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浩江：《往事》剧本“写”了几十年

采访田浩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只因他的声音有着一般演员难以超越的质感。哪怕仅仅是他在电话那头的一声“喂”，足以让你瞬间神定，其余音在耳边环绕“发聩”。这是歌剧演员惯有的发音特点。他有着鲜明的亚洲面孔，但洋气十足；他是地地道道的北京“土著”，却成为“大都会歌剧院曝光率最高、最耀眼的华裔歌唱家”，是与帕瓦罗蒂、多明戈、卡娜娃等舞台巨星同台“飙戏”最多的亚裔歌唱家。

这位活跃在海外舞台的表演艺术家3月底将”温情回归“现身保利剧院，在舞台剧《往事只能回味》转换身份，用自己低沉浑厚的嗓音不再歌唱别人的故事，他将用特有的嗓音轻声诉说自己的故事。

从《我歌我哥》到《往事只能回味》

人对了，契机就到了

歌剧表演艺术家，这是田浩江最自豪的身份。这个身份使得他有“塑造人物”的本能。在舞台上，“我要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是我的专业。我要通过表演演绎别人的精彩，别人的生活。”然而，在一定层面上，表演是技巧。在反复诠释别人的故事时，自己也在沉淀自己的过往经历。“任何一个搞创作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在自己的人生经历中寻找艺术感觉。”于是，《我歌我哥》诞生了。他用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方式为大家讲述了与哥哥的故事。

然而，岁月积累，灵感乍现，更大的创作可能性一直蓄势待发。只需要碰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去将它们更强烈的激发出来。“直到我在台北，碰到了王伟忠。”一个是歌剧艺术家，一个是综艺教父。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却因为一次相遇酝酿出了今天的《往事》。同样的电台情结，同样的手足情感，同样的回首过往，同样的情感表达。在同样的年代不同的历史背景下，是两个人的往事情怀。

“但我不是专业的话剧演员。”田浩江一开口就将自己的“短板”交代了出来。“我也因此完全没包袱，因为我就是演自己。我的情感从内心深处生发出来，那不是做出来演出来的，是真的。”面对不计其数的舞台剧创作，田浩江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往事》演出时的“核心竞争力”在何处：不做作，不拿腔拿调，敢于在观众面前毫无保留地暴露自己。“表演最大的难处是“真”。因为大多数演员都不愿、也不敢暴露自己。我和伟忠两个人做到了。”

讲故事用两天

过日子几十年

据《往事》的导演谢念祖回忆。“最初，田浩江老师要去日本演出。他专程绕道台湾停留了两天。他说着，我们拿小本本记录，足足记了两天。”田浩江笑说，“像这样集中地、大量地讲述自己经历的机会不多。因为记忆中都带着痕迹，将这些痕迹一一串起来回顾一遍，其实是一个整理自己、清理自己的过程。”他们在台湾的小吃旁，在不大的办公室，在人流如潮的马路上，回忆到某刻就立即记录下来……对田浩江而言，在《往事》整个创作环节中，“讲故事，日日夜夜讲故事”是他最难忘的事情。

“准确地说，这个故事我向剧组的同仁讲了两天。但是，这个剧本，我‘写’了几十年！”而又何止是田浩江的剧本写作几十年。《往事》中，两家人父辈们的日子不是一两天过下来的，两岸人民的生活状态也不是一两天形成的。无论政见如何不同，无论语言如何不通，无论过去互相间如何“不懂”，无论今天彼此瞭望沟通，其背后的民族情感和文化血脉，一脉相承。

舞台上的辉煌只是形容词

我哥说，累了就回来

歌剧是西方表演艺术之最。因其集中了歌唱、表演、舞美、服装等各种元素。在西方，歌剧与“上层社会”“阳春白雪”等词汇时常挂钩。作为一个北京部队大院儿长大的孩子，田浩江恰恰选择走上了这条艺术道路。“我当初去美国就是追梦去了。我喜欢歌剧”。申请护照用了2年，怀揣35美金，只身前往美国。然而，要想在西方歌剧界立足并非易事。在他之前、在他之后，很多中国人都进入过西方的歌剧圈，但“能否唱到主角，能否站得久”成了考验中国歌者是否被西方承认的标尺。歧视、抵触、质疑……田浩江用实力将这些否定的字眼一一撇在身后，一声声唱到了舞台中央。

直到有一天，家里来电说哥哥生病住院。他当时正在美国演出《波西米亚人》。在两场演出之间，他急匆匆回到北京，走近病房。之后的几个小时，反复在田浩江脑海里回映。“我哥没有去过美国，也没看过我唱歌剧。我就拉着我哥的手，不停地说话，一遍又一遍地演唱歌剧的片段……在我的倾诉中，我哥才知道，原来登上舞台唱歌剧是一件那么艰难的事情。所以在我看来，‘辉煌也好’‘成功也罢’，真的都是几个形容词而已。他对我说，‘累了就回来！’”。

然而，“回来”到底要回到哪儿呢？“美国一待30年。我对美国的熟悉甚至多于中国，但我的根在中国。到底我的家在哪里？与其说我是有中国梦，还是美国梦，不如说是‘舞台梦’”。舞台于田浩江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回来”，就是回到舞台，永远绽放在舞台上。

艺术节座上客化妆间闲写书

中美文化使者靠作品说话

走下舞台的田浩江也没闲着。他近期一直在写书。从文革到今日，从中国到美国，再从美国回中国，一路走来一路歌，他将这些经历一一从笔尖淌出。“我的写作状态是‘抽空写’。表演之后到化妆间休息间隙，抽出二三十分钟，就能写出一小段，日积月累，一点点回忆，挺有意思。”这是一个回味过往，善待生活之人的必然状态。

作为歌剧表演艺术家，他也成为各艺术节的常客。在今年国家大剧院的歌剧节中，最近的演出则是出演《奥涅金》。之后飞回纽约演出。5月下旬再回到北京，出演大剧院歌剧节中由作曲家郭文景谱曲、最重头的民族歌剧《骆驼祥子》的世界首演。他在这部剧中饰演刘四爷。除了表演嘉宾，他还被苏州的“国际青年歌唱家艺术节”请去担纲艺术总监，为高雅艺术“选秀”。

“当然，我会一直将《往事》演下去，且计划将这部戏带到美国去，在旧金山、纽约等4个城市巡演。”中美间来往多年，深知中国在经济、军事等领域高速发展的同时，文化交流的重要性日益凸显。而要想与国际接轨，就需要有艺术水准、有国际水平的精品文化产品做保证。“《往事》是如此真实、朴实，这种情感的表达是当下人们最需要的，它就是这样的文化产品。”

据悉，根据故事情节的设定，田浩江还将在《往事》中开唱3段经典的歌剧片段。“与其问他出演《往事》最大的压力是什么，不如问我最担忧的是什么？我是演自己，所以没压力。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演不动了，谁能来演这部剧呢？演话剧还得会唱歌剧。也许从现在开始，得为自己培养一个‘回味往事’的接班人了……”

对热衷出国热的年轻人的话

《往事》中两对兄弟都有着“赴美逐梦”的桥段。作为较早赴美的一员，谈到“美国梦”，田浩江的第一句即是“西方并不是天堂”。与30年前出国相比，现如今也许各种条件便利很多，也许父母给的生活费足够开销，也许不用经历洗盘子做小时工，这些都是值得人羡慕的，但也不无遗憾。经历过艰辛打拼的田浩江坚信，“生活条件太好，会影响一个人的意志。成功的必备前提之一即是要经历磨砺。而磨砺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从更广阔的视野锻炼自己，多参加义务的工作……享受有的是时间，从打工赚钱的生活开始体验，就知道我们应该如何善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