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救火英雄》导演郭子健：体制让消防员失望

郭子健为了拍《救火英雄》做了相当充足的社会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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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篇：

“我找了不同年代的消防员来跟我做访谈，从60年代、70年代、80年代到2000年、2000年以后，越到我们这一代消防员对工作越失望。为什么？因为制度变了。”

凤凰娱乐：据我了解你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长大后做平面广告，他却做了消防员，给你这部戏提供不少帮助。

郭子健：他和我从小到大都是很好的朋友，以前他还没有什么特别，毕业以后就去考消防员，15年里从最底层的一个消防员，慢慢的到现在在香港是一个蛮高级的助理消防区长，我觉得他很有办法，他就跟我说的你们在电影里边看到的消防员工作其实跟我们真实的不一样，我们真的见到火的情况不是太多，就好像警察，有些警察可能带枪，也没有开过一样。在消防的世界里，他们对抗烟是比对火还要多的，他跟我说火是一定会烧完的，所以他们不是去救火，而是去救人，这中感觉是我还没有在电影中得到过的。

还有他说火墙中的浓烟有一中很特别的感觉，就是你进去以后，你会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就好像在水底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你下一步会有什么危险，进到里面有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就好像进了一个鬼城。

我就觉得如果我再拍一个关于消防的电影，再拍火，我一定不会跟外国片子或者以前那些经典的电影去比较，“烟”这个角度是一个很新的角度，从烟到火墙，再到人的心里面的阴影，这好像还没有类似的电影出现过。

凤凰娱乐：除了你这个好朋友，你另外还有没有做一些其他香港消防员的调查呢？

郭子健：有的，我其实从我朋友知道一些基本的概念后，就找了很多不同年代的消防员来跟我做访谈，从60年代、70年代、80年代到2000年、2000年以后，四个时代的都有，然后我用了差不多两个多月的时间，跟他们去聊天去吃饭去知道他们的想法，问他们一些关于火灾的真实场景，问他们有没有发生过很特别事。

凤凰娱乐：这几个年代的消防员一致认为烟是最难对付的？

郭子健：对，每一个年代消防员都清楚的事情，就是烟才是最恐怖的！他们永远这么觉得，这是他们跟我说的，救火不是最重要，因为你不可能对抗火的。还有就是，其实从浓烟里边救人才是他们的工作，真正谁去灭火，这不是第一个工作，救人才是最重要。

他们每一个年代对救人的态度也是一样，越到我们现代的消防员就越来越有一种很容易失望的感觉。为什么失望？就是对他们工作失望，因为以前消防员没有这么多制度的约束，他们人虽然不多，但就是单纯地把救人看成最重要的事情。但是到现在，我们这一代不同了，因为有很多时候是因为一个制度，很可能是规矩制约了你。现在技术比较发达，所有人拿的手机也可以拍下来，如果你有犯什么错，全世界都知道，然后就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影响到你在部门部队里边升职的机会。这个不仅仅是在消防员，警察也一样。你想想看，以前我们拍的警察电影全都是不理会制度的，什么都不理会，成龙《警察故事》里这些跑去打抓啊，我觉得不对，我就要骂你，我觉得对的，我全都去做。

所以现在有一些新人就是怕发生意外，就会多想一些事，我是不是真的要做，我做了以后有什么后果，我做的是不是真的可以去救人，还是最后害了我自己。

凤凰娱乐：所以如果我们从根源来讲，这是属于媒体发展导致的结果。

郭子健：对，就比方说，以前要拍一个纪录片是一个很麻烦的情况，当然以前也有纪录片，但是拍了以后你不会把他全部过程都放进去，以前的消防员可以把衣服都抛下了然后就去救人，可能是因为现场很热，然后衣服也不要就下去救人，救人最重要。但是现在如果你被媒体拍到你把衣服脱掉去救人，你可就有麻烦了。

凤凰娱乐：他们会认为你失职。

郭子健：没错，受困的人会觉得你是在不安全的情况下去工作，你是一个有问题的消防员。

凤凰娱乐：惭愧了，还是我们媒体的错。

郭子健：不是媒体的错，你们不拍也好，随便有一个人现场拿着手机就可以拍，拍完以后就放到youtube上。不单是政府，也有可能是一个大公司，拍到你做不好的事，就会有影响。

凤凰娱乐：尤其在微博一扩散。

郭子健：对，这样一来，消防员在工作的时候想的东西就多了。

凤凰娱乐：以前救人很单纯，就一个目的，现在救之前变复杂了，迈步就慢了半拍。

郭子健：对，后果没有想的很清楚，不是你去真的做一个好的事情你就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你做英雄没有人知道，但是你做了一些犯罪的事，哪怕你的结果是好的，也没有人去理。如果你不按那些方法去做，你做了好事也有可能会受罪。

凤凰娱乐：那功利仕途这种东西真的会左右一个香港消防员的工作心态吗？

郭子健：不管你投入到什么社会工作，开始都会很有热心，会觉得很有理想，然后你会投入全部的热心去工作，但是在那个过程里面，你会发觉有些时候原来你自己也是很可能做不了什么。还有就是当你看到可能比你不好的人反而比你升的高，然后做的比你更好，原来他知道很多特别的工作方法。然后你心里面就会生出一种我觉得我应该是比他好的，我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一些矛盾。

我觉得不单只是在消防员，我觉得所有的年轻人都有这样一种感觉。《救火英雄》就是每一个人也会有点私心，有不好的一些面貌，你要想度过难关，你要把你心里边最初的热心，最初的理想再拿出来，然后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然后所有的这些不好的想法私心什么的，也可以放下，这些谎言就能够走出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