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特稿：《宗师》继承钱穆思想传统 惜难驾驭大时代

点击进入：[独家]评《一代宗师》：烧钱疯子拍的野心之作

王家卫新片《一代宗师》1月18日在台湾上映。针对这部在大陆和香港毁誉参半的电影，许多台湾媒体人纷纷在社群网站或大众媒体上书写影评，谈他们自《一代宗师》中领略的缺憾或美学。凤凰娱乐也独家专访了台湾影评人肥内，对《一代宗师》进行深入探讨。

谈民国：《一代宗师》继承钱穆的思想传统

王家卫谈《一代宗师》的创作动机时曾多次提及，他想透过《一代宗师》再现民国武林的风范和仪轨。肥内说，他确实在《一代宗师》中观察到一些民国的仪轨，不过民国初期的思想流派其实非常多元，他在《一代宗师》中看到的是钱穆以降、而非胡适或鲁迅的思想传统。

肥内说，《一代宗师》铺陈很多严谨的江湖规矩，强调对传统的尊重，例如儒家重视的谦让和名正言顺。这套论述比较接近民国思想家钱穆对中国文化传统的敬重，而非鲁迅和胡适等意图打破传统、打倒“孔家店”的论述。

身为曾在北京求学的台湾人，肥内也观察到，《一代宗师》所再现的民国风情更接近台湾社会，例如台湾人之间的互动比较接近叶问、宫宝森等人的温厚，而中国大陆社会强烈的竞争意识让他联想到马三的特质。论及两个社会的风气差异，肥内开玩笑说：“这就像《失恋33天》里面犀利的对白，只有中国大陆才写的出来，台湾人没办法。”

谈格局：王家卫谈不了大时代

肥内说，看完《一代宗师》让他认定，王家卫谈不了大时代，专擅处理小情小爱，“因此处理小情小爱的《花样年华》是王家卫的颠峰。”他说，王家卫在《一代宗师》中虽然大量使用惯熟的慢动作和特写等镜头语言，但和《花样年华》相比，《花样年华》里的镜头语言精准的对应剧情，例如王家卫透过慢动作让周慕云与苏丽珍之间的情感交错更加鲜明，但《一代宗师》的镜头却相对任性、随意，而且节奏过快，彷佛在看两个小时的预告片。

肥内认为，华语片导演很少能驾驭大时代，有知识分子胸襟的杨德昌或许是少数特例，但王家卫火侯还不到，因此即使是颠峰之作《花样年华》在片尾想嵌合大时代，调性却还是格格不入。

肥内进一步指出，王家卫擅长“用饱和的形式讲稀释的内容”，像《花样年华》就用很饱和的形式，例如用各种小动作细腻刻划情感，但《一代宗师》却是“用饱和的形式谈饱和的内容”，而王家卫似乎无力驾驭。全片只有宫二和叶问对打兼调情的那场戏有过往王家卫电影的情感韵味。

谈亮点：章子怡、武打美学皆令人惊艳

缺憾之外，肥内还是点出《一代宗师》的一些亮点，例如他认为章子怡在片中的表现令人惊艳，一方面是章子怡的演技实在抢眼；二方面是整部片的情感主轴其实在宫二身上，剧情的推动以宫二为轴心；三方面是，整部片的节奏过快，但唯有宫二的部分，镜头相对慢、且交代清晰，这使得章子怡比起其它角色抢戏许多。

此外，肥内对于《一代宗师》的武打风格也赞誉有加。他认为《一代宗师》里的武打非常有美感，其中几场在雨中的打戏，以及宫二和马三在急速行驶的火车旁对决的戏，都极具形式美感，这让整部片的武打层次非常丰富。

谈台词：“装B文青风”如同《甄嬛传》

《一代宗师》上映后，包括“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等台词引起观众热烈讨论。肥内说，这些台词让他联想到去年火红的电视剧《甄嬛传》和近年许多中国电影，因为这些台词都有“装b文青风”的特点，也和王家卫早期的电影台词擅长“文青的冷幽默”有所不同。

肥内说，无论是《一代宗师》或《甄嬛传》，里头的台词大量杂揉古典诗词和文言文，这些台词说出来煞有其事，甚至有树立权威的效果，但很多台词细想并无深意，流于断章取义。有些台词甚至没有考虑到人物逻辑，例如《一代宗师》里的“武林中人”或《甄嬛传》里的宫女真的能这样咬文嚼字、出口成章吗？他认为这种“装b文青风”的台词是近年大陆古装片和电视剧的共同风格，皆意图用煞有其事的台词让观众无从质疑。

谈武侠片：武侠片从未到达颠峰 《卧虎藏龙》仅小胜《一代宗师》

王家卫享誉国际，《一代宗师》推出后获得国际影坛关注，而在武侠片领域中，近年最有国际知名度的作品莫过于李安的《卧虎藏龙》。

二片相比，肥内认为《卧虎藏龙》不疾不徐的节奏小胜一筹，《一代宗师》的节奏则快到让他想问王家卫：“你是不是很喜欢克里斯托弗诺兰（《黑暗骑士：黎明升起》的导演）？”

武打部分，肥内认为《一代宗师》的打戏看下来比《卧虎藏龙》“过瘾”得多，音效也很丰富。镜头风格上，两者的差异很大，《一代宗师》大部分是中景和特写，《卧虎藏龙》则采好莱坞的分镜方式，渐次使用远景、近景、中景，没办法直接作比较。整体而言，肥内认为《卧虎藏龙》略胜《一代宗师》一筹，“至少缺点比较少”肥内说。

然而就武侠片这个类型而言，肥内认为，近年包括《通天神探狄仁杰》、《龙门飞甲》等武侠片，人物逻辑和行动逻辑都不足，只卖弄绚丽的特效，《一代宗师》虽然不炫特效，却也有许多叙事瑕疵。肥内感叹，美国西部片有许多被奉为经典的作品，但华语电影中，类型相似的武侠片却没有经典之作，令人遗憾。

总评：《一代宗师》是不及格的王家卫电影 但领先众多华语片

肥内指出，《一代宗师》是王家卫第一次以完整历史背景为本的作品，在《一代宗师》的相关创作记录中也可以发现，王家卫做了非常多功课，更和许多武学大师和民国专家请益。然而也正因为如此，王家卫的包袱太重，许多资料和灵感放不掉，贪心之下的叙事使得《一代宗师》成为一部不及格的王家卫作品。

不过肥内也同时认为，由于这是王家卫首次尝试直接刻划大时代，《一代宗师》应看作是一部“新王家卫电影”。换言之，王家卫仍然在摸索这个新类型，而且和许多“看十分钟就想吐血”的武侠特效片相比，《一代宗师》仍然有不少出色之处。只是作为王家卫久久磨一剑的话题之作，他在《一代宗师》中看到太多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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