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的规则与潜规则 第86届奥斯卡奖幕后解读

奥斯卡“小金人” 

奥斯卡颁奖礼

新一届的奥斯卡奖尘埃落定，49座全新的小金人找到了归宿。这一届的获奖结果没有多少惊喜，伴随着同样没有多少惊喜的颁奖礼晚会。然而，历经86年的沉淀，奥斯卡奖的举办宗旨却愈发凸显：美国电影工业自身来褒奖本年度的杰出工作者。气派、华丽、明星荟萃，而其中蕴含的价值观中正平和，这是好莱坞电影的根本特征，更通过那一声声的“And the Oscar goes to…”，年复一年地被大声宣示。

基本靠谱：奥斯卡的真相

本文特邀我国著名的美国电影研究者、影评人周黎明先生执笔，从花团锦簇的第86届奥斯卡颁奖晚会现场说起，综述种种有关奥斯卡的规则与潜规则。

有人拿了奥斯卡会跟老公离婚，有人拿了奥斯卡会片酬翻番，也有人拿了之后事业一落千丈。看奥斯卡典礼的动机也千差万别：有人希望看到女星走光，有人希望看到歌舞升平，更有人希望看到自己追捧的明星拿大奖。奥斯卡是好莱坞自家盛宴，还是全球电影的盛典？关于奥斯卡的问题永远没完，但了解越多，你越会发觉，这场游戏如同它褒奖的作品，既有玩闹的外表，又不乏认真的一面。

奥斯卡的作秀技巧

作为一场电视秀，奥斯卡有很多地方值得我们借鉴。第86届的颁奖礼三小时，加上一小时的广告插播，共四小时，依然比咱们的春晚短半个钟头。除了时长和插播广告的限制，杜比剧院的舞台也比央视的小很多，但舞美设计却反胜咱们好几筹。说实在，我看奥斯卡最感兴趣的是舞美和主持人的幽默能力。奥斯卡舞台是讲究留白的，很少填得满满当当，本届只有鲜花背景那场似乎有点俗，但那是跟《绿野仙踪》相呼应的。在一场大秀里致敬一部影片，我以前没见过，但《绿野仙踪》当得起。而贯穿始终的致敬银幕英雄的主题，套路比较陈旧，因为大部分影片都可以归入“英雄”之列（其中一半以上是普通人英雄），故跟2013年的电影或时事无甚关联，远不如“9•11”后致敬纽约的专题那么接地气。从编排的角度，第一段动画片英雄游离于两个动画奖项，也算是考虑不周。

说回舞美，透明的金人雕塑、片场的大探照灯等用作主题布景，颇为大气，借助灯光的色调以取得变化。四首提名歌曲的演唱配置了精心的舞台设计，不像某一年把所有歌曲堆在一起，变成了微型演唱会，效果惨淡。奥斯卡曾经重用大歌舞，热闹是热闹了，但显得低俗。上届（第85届）因为设置了致敬歌舞片的段落，也出现了很多唱段。其实，经典奥斯卡瞬间里没有一个是歌舞节目创造的。这个道理，在春晚中长大的我辈应该不难理解。

不过，人家真的玩真唱，这回的《随它吧》高音差点唱破了，加之约翰•特拉沃尔塔把歌手名字完全说错，全场起立几乎有一种安慰性质。某年恩雅献唱，才让我发现了她的天籁之音原来是录音棚里加工的结果。论歌舞，奥斯卡真不及托尼奖，毕竟人家是百老汇嫡系。

奥斯卡近年一直在发掘和培养长线主持人。历史上仅出过三位王牌主持，分别是鲍勃•霍普、约翰尼•卡森、比利•克里斯托。克里斯托最后一次主持尽显老态，而走马灯似的新人却参差不齐，未能出现托尼奖的尼尔•帕特里克•哈里斯那样公认的惊喜。本届的主持人艾伦•德詹尼斯不差，但也谈不上极棒。从纯娱乐的角度，还不如去年大唱“我看见你咪咪了”那哥们。艾伦是喜剧明星，20世纪90年代有自己的情景喜剧，出柜后事业依然不衰，后转战脱口秀，发掘了新战场。她的观众以女性为主，这跟奥斯卡颁奖礼不谋而合。她的段子相对温和，最刻薄的也仅仅是把年迈的女配提名人当作聋子对待。她针对乔纳•希尔那个黄色玩笑十分隐晦，估计海外观众听了一头雾水（艾伦的潜台词是她没有兴趣看乔纳的小弟弟，她是拉拉嘛）。

艾伦的最大创新是跟明星玩过家家。她数次跑到观众席，一会儿自拍，一会儿点比萨饼，轻松了气氛，但未必是高级幽默。当然，第一次尝试自然效果不错，但不可能像歌舞那样反复使用，甚至也不能像克里斯托把自己放进热门影片那么屡试不爽。理想的主持人应该能收能放，但艾伦基本是收敛的，开场把洛杉矶下雨当作自然灾害的段子，以及最后一个佯装典礼已经结束的笑话，大致代表了她的犀利程度。

艾伦不断往观众席串门，为我们带来了更多的台下镜头。我发现有个年轻的亚裔男士，坐在第二排，心想这一定是重要奖项的入围者或家属；后来发现他坐在另一个座位，我顿时明白了他的真实身份。原来他是“临时演员”，是奥斯卡雇来填座位的填位人（seat filler）。因为经常有颁奖人需要离开座位，广告时间又有人上厕所或去廊厅酒吧而不准时返回，那时镜头扫到观众席会不太雅观，所以“临时工”要随时把空位填上。当然他们是不可以跟身边明星搭腔的。这招咱们中国好像还没借用，故常能见到整排整排的空位，而主办方对外号称一票难求。

有一点我们已经学到的是颁奖人的插科打诨。奥斯卡有专门的班子撰写这些简短的对话，颁奖人若不喜欢，也可提出建议。但不能完全离题去另说一套，那是违规的（如一些政治性的发言）。本届奥斯卡最浪费时间的是起立鼓掌，早年必须是德高望重者上台才能获得此待遇，现在连小丫头都能享受到，真是跌价。想当年卓别林从升起的银幕后步出，那真是感人的一幕，如今堕落到靠女星踩裙摆摔跤来制造真情流露了，而且到第二年接着当笑话继续。

当然真情流露主要来自获奖者，只是，一路呼声最高的赢家因为没有悬念，有时会流于念稿，如本届的凯特•布兰切特索性把各地的经纪人都感谢了一遍，不可谓不乏味。大家知道得奖感言有时长限制，但讲得好而又是主要奖项，导播是不会用音乐打断你的。这回，莱托、尼永奥、麦康纳都超时，但他们显露了真性情。可惜，这样的亮点还是太少，而像萨莉•菲尔德的经典狂呼“你们真的喜欢我！”似乎再也没出现过。在念稿的感言中，获最佳歌曲的夫妻档最为风趣，他们把感谢对象编成了歌词，半念半唱，既简短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