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我不认为自己拍电影慢 在创作中只相信直觉

凤凰网非常道：现在整个社会所有的节奏都特别快，而且您又是出名的慢，其实我个人觉得慢要比快难一点，轻要比重难一点。在您个人理解中，这个快、慢是怎样的状态？

王家卫：你看爱因斯坦就知道，什么事情都是相对的，有一些事情你认为在一个很快的场面有一个人特别慢，你就感觉他慢，放他在另外一个场合里面，你又感觉他特别快。最主要是每一个电影它都有一个节奏，我认为电影最重要的是一个节奏，做人也是一样，你怎么有自己的节奏。有一些电影需要这个节奏就对，为什么我们拍电影之前会先挑音乐？我要知道这个电影的节奏是怎么样的？有了这个音乐之后，可能你拍的时候现场也放一下，因为这样的话，演员就知道你这个电影的节奏是什么，这就跟人的信条一样，你跳得快还是跳得慢。

凤凰网非常道：这是不是也是你的电影中有非常强的音乐感，甚至于文学感的原因？

王家卫：不是，是节奏，节奏最重要，其实拍电影，我看一个电影，最主要的就是看它的节奏。就像武打也是一样的，武术家看那个人练拳练得怎么样，就看他拳的节奏，节奏一乱，必败。

凤凰网非常道：有的时候，像您这种慢的节奏，对于现在这个大的商业浪潮或者社会来说，可能有一点不合时宜。那么，您能保证自己有这个坚持是因为什么？

王家卫：最大的问题是我感觉我挺快的，我没感觉我慢。还有就是我认为这跟时代的节奏没什么关系，因为你感觉这个事情要做，你要是做到你自己认可的程度，你可能就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凤凰网非常道：其实之前您的电影口碑和风格是个人感非常强的，很多人难以想象您这次会做一国民国群像的系列，您觉得这样的题材，您是有意为之，还是您的年纪、阅历到这个时候开始更关注这个了？

王家卫：其实每一个戏的题材我也没有特意地要大或者要怎么样，最主要的就是你抓到一个题材的时候必须要去想你怎么要入手，好像《东邪西毒》你会看金庸的小说，电视剧不知道拍过多少遍了，那你应该怎么去处理这个戏？你为什么要拍这个戏？它讲两个人，但是其实它是讲一个时代。其实对我来说，很多电影我认为最有趣的是，你花那么多的时间其实是讲两个人的故事，两个人说的故事我做下来，你抽根烟已经讲完了，其实你要了解他们的背景，你要知道他们的事，还有就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这一个点去讲这个故事？

凤凰网非常道：刚才您说金庸的作品《东邪西毒》，它被翻拍，尤其是内地观众对金庸无比熟悉，它被翻拍了无数个版本，但是你为什么会把金庸拍成古龙呢？

王家卫：因为对我来说，这也是我第一次拍武侠片，我们从看武侠小说来说，金庸和古龙算是两大宗师，我自己个人更偏好古龙，因为我认为他更纯粹一点，金庸老师的书，他的文学性非常好，他对人看得很透，古龙像一个诗人一样。

凤凰网非常道：浪漫主义。

王家卫：对。我想，要是金庸和古龙放在一起的话，会是怎么回事？

凤凰网非常道：然后，您个人更偏向于用古龙的方式来表现金庸。

王家卫：对，我说，要是古龙写《射雕英雄传》应该怎么写？应该大概就是这样吧。

凤凰网非常道：像您在电影中，包括《东邪西毒》、《花样年华》，甚至于现在的《一代宗师》，好像您对时间的关注特别强烈，但是您从来不关注此刻，一定要等此刻过去了，您再回首一个此刻。

王家卫：譬如呢？

凤凰网非常道：譬如，您不会选择进行时的过程，而您总要掺杂一些回忆和一些倒叙的方式，来表达这种时间状态。是您个人倾向于逝去的东西会有一些别样的美感，还是您本身就愿意那种叙事的方式？

王家卫：也不是，其实我发现你讲那个时候的事情是关于现在的。

凤凰网非常道：曾经是现在。

王家卫：你为什么突然间那个东西那么吸引你、那么有兴趣？可能就是这个东西你今天找不到了。

凤凰网非常道：有些人可能生来是要寻找一些东西的，有些人生来要去辨认一些东西，您属于哪一种？

王家卫：我就随着感受呗，我很随意的。

凤凰网非常道：您对自己的审美是非常相信的。

王家卫：我相信直觉，我认为每一个人在创作的过程中必须要相信你自己的直觉。譬如说，去拍《春光乍泄》的时候完全是一个直觉，你在阿根廷可以拍到一个故事，因为你想知道要是两个人去了地球另外一面会怎么生活。我走上这条宗师之路，就是从那天拿着这个包从北京开始走的时候，我就感觉肯定在这个路上会有很多收获，这是我愿意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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