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筱赟指责嫣然回应空洞：慈善事业呼唤相关法规

周筱赟与李亚鹏

2月17日，知名爆料人周筱赟再度将矛头对准李亚鹏的嫣然天使基金（下简称“嫣然”） ，指出其5500万元善款“消失”，而这已经是周筱赟质疑嫣然的“第五季”了。

这次，周筱赟从红十字基金会官方网站上下载了关于嫣然的财务数据，通过分析，他比对出包括刘嘉玲、伊能静、邓超、陈家瑛（王菲经纪人）等多位明星捐赠的善款“不翼而飞”。他就此提出疑问：“这要么是明星诈捐，要么是李亚鹏侵吞。”

对此，嫣然天使基金回应称，由于认捐人可能以其他个体名义进行实际捐赠，或者有些明星扮演了助拍人的角色，而非实际拍得人，因此“侵吞或诈捐”的质疑均不属实。作为嫣然天使基金的主管部门，红十字基金会也明确表态，支持嫣然天使基金的回应。

近日，羊城晚报记者专访周筱赟，他指责嫣然基金的回应空洞，并称中国慈善事业亟须相关法律的出台，以杜绝有人把慈善机构当成圈钱、洗钱以及利益交换的工具。

他说

谈失踪善款：

不是诈捐就是被侵吞

羊城晚报：为什么要质疑嫣然？

周筱赟：李亚鹏应该懊悔他不应该炫富。我对李亚鹏的关注，最开始还是因为2013年9月他和王菲突然离婚。当时我记得李亚鹏说过他和王菲的财务是独立的。引起我更大关注的，是李亚鹏同年12月10日接受媒体专访时称：“你们老是说我花老婆的钱，其实我比王菲有钱多了！”

李亚鹏自从2010年淡出娱乐圈，媒体曾报道他的投资生意连连失败，甚至有媒体说他败光了王菲的一半家产，我不知道这些报道是否真实，但我也没看李亚鹏出来驳斥过。他的收入大家都是可以合理推算出来的，他开的影视公司出品过几部影视作品，但据说除了《将爱情进行到底》票房可以之外，其他卖得都很不好。

我一直有疑问，李亚鹏做了什么生意大赚了一笔，然后突然转型成为房地产商。后来我就想到他说自己在搞公益，然后我就去研究了。

羊城晚报：这次嫣然的声明解答了你的疑问了吗？

周筱赟：嫣然的回应非常空洞，如果说明星是有人代捐的，那很简单，就列出代捐者的姓名或公司。我不仅核对了捐款清单中没有明星姓名，连所称的捐款数目都没有。比如陈家瑛2009年捐的300万元，但捐款清单中不管是单笔或累计根本就不存在300万元的捐款记录。刘嘉玲也是一样的情况。

嫣然方面接受采访时说，捐款人不愿意公布姓名。我拿到的捐款清单里，有全部的匿名者的清单，但是除了在2010年里有一个20万元的以外，其他的都是一些小额捐款，加起来也没有300万元。

嫣然一方面说所有捐款全部入账；另一方面又说不出陈家瑛这300万元到底在哪里，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明星诈捐，一种是李亚鹏侵吞，根本不存在第三种情况！

羊城晚报：你和嫣然或李亚鹏有没有单向或双向的联系？

周筱赟：没有。

谈慈善事业：

并不是针对李亚鹏

羊城晚报：你怎样看待嫣然和红十字基金会之间的关系？ 周筱赟：嫣然是挂靠在红十字基金会名下的项目，他们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说呢？我觉得他们是不想提自己是红十字基金会下的项目，至于具体目的是什么，你要去问他们。

羊城晚报：我们之前采访过红十字基金会的宣传部门，他们曾说：“不回答周筱赟式的问题”。

周筱赟：只要是对他们提出质疑的问题，他们就不回答，就被认为“周筱赟式的问题”。官办的公益组织还没有完全的去行政化，还保留了太多的官僚习气，对于社会公众的质疑采取这种不闻不问、不理不睬的态度。

羊城晚报：上一轮你对李亚鹏提出质疑后，他曾开记者发布会进行了说明，后来北京市民政局也作出了说明，称基金会未敛财，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周筱赟：北京市民政局是说书院中国基金会没有敛财，没有说嫣然没有敛财。嫣然不归北京市民政局管，它是一个项目，归红十字基金会下属的，是归民政部管的。

羊城晚报：你怎么看待当前中国慈善事业发展的现状？

周筱赟：我想通过李亚鹏这个个案，推进中国公益的制度建设。现在中国的公益组织良莠不齐、鱼龙混杂，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某些人洗钱圈钱、恶意避税、转移资产的工具，为什么出现这些乱象？最核心的原因不是个人的问题。

我并不是针对李亚鹏，这不是个人品质的问题，人的道德是靠不住的。没有相应的法律法规，这就是最核心的本质问题。要推进公益组织的强制财务公开制度，公益应该是透明的口袋，做公益就应该公开完整的财务状况，这是一个常识。

谈自身：

爆料是业余爱好

羊城晚报：这么多轮“交战”过去了，还会坚持下去吗？

周筱赟：真相是一种信仰，信仰没有理由。陈述事实、揭露真相，这是一个公民的社会责任。我不想让这个新闻成为断头新闻或烂尾新闻。

羊城晚报：你并非专职做这件事，但你做的数据分析工作量不小，哪里抽出来的时间？

周筱赟：我有自己的主业，也是一名媒体人，我只是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来进行爆料揭黑，这是我的业余爱好。我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我的本职工作上。

羊城晚报：身边的亲朋好友支持你吗？

周筱赟：我都是用实名揭黑爆料，所以他们都知道。他们虽然表示过担心，但是也并不太担心，我本人也不担心，因为我揭黑爆料到现在从来没有收到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当然也有人威胁过我，比如发个私信给我，但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

羊城晚报：你身边有律师或专门研究慈善的专家朋友吗？

周筱赟：有。

他们说

红会：未发现嫣然违规

嫣然天使基金是成立在中国红十字基金会下的专项基金。红十字基金会早在1月6日的声明中就曾表示：“对嫣然进行了监管和审计，未发现违法违规问题。”

近日，羊城晚报记者采访了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的宣传负责人，他表示李亚鹏捐赠的100万元启动资金的确存在，且在账目中可查，并称“嫣然的表态就是我们的表态。”希望有关部门会做一些调查。

嫣然：捐赠可“分期”

针对李亚鹏捐赠的100万元启动资金的去向，嫣然的一位祁姓工作人员在日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刚开始只是李亚鹏和王菲想为患有唇腭裂的儿童做些事，但他们也没接触过慈善，也不太懂，100万元中有一部分进了红会的账户，还有一部分用来租借活动场地和宣传等。”

针对周筱赟怀疑的“单例唇腭裂手术高达9.9万元，和医院存在利益输送”，嫣然在1月6日及20日的声明中作出了回应，称周筱赟向公众屏蔽信息“用年度总支出(含医院筹备款)除以当年的救助手术数量得出单例手术费用9.9万元天价的片面结论。”“事实是：七年来我们平均单例手术的救助成本未超过4500元，并且是全额救助，低于其他公益机构的同类救助成本。”

1月18日的声明指出，嫣然是成立在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的专项基金，而不是‘基金会’，不具备独立法人资格。“因此，我们的审计包含在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的审计报告当中，并依据《基金会信息公布办法》做主要数据和审计结果的公开。”并称：“嫣然天使基金有严格的财务审批制度，每一分钱的支出都需有七个环节部门的签字。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包括李亚鹏先生在内）都没有对善款的支配权。”

在2月18日的声明中，嫣然天使基金认为：“他（周筱赟）把新闻媒体中所报道的助拍人、举牌人和最终的实际捐赠单位去比照，是极其不正确的。”“在慈善拍卖中，往往有热心公益的知名人士愿意用自己的影响力为拍品助拍，但他(她)并不等同于拍品最终获得者。”另外，嫣然对北大药业的5000万元捐赠作出了回应。“捐赠收入分为现金捐赠与物资捐赠两种主要形式，且有长期项目的物资或现金是持续捐赠，并非一次性捐入，比如北大药业价值5000万元的药品，即依照合约分五年捐赠到位。”

王菲：对嫣然有信心

作为嫣然的发起人，王菲虽然已于去年9月和李亚鹏离婚，但在嫣然陷入“侵吞善款”的漩涡时，王菲也积极转发嫣然的声明来支持李亚鹏。2月20日，王菲发表微博称：“有些事不要说做，就连念头也不可能动一下的。我对嫣然团队的每一位都深具这样的信心，无论世界如何黑暗，我们仍要立志做盏明灯。无论人间如何充满险诈，我们仍要勇敢的做个好人——大宝法王。加油，共勉！”

对于王菲的表态，周筱赟表示自己相信王菲但不信李亚鹏，并称：“我相信菲姐和好朋友不会做有违佛理之事，但无善念之人会。”

明星：仅邓超承认捐钱

在这场风波中，诸多明星们纷纷保持低调。只有邓超表示捐过钱，但对于具体情况，他的经纪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则表示：“要问政府机构。”

另据港媒报道，对于自己多年前通过拍卖而捐赠嫣然的善款被传“消失”，身在外地的刘嘉玲透过长途电话回复：“我是有投过收藏品，但实际数目同数字真是一下不太可能记得，况且现下我不在香港，不太了解整件事来龙去脉，所以不方便发表意见同回应。”

记者多次拨打陈家瑛电话，均转至秘书台。

伊能静也曾在2007年嫣然慈善晚宴中以5万元买下拍卖锤，对于她的名字为何没有出现在捐赠名单中，伊能静的经纪人向媒体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伊能静2007年的工作情况，而伊能静本人也在国外，不方便回应。

律师：公益组织公开财务很必要

事实上，呼吁中国出台《慈善法》的声音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但迟迟没有进展。律师阮子文直言，目前的地方性法规严重滞后，已不适用新情况。他表示，嫣然基金应该将财务数据明细公布出来，这样就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目前慈善法规滞后

阮子文称，目前慈善机构的监督方式有三种：第一种是靠民政部以及各地的民政局；第二种是靠一些带有官方性质的基金会，因为他们名下有很多挂靠的基金；第三情况是一些公益慈善机构内部有监督机构，实行内部监督。

但是，尽管社会各界呼吁很久，但国家仍没有出台《慈善法》，只有一些地方性的法规，“而这些地方性法规灵活性不够、滞后性明显。”阮子文认为，目前有关部门应当尽快开始调研立法，同时也有必要借鉴国际上的成功经验。

同时，他也承认《慈善法》立法确实存在困难，“它不像其他法律沿袭下来有传统、惯例，而是存在立法技术上的难度。”而且中国又不能完全照搬西方慈善法的模式。“国外更多是民间慈善社团组织，在国内对这种组织控制又比较严格，所以如果不放开慈善组织，那么借鉴国外的立法经验就会显得非常僵硬，相关部门会很头痛。”

李亚鹏有责任澄清

阮子文指出公众人物在面对公众的质疑时有必要作出澄清，这是有法理依据的。他提到了法律上的“注意义务”，“你作为记者如果质疑我，那我可以不理，因为我不是公众人物，没有这个义务；但我如果是个公众人物或者著名律师，而且案子又是公众性的案子，面对质疑我就有义务站出来说明。”他强调，像李亚鹏这样的公众人物所应承担的“注意义务”明显要比普通人多的，“作为公益慈善组织有义务向不特定的公众澄清、解释质疑，公众人物面对质疑也有义务站出来作一个说明。”

阮子文认为，首先，嫣然基金方面应当直面质疑，既然官方公布的审计报告、捐款名单以及嫣然基金方面公布的财务报告都是一致的，那么根据周筱赟的质疑，嫣然应该作出回复，并且出示证据；其次，数据明细有必要公布，而北京市朝阳区民政局以个人隐私为理由拒绝公开数据，在法律上有瑕疵的；第三，根据周筱赟的数据分析，究竟是明星捐款没入账还是明星没有捐，应该是非此即彼的问题，嫣然基金并没有作出解释。

面对公益组织公开财务明细会增加运营成本，减缓运行效率的担忧，阮子文则表示在公益慈善项目运行中，本身就有法律所赋予的管理费，“在管理费支出额度内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对运作效率产生的影响，他则认为“无论这套程序是否公开，都会产生运作成本”，慈善组织需要做的只是将程序留存，当有像周筱赟这样的特定人物需要时，就随时拿出来看。

专家：应厘清慈善与商业的关系

北京大学法学院非盈利组织法研究中心主任金锦萍撰文指出，慈善立法应当将现实生活中规范性秩序发现、挖掘出来。文中提到，基金会要向社会至少公布以下信息：年度工作报告、公募基金会组织募捐活动的信息以及基金会开展公益资助项目的信息，“问责制的提出使慈善组织有义务和责任向公众作出说明。”

此外，文章还提到了慈善与商业的关系。金锦萍认为，民众对慈善组织涉足商业领域有质疑声是有合理之处的，因为这样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但是，慈善组织从事商业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又满足了自身持续发展的需要，帮助免除经济方面的担忧，独立性更为明显，不会受捐赠者意愿的左右。“众所周知的诺贝尔奖基金会和美国福特基金会就是个中典范。”

慈善组织从事商业活动给社会带来不妥当性，会让组织设立的初衷受到质疑；在商业方面，慈善组织如果享受了税收优惠，又会造成对同类营利组织的不正当竞争；而且在商业活动交易中，慈善组织的利益很容易被私人化。金锦萍认为：“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将是厘清慈善与商业之间关系的关键所在。”

“周李大战”时间表

第一轮

2013年12月18日，周筱赟在其微博上发文，举报李亚鹏负责的北京市书院中国文化发展基金会存在违规问题，指出李亚鹏同时担任书院中国基金会和另一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借公益之名开发酒店和房地产，还表示自己已经向北京市民政局实名举报。

2014年1月7日，北京市民政局称，根据审计情况，未发现基金会以公益名义敛财，但李亚鹏兼任其他组织法定代表人情况属实，责令其限期整改。

第二轮

2014年1月6日，周筱赟在微博上再发文，指出李亚鹏涉嫌贪污嫣然基金会7000万元善款。同日，李亚鹏在其微博上表示，必要的时候会选择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及其基金会。中国红十字基金会也发表长微博力挺李亚鹏，说明了嫣然天使基金的情况，公布了基金累计募捐的善款总额。

第三轮

2014年1月8日，周筱赟发微博表示向朝阳区卫生局、朝阳区民政局申请公开北京嫣然天使儿童医院成立的验资报告、注册资金的实际来源、接受境外资金报告。该申请被朝阳区卫生局驳回。

第四轮

2014年1月13日周筱赟发微博称：“红十字（中国红十字基金会）拨付5322万元善款用于嫣然医院建设，但建成后却成了私立医院！属李亚鹏等4个自然人……嫣然基金2012年嫣然医院仅免费救治唇腭裂儿童564人，按嫣然自己公布的平均每例救助费用4398元，2012年共花费248万，仅占总支出的4%。”随后嫣然基金发表示声明称：“周筱赟的言论中有大量伪造、篡改信息、捏造事实、罔顾常识、曲解法律法规的行为和言论。”

第五轮

2014年2月17日，周筱赟发布微博，声称有证据证明嫣然基金侵吞明星和机构5500万元。在其长微博中，周筱赟提到自己在中国红十字基金会官网上获得嫣然天使基金从2006年11月成立以来的全部捐赠清单，共计3217页，17万余条捐赠记录。周筱赟提出疑惑——为何一些曾经报道过的明星捐款并未出现在那份详细的捐赠清单上？

随后，嫣然天使基金发表声明驳斥周筱赟，指责周筱赟在网络上发布不实言论，对李亚鹏进行人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