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咖登台说往事 演绎舞台剧《往事只能回味》

“时光已逝难倒回，往事只能回味。” 前奏一旦响起，年轻人或许也能跟着哼唱两句，但已全然无法体会其中欲说还休的感情，像那一代的表达方式一样，当年时髦的情歌也慢慢变成了一个风干的标签。然而在台湾金牌制作人王伟忠的办公室里，当他与出身北京的华裔歌唱家田浩江齐声轻唱，这首创作于1970年的歌谣穿过四十年的光阴、在两岸化身微妙差别的不同版本，依然拨动了两个中年男人的心弦。站在人生的正中，两人一齐回头遥望那个荒唐年代在被窝里偷听对方广播脸红心跳的少年夜晚，用前电子世代的古老方式促膝长谈：谈大院群居生活、家国理想、兄弟间的爱恨，也谈那些逼人热泪的挫败和分离。一场对话从办公室谈到了舞台上，继《疯狂电视台》、《当岳母刺字时，媳妇是不赞成的》等口碑之作后，台湾“全民大剧团”将这两位大佬的故事跨界搬进剧场，2012年年底在台北上演后好评如潮。四十年来，短波的时代早已过去，《往事只能回味》以故事剧场的形式抵达上海，于11月1日首度面对上海观众。

兄弟连

两人的相识始于一篇杂志报道，田浩江看到了一张王伟忠的肖像：“有风度、气度不凡”。而王伟忠对田浩江的第一印象则带足了他天生综艺咖的性情：“哇靠！哪来的大师！”田浩江最终因为这张肖像，在台北演出后央求朋友介绍认识这位“北京老乡”，两个年过半百事业有成的男性凭着“不靠谱”的眼缘在王伟忠的办公室握了握手。事实证明这种眼缘可能并非凭空而来，两人间一个接一个的共同点渐渐攻陷了彼此的心防。田浩江在《往事只能回味》创作概念里写道：“伟忠的父亲是军人，我的父亲也是，当年是历史使他们分隔在海峡两岸，今日却也是历史使我和伟忠走到一起，这是很有意思的生命机缘。”

12年年底，王伟忠带着田浩江到台湾跑宣传，当被问到为什么愿意上台讲述自己的人生时，田浩江动情地讲起哥哥临终前他从纽约赶回北京病房，疏离数十年的兄弟将少年时代心动的歌曲一一唱遍。一边的王伟忠一改诙谐风格并未多加渲染，只简单一句：“我也有个哥哥”，两人在电视节目里相视便红了眼眶。本应在长兄庇荫下肆意成长的少年一夜之间直面了英雄的衰弱，这残酷的成人礼曾是两人生命里最难以启齿的心坎，面对彼此终于释怀。田浩江说那一刻他觉得彼此之间related（是相连的），至亲的离世使他们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共同的经历却使这两个背景迥异的同龄人升起一种奇异的血脉感。两人最终决定以兄弟般的赤诚站上舞台演绎《往事只能回味》、讲述自己，用这种形式为自己的前半生作结。

阳光灿烂的日子

很少有人能数清北京有多少个军区大院，一个大院就是一个自成体系的社会，田浩江的少年时期就在其中度过。他像所有的军队子弟一样热血澎湃又敏感多情，打架、恋爱、跟哥哥闹别扭，顺理成章进厂当上了钣金工。说起往事，他仍然觉得“阳光灿烂”这个词很贴切，青春期骚动的荷尔蒙将一切都蒙上了动人的光晕。在厂文工团唱出的好歌喉不仅使他成了厂里人缘最好的人，也种下了他的美国梦。30岁时他艰难地一人奔赴异乡，落地生根，最终站到了歌剧界的巅峰——纽约大都会歌剧院。

近三十年后，被冠为西方歌剧界最成功中国歌唱家的田浩江衣锦还乡，回到了北京锅炉厂。外面天翻地覆，田浩江却惊讶地发现当年的两个工友安然在原来的岗位工作，时间与人生观的衡量在这间陈旧的车间里似乎静止了。看似无所建树的工友和他的哥哥一样数十年过着他曾经急于挣脱的生活，这种平和与真实却成了他成名后最羡慕而不得的状态。2000年哥哥去世，曾经的崇拜、失望、愤怒和爱再也无从投递，田浩江接连创作了两部自传剧纪念过去。《往事只能回味》里他更将用自身与平行空间里的眷村兄弟王伟忠对撞、向观众剖白，描述他传奇的人生轨迹、呈现一辈人的特殊时代。他说表演自己像是从西方歌剧的云端跌落泥地，”不再端着歌剧的劲儿“，露出真实的血肉。

光阴的故事

历史往往话说两头，当年伟忠的父辈们带着妻小，穿过海峡抵达遥远而陌生的小岛后，也群居在相对封闭的大村落里，形成了台湾特有的眷村文化。从繁荣到凋零，许多迁出者至今仍怀念南腔北调的眷村生活。眷村走出的名人众多，作为台湾电视圈教父级人物的王伟忠以他文人的自知和独特的视角、用源源不断的作品给眷村文化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眷村少年王伟忠用充沛的感情、戏剧化的冲突抵御着外部忧虑而沉闷的气氛，荣誉和气节在这里是至高无上的。他自称是个“老灵魂”，从小就非常敏感、忧国忧民。长大进入电视圈，一出道就开创了综艺节目讽刺实事的风格，非常亮眼。大陆观众多半只将他与大红大紫的《康熙来了》、《超级星光大道》、《国光帮帮忙》相联，忽略了他综艺外壳之下刚性的一面，这种属性天然地承继于他的北方血统，渗透在他的样貌、口音和性格里。05年“建国二村”随着时代的洪流而下，终不能抵抗拆除的命运。王伟忠因此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此后几乎是沉迷在眷村题材里：由他制作的电视剧《光阴的故事》依靠描摹真挚的眷村生活在台湾引发收视狂潮；更与赖声川导演合作眷村舞台剧《宝岛一村》，创下近十年剧场最佳纪录，也使许多大陆观众第一次了解眷村，从那些引人共振的故事里读到血脉相承的注脚。

王伟忠是一个无可争议的故事家，他像拾荒者一样从残垣断壁中捡拾出形状各异的故事，去灰擦亮，借他人之口说给观众听。但故事家总是将最好的故事留给自己，《往事只能回味》将是他演艺生涯中第一次站到台前讲述它们：“别人演我一定是用技术演，我用生命”。在剧场的追光中时空凝结、倒退、快进，散场后一切随之消失，成为台上台下一个共同的秘密，这是剧场的迷人魅力，大概也是动人故事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