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金像热门导演谈《僵尸》 昔日名咖皆落魄

“铜钱面罩”是麦浚龙自创道具（kudos films独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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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与角色：“铜钱面罩”是我自创

凤凰娱乐：那回到剧本来，像白化病小孩被吃掉这个情节，大概是第几稿时定下来的？第一稿和最终稿最大的不同在哪方面？

麦浚龙：很早就已经定下来了。（笑）我们删除了很多对白。我自己是一个相信画面多于对白的导演，如果能用画面呈现故事官能，我就不会刻意再加对白。比如这个角色已经在电影里吃一块橙，他就不用再说一句：“啊，这个橙真好吃。”所以，在剧本里最大的改动除了对白，还有“时间轴”。我们曾经有一稿，冬叔在一开场就已经去世了。但我们不断地调整电影的时间轴，不断想去确定一个坐标，所以在写的大概四、五稿里，都涉及到时间轴的调整。

凤凰娱乐：你之前提到过，“僵尸”的铜钱面罩是根据铜钱剑改来的，当初为什么想到这个创意？它们最后的形象和最初的概念图差别大吗？

麦浚龙：其实“铜钱剑、墨斗、红线、女鬼……”这些元素在老港片中就已经存在了，重点在于我要如何使它们改头换面，解体再重造。比如说陈友家的桃木剑已经变成一把“不求人”（痒痒挠），用来挠背，糯米也变成了糯米饭。你说到铜钱剑，在一个民国的年代戏里拿出一把铜钱剑不会有人质疑，但在当代还要拿铜钱剑，就会有让观众出戏的可能了。所以我们在一开始就试图将铜钱剑解体了，就让一堆铜钱散落在那里，然后突然在某一天，我想到或许可以将这些铜钱组成一个面罩，它就能呈现不一样的东西。

凤凰娱乐：当时有没有更加功能性的设计，比如让铜钱飞出去打人这些招数？

麦浚龙：“铜钱面罩”的功能就是镇住僵尸，其实是不应该打开的。但是片中鲍起静的角色由于救老公心切，将面罩打开，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所以这个铜钱面罩对剧情推动已经有了作用。

《僵尸》和以往的港产僵尸片有本质的不同，尤其是那股阴魂不散的悲悯之气（kudos films独家提供）

凤凰娱乐：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僵尸》里面的僵尸是没有吸血鬼式的尖牙的。但《僵尸先生》那些老港片的僵尸却都有很明显的西方吸血鬼造型印迹，包括ATV当年很火的《我和僵尸有个约会》也一样。通过对比我们也发现，“红线”“糯米”这些老僵尸片的元素被保留，但“僵尸牙”这些元素被涤除，“符”的作用被弱化，“铜钱”的概念被强化。你对“僵尸”这些固有元素的取舍标准是什么？

麦浚龙：我觉得是随心的。在资料收集中，我作为一个僵尸迷，会看到很多不知道的信息。比如说“符”，它会有很多种颜色的，不只是黄色的。以前的香港电影，柔和了不同国家的电影，比如说西方的丧尸。在我的角度来看，僵尸最特别的是它跳动的方法，这有别于其它国家的丧尸，所以我想保留这个元素。而像你说的獠牙咬人（之所以被舍弃），我其实并不想把“僵尸”表现成一个嗜血成狂的魔鬼，它不是一个怪物，《僵尸》整部电影也是一个悲剧。

凤凰娱乐：像“摘掉铜钱就会复活”这种剧情，整部《僵尸》在续命这方面的所有设计，你有没有去向道长或者是风水先生请教过？

麦浚龙：是有做过一些资料收集，但是其中有五六成资料都是虚构的，因为我们不是要拍一部茅山学的纪录片，最重要的是有那种情怀。比如说片中出现的“浴缸炼尸”，它是创作上的一种颠覆，而不是“茅山师傅”说这个可行才这样拍，所以还是虚构成分居多。

《僵尸》没有政治隐喻，他唯一有所隐喻的，在影像中却也直观可见（kudos films独家提供）

《僵尸》没有续集，他对于麦浚龙已经是一个句号（Photography by Doug Bruce）

结局与隐喻：《僵尸》没有任何政治隐射

凤凰娱乐：关于剧情还有个最关键的问题：反转结尾。据说你都听说过三十多种观众解读版本了，我也有我自己的解读，但我们还是想听一下你作为编剧和导演，如何解释这个结尾？

麦浚龙：我其实都有看过那三十多个版本，有一些未必是我个人想法，但都很有见解。我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钱小豪的死亡，正是代表僵尸片的一个没落。林正英，许冠英先生都离开了我们。其实回头看老僵尸片，钱小豪亦算是核心角色。如果这部电影我们拍钱小豪的死亡，正是代表那个年代的僵尸电影画下句号，同时也代表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因为我拍完《僵尸》，市面上或许就会跟风再拍十几部僵尸电影上映，那就会出现有新的演员和新的拍摄手法，也就证明僵尸这个题材还在继续。但我自己不会拍《僵尸》的续集了，我要讲的已经在这部中讲完了，我自己也不相信续集，《僵尸》对我来说是一个句号。

凤凰娱乐：一个疑问是，在想象的场景里，钱小豪死去的儿子还很小，但在现实中最后去认尸的是个成年人，这个错位有所用意？

麦浚龙：当时我们在写角色背景的时候，我们对很多病历做过研究，比如说“抑郁症”的病例，他们不仅仅是遇到小事才会不开心，而是看见很美好的东西也会很不开心，钱小豪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他想象中他的儿子还很小，但世界是不会为他而停顿的，现实中他的孩子其实已经二十多岁了。所以这种错位代表钱小豪把自己的门关上了，他孤立了自己，让自己坠入了很抑郁的状态，但世界却不像他想的那样，人依然会长大，每一天依然会过去，依然会有日出日落……

凤凰娱乐：所以，前面大部分有鬼的段落，都是钱小豪死之前的幻想？

麦浚龙：是，都是他的回光返照，我想用一个回光返照的故事，从中带出一个希望，即使钱小豪要了结自己的生命，他都是微笑着离开的。他在这个幻想的世界里找到友情，破碎家庭的感情，以及自我的尊严。

凤凰娱乐：在编剧之前，有没有启发你做这个反转结尾的其他电影？我有朋友说这个设计很像《死亡幻觉》（Donnie Darko）……

麦浚龙：其实是没有的。我觉得去创作这部电影的初衷就是颠覆。在当代的“屋邨”还能有僵尸出没，这本就是很荒谬的事，我想如何在荒谬的场景里让观众投入，这更是一种颠覆。我没有参考任何电影，在我写的时候，角色的进化是很顺畅的，我们的开端和结尾在最开始已经决定好了。但在中间的剧情，人物的刻画花了很多的时间。

凤凰娱乐：凤凰网之前一次在采访您时提到了“高脚鬼”片段，您当时说他和本来保留给许冠英的剧情有关系？能概述一下那个剧情吗？

麦浚龙：其实许冠英本身是有一段和楼南光的戏。但许先生在我写第一稿的时候已经去世了。我并不希望用另一个人来代替这位传奇般的演员，所以我把这段戏删掉了。如果他们参演这部电影的话，他们会饰演神功戏的继承人，专负责盂兰节的神功戏表演（即跳大神）。

凤凰娱乐：那么，从现在保留的“高脚鬼”片段来说，有网友认为它是“阴兵借道”，那是“阴兵来收道士阿九的命”？你的创作初衷是怎么样的？

麦浚龙：这个解读是差不多的。“高脚鬼”基于我的童年记忆，坊间传说，屋邨的长走廊总会看见鬼，我其实就是尝试把这个传说视觉化。我觉得这一场戏会引起以前住屋邨的人的恐慌，会让他们想起以前听说的各种鬼故事。

凤凰娱乐：所以它仅仅是一种气氛的铺垫吗？还是说也与主线故事有联系？

麦浚龙：在这个版本只是气氛铺垫。

凤凰娱乐：还有其他的版本不是吗？

麦浚龙：有导演版。粗剪的时候有三个小时长，但基于发行问题，现在只有一百分钟。

凤凰娱乐：你在威尼斯时谈到了出导演剪辑版的想法，还说即便有加长版也不会有太多打戏。在所有删掉的戏里面哪个你觉得是比较棒的段落，可以向我们描述一下？

麦浚龙：很多都是角色的描写。有好几场都是钱小豪与陈友的友情段落，还有鲍起静和吴耀汉的独角戏。比如说，最后一场打斗前，在一个垃圾房里，陈友和钱小豪有一段关于人生的谈话，其中带出了对后来使用的那个“道士罗盘”的解释，但基于影片节奏的原因，最后我们还是把这一段给剪走了。

凤凰娱乐：关于指导表演，你会亲自示范么？听说鲍起静在拍摄时因为太恐怖而有呕吐，是这样吗？

麦浚龙：不是，她有一场杀掉卢海鹏的戏，她情绪用力过度，拍到呕吐。

凤凰娱乐：你一直在强调这是一个关于“遗忘”与“恐惧”的故事，有人也认为《僵尸》是一个关于香港电影乃至整个香港走向衰落的心理反映：恐惧。它的映射关系或许就像“《黑社会》与香港民主”那样……

麦浚龙：我觉得这是观众立场的解读。我并不需要谈论这个东西。因为我本身不是一个政治化的人，在这个片子里亦无任何政治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