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宁浩：最烦问票房，我是导演不是卖猪肉的

宁浩其实是位非常“有科学精神”的导演。

凤凰网娱乐讯（文/雪盲） 在广电总局的帮助下，《无人区》完成了一次可以写入电影史的饥饿营销。如今它如入无人之境，狂奔在票房两亿甚至五亿的康庄大道上。这几天最流行把《无人区》说成西部片，这种类型片的分法害了它，让它暴露出很多元素上的不完整。不按类型片分也挺麻烦——这不是喜剧，“疯狂”等字眼又实在太陈旧了。所以你看，媒体、评论界聊什么都得贴标签，可是没有标签会避免错误。出于这个原因，宁浩将来可能会越来越讨厌媒体。

采访过宁浩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特别能侃的人，知识面广并极度敏锐，善于在八竿子打不到的事物间找到联系。比如以前问他《无人区》，他会从宇宙跟夸克开始说。但同时，他很拒绝你正襟危坐，把他当成高屋建瓴的人生导师啥的。关于导演，他认为都是跳大神的；关于拍电影，他会说就是混口饭吃。之前的若干次采访可证，宁浩对这个时代的定位是“二流的”或“荒诞的”，他尽量在判断完成后显得嬉笑一点，啥都无所谓。本片推迟上映四年，最终加了个“光明的尾巴”、剪掉两个暴力镜头得以上映，他的回答也不过是“孩子出生时长了个胎记，这是他的命”。

不过他电影里所有的荒诞不经，显然都经过了精密的演算与推导。用《无人区》剧本策划黄海的话说，宁浩其实是个有情怀又有科学精神的导演。你要是用“票房预期”之类的问题套他，他马上会变得认真起来——我是拍电影的，不是卖猪肉的。援引他在《黄金大劫案》期间的话，“在一个没有一流的时代里面，就做二流最好的。”类似的话另一位与他同龄的导演也说过——“我是个混混，但我是读《百年孤独》的混混”。

意思差不多。

无垠：半夜从蒙古包开车出来，不用走多远，200米就迷路了。最后劫后余生，说起来就是一本书。

凤凰娱乐：我记得你说过拍《赛车》把七个编剧都给写废了，诸如此类的。《无人区》这些编剧在写的时候也很痛苦吗？

宁浩：这次还好吧，没有那么多的编剧人员。不过这次也不简单，没有剧本是简单的。这回写得蛮好的，都是高手，一个顶俩（笑）。

凤凰娱乐：在今天你还能想起当时拍《无人区》的最原始的创作动机吗？

宁浩：我的创作动机特别简单，假设发现一个地儿挺好玩的，或者发现个东西挺有趣的，就琢磨能不能想个故事出来。之前在内蒙古拍《绿草地》，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生活了一段时间，对那段生活挺有感觉的。我们这种城里人，傻逼呵呵的跑到没有人的地方，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实去了才发现你什么都不是，连活下去的能力可能都不够。

凤凰娱乐：拍《绿草地》已经涉及到了生存层面的问题吗？

宁浩：对啊。天天都有各种危险，得逼迫自己变成像动物一样的人才能生活下去。半夜从蒙古包开车出来，不用走多远，200米就迷路了。晚上在那转一宿，而且不敢乱开，旁边都是沼泽地，开沟里去了怎么办？后来就学会找星星辨别方向，我现在那种能力特别强。有一次我们困在沙漠中间出不去了，手机没信号，只好自己琢磨怎么修这个车。学美国电影，说（汽车）好像这么打能打着（火），然后临场学电路板——什么原理可以把车打着。搞了一天成了，我们俩劫后余生。说起来就是一本书。当时也吃不上饭，可要喝水啊，你还得辨别什么水能喝，什么水不能喝。

凤凰娱乐：这个主要是因为没钱吧？

宁浩：当然也是因为有没钱，有钱的话肯定能解决很多问题。但你有钱汽车也全坏，天天坏。你看那车感觉挺耐跑的，在没有路的地方一个礼拜就完蛋。车完蛋了以后只能骑马，你会发现马是最好使的在草原。咱们偶尔玩一圈行，天天拿它当交通工具就不一样了。我现在骑马都是那时候训练出来的。(编者注：宁浩马骑得很好，《黄金大劫案》拍摄过程中，充当过演员的骑马教练。)

凤凰娱乐：我知道你以前多多少少是相信佛教因果的，可《无人区》实际是反过来的东西，最起码它展现的是人性之恶。

宁浩：也不能狭隘地说这个就是反的，它还是一个寓言故事。宗教还说人有魔性呢，佛教也说如何去魔性。其实电影多多少少都跟宗教有点关系的，导演不过就是个跳大神的——把某种思想、宗教的信仰翻译出来跟你说，全世界导演都是跳大神的。演员就是偶像，偶像就是佛像嘛，这个用语就这么语来的。所有电影多少都要有些立意的，《无人区》可没告诉你去杀人放火啊。它还是揭示些东西让你思考，思考人性中的东西。故事是生活的比喻，对人性的比喻。

凤凰娱乐：《无人区》里有批判也有救赎，哪个更多些？

宁浩：人性其实是人之初、性本恶，只不过你在城市里面被各种社会性包装起来了，不能清晰看到自己的问题。但极端情况下可能会激发出你本身的动物性，你会发现原来我是这个样子的。说白了自私就是动物性的根源，利他就是社会性的人，就是善良的人。我们之所以是人，其实还是因为我们克服了自己纯粹的自私。《无人区》其实就是个小寓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