香港市场的萎缩直接影响了港产电影的成本，近年来警匪片大量的动作戏受到经费限制，格局越做越小。”魏君子分析说，“如果光靠体现人性故事的电影是不能吸引一般年轻观众的，因为现在的主流观众是看好莱坞长大的，看多了好莱坞大片会对香港电影看不进去，所以近两年可以看到一部分警匪片开始回归动作戏份，《窃听风云》第一集只是在几个房间里完成，第二集多了不少打斗戏。《寒战》也有两场大的动作戏。很多电影人现在都想以小搏大，花1000万赚13亿票房，但是警匪片不能投机取巧，因为一部好的警匪片是要文武并重的。”

刘德华的新片《风暴》8000万港元的制作成本对于中等成本的警匪片来说不是个小数目，讲述的还是“一个好警察如何在重重压力下执法”的故事，没有明显的剧情创新，但激烈的枪战场面和“炸掉中环”的创意还是刷新了警匪片的表现力。导演袁锦麟虽然是编剧出身，但是他认为华语电影要跟好莱坞对抗，剧本里的创新以外，技术上也不能停滞不前，“以往的警匪片都是在闹市开几枪，就转到郊区或货仓去打。这次这个类似灾难片的大场面嫁接到警匪片里。”《风暴》是刘德华出演的第146部电影，第27部警匪片，也是他第一部用3D拍摄的警匪片。作为投资方之一，刘德华也认可技术创新将给警匪片带来新格局，他笑称甘愿为3D自降片酬，甚至连给自己请替身的预算都被砍掉了。

《赤盗》的野心在于国际市场，将整个影片的格局进行全面升级，投资高达2亿港元。导演陆剑青和梁乐民表示，《赤盗》完成了两方面的“升级”。一是在制作规模上。这次的资金更充沛，会全亚洲取景，甚至还有中东跟欧洲的戏份。而在动作场面上，也会有更多大场面爆破和枪战戏。虽然这部电影的题材有严肃的部分，但是主创们还是希望将它打造成一部精彩刺激的商业大片。两位导演直言并不是很期待奖项，而是期望这次豪华巨制能够取得令人满意的票房成绩。二是在整个创作理念的格局上升级，《赤盗》已经扩大到国际反恐行动，分成几组的明星阵容形成了一个华丽的国际阵队。两位导演特意强调《赤盗》绝不是一部简单的香港警匪片，这里的香港是“远东情报中心”，“我们选取了香港2008年才成立的反恐特勤组，电影一定会是一个很新的类型”。

从目前的片花来看，爆破、枪战、打斗一个都不少。导演梁乐民认为警匪片的格局有待突破，“《寒战》的时候，因为受限于题材——香港是一个最安全的城市之一，所以不能制造出太多的麻烦。这次超出警匪片的范畴，不光光是警察和匪徒之间，有多方角力，所以动作场面会不受限制。”但是导演也表示，动作戏的加重不意味着文戏的减少，作为编剧出身的导演更清楚一个好的故事对于影片的重要性，简单来讲就是更高（高智商）、更快（快节奏）、更强（强阵容）。“我们也一直在反思《寒战》的一些故事上的漏洞，希望这次做得更加完整。”

保持港味，还是接近内地？

早年的警匪片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角色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中国传统的草根江湖气，这种气质放在香港这个很西化的国际大都市里面，别有味道。而“更接内地的地气”还是“更港味”是这些年香港与内地合拍片一直在探讨的话题。刘德华认为“所谓的香港味道是要和时间挂钩的”，“《英雄本色》（1986）在现在拍也不一定会那么大卖，但2003年的《无间道》和后来的《桃姐》，都是港味，但是有改变的。”

另一方面，合拍片面临诸多电影管理上的限制，以及考虑如何吸引爱看好莱坞大片的内地观众。著名制片人、香港安乐影片有限公司总裁江志强肯定了内地市场的重要性，因为电影的成本一定要有内地市场的支持。他直言：“未来这个是没办法改变的，制作费只会越贵，观众要求会越高，我们会越来越依赖内地市场，作为我们的重点市场，我们的故事都有照顾到内地观众，我们相信能让香港观众感动，他们（内地观众）也可以感动，一定要有共鸣，才可以拍。”

影评人魏君子透露，目前内地上映版和香港版不能再出现两个版本，一定要一模一样。《毒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尽管这是香港导演杜琪峰首部内地公安题材的电影，但电影风格，尤其是影片后半段，还是深深烙有杜氏印记。片中，以“孙红雷”为代表的缉毒警察有勇有谋，电影没有玩颠覆去探讨毒贩“内心世界”，而是赤裸裸地展现他们凶狠毒辣、为钱卖命的本性。导演对内地电影制度的把握，精准到位。有如此多所谓敏感情节还能够顺利过审，《毒战》也给未来的合拍警匪片提供了可参考的类型。《风暴》的结尾也很“工整”。魏君子说：“其实香港电影人很聪明，他们在设计人物性格的时候会把审查的要求考虑进去。譬如《风暴》中刘德华本身就是个有道德洁癖的人，所以最后他的自首也就理所当然了。”

陈木胜导演的电影宗旨是“找那个内地和香港观众之间的平衡点，现代动作片要符合大家的心声，要有看得明白的故事，又要曲折刺激，大场面也要好看”。他是非常迎合内地市场的，深谙与内地合作的套路，秉承电影“娱乐性至上”的原则，坚持“把片子拍得具有商业味道，让老板把整个电影运作下去”。他说，“有时候明知道这个桥段不可能过，那我就不拍了吧。电影是有规则的，老板投资那么多钱，我不能因为个人原因让他们冒那么大风险。”

老面孔好卖，还是“人才断层”？

近年香港警匪片有回暖势头，除了一直擅长警匪片的港片中间力量，也出现了不少新鲜血液，制片人江志强就培养了周显扬、梁乐民、陆剑青等新人导演。江志强表示，他之所以和新导演合作是因为他们能给一些市场上没有的东西，“好多老的导演，他们比较习惯留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一碰到问题就回避缩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去。这样永远没有创新。”

香港电影圈有着不少类似江志强的伯乐。刘德华入行超过30年，早年间投资电影屡败屡战，练就毒辣眼光，投资过香港导演陈果和内地导演宁浩。刘德华说，他选导演，第一是看剧本故事写得是否扎实，如果是市场上没有或者比较少见的类型当然会有加分，第二是看导演的人品是否踏实，他比较欣赏脚踏实地的导演。《风暴》导演袁锦麟是刘德华“发掘”的另一匹“千里马”。

相比新导演，新演员比较难产。警匪片密集上映后，有影迷总结，男主演除了刘青云、古天乐、张家辉、郭富城、刘德华、吴彦祖似乎就没别人了。对于观众抱怨的“老面孔”，凭借警匪片《证人》拿了金马影帝的张家辉是这样解释的，“如果不找我们演，投资方就会赔钱！”一直都有培养新人习惯的香港导演王晶解释，当红的人，每个年代都是有固定人数的，“演员也有甲乙丙丁之分，制片人为了保证票房，只会用最当红的那批演员，这点是不会改变的。而且演员的成长，需要时间来验证。”

魏君子也认为“人才断层”是演艺圈不可违背的规律，不分时代和地域。“香港卖钱的演员很少，能有票房保障的不会多过10个。不光是香港，台湾也只有彭于晏、阮经天、赵又廷等人。”大牌导演固定的班底与市场导向的双重作用下，很多演员轮不上主演。《窃听风云》导演尔冬升就说：“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演员是吴彦祖、刘青云、古天乐。像余文乐和陈冠希这一代，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角色也很受限制。”在《赤盗》发布会上，余文乐开玩笑地对张家辉说：“留一点戏给小弟拍吧。”

《风暴》中，除了刘德华，另外一个主演林家栋戏份吃重。刘德华与林家栋私交甚好，但林家栋签约刘德华的公司多年以来一直是配角的命。这次拍《风暴》刘德华跟监制江志强提出让林家栋演他的角色，但是被江老板婉拒，“这部戏投资太高，不能冒这个风险。”最后影片呈现出来的效果也是如此，林家栋被刘德华的气势压过一头。刘德华对此也很有挫败感：“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林家栋的角色由梁朝伟来演，会不会觉得被我压过一头？其实这是一个演员在观众心中的市场价值的问题。”刘德华呼吁给新面孔一些机会，他回忆：“好几年前，我去找电影老板说张家辉演戏不错的，不如安排我跟他演一部戏吧，结果他们劝我，‘还是安排吴彦祖跟你合作吧，或者古天乐？’但是你看现在的张家辉。”不过即使是影帝级别的张家辉、刘青云，仍在被调侃他们很难凭借一己之力撑起一部商业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