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侯孝贤比我还慢， 但他是非常伟大的导演

为什么章子怡看起来更像主演 张震那个角色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一部电影，真的需要拍这么久？

如果说《泰囧》带给贺岁档带给观众的是一个新的票房纪录，一场岁末简单的开怀释放，那么正在热映的《一代宗师》则让观众的各种讨论不绝于耳，有人说看不懂，有人说看懂了，也有人说：花两个小时看电影，再花20天时间看各种解密解谜，里子永远比面子深奥，这就是王家卫。

近日王家卫接受媒体采访时，畅谈拍摄初衷、品评角色定位，更是说：“要说慢，其实侯孝贤比我还慢，但我认为侯孝贤导演是非常伟大的导演。”

A起初，只是想拍叶问这一个人，却在准备的工作中，王家卫知道的越来越多。最终，《一代宗师》才有了这样的大格局。

记者：这些民国武林的人物，您做了很多研究，总的来说您对他们的 认识是什么？

王家卫：其实最大的课题是，我为什么会回到民国。这戏原本是在2012年上的，2012年就是民国1年的一百年，一百年后回顾这个年代，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民国因为是一个乱世，从一个帝国变成民国共和，里面有很多你看不出来的人所坚持的品质，我希望把这些东西保留。现在有很多电影表现的就是人有多丑、多不可靠，而我希望通过这个电影表现人有多美。民国里面有很多是中国人美的一面，我希望这一面在这个电影里体现出来。同时，武林里面不可能只有一棵树，有几棵树老了倒下了，这个武林里还有千千万万的叶问，他们都是同样的努力，他们也在那个年代经历过苦难，最后都是到香港从一点一滴开始。这也是我希望电影展现出来的。

记者：您去了佛山，中国武术门派那么多，为什么选择咏春这个门派？

王家卫：佛山号称是南方的武术之乡，那个年代最有名，其实影响力最大的就是咏春，一辈不超过10个人。挑咏春第一是因为叶问，在那个年代不主张发扬光大，希望是很秘密的拳种，最后给叶问发扬光大了。这戏里再有就是行易八卦，我认为跟这个戏比较符合，就是宫老爷子的身份。还有就是张震的八极拳，我认为又是跟以上两种完全不一样的。

B对于老搭档梁朝伟，王家卫早已见证过他的敬业。之所以在电影后半段给章子怡更多的戏，王家卫也自有他的见解。“之于一生，片断反倒让人印象深刻。”

记者：不少观众看了电影为梁朝伟叫屈，觉得作为主角他的戏少了。作为导演，您怎么看这个梁朝伟版的叶问？

王家卫：叶问是一条主干，而故事里的这些人就是他生命里面的章节，有些章节是特别精彩。我认为这个故事就讲叶问教拳，动人的地方是他个人经历那么多，发生这么多事，这些其实是戏里的辅料，那些人物都是与他生命有联系罢了。

记者：观众反映电影前半部分跟后半部分风格不太一样，前半部分节奏比较快，打戏多一点，后面偏心灵。

王家卫：人生就是这样，这个是要讲一个人的传记，要掌握的不仅是他的内容，还有他的节奏。人生节奏就是这样，到终结回头一看，年轻的岁月总是特别明显。

记者：请您评价一下梁朝伟的表现。

王家卫：我就说一件事。拍戏时有一个月下着雨很冷，他穿着长袍。一般来说在等的时候，他有自己的位置，他可以休息，也可以脱了衣服，里面穿了潜水衣。但他就一直站在那边待命，那些武术老师还问为什么不先坐一下，他就说我做好一切准备不让人家等，没见过梁朝伟这么敬业的，真的，在国内少见。

记者：电影后半部分宫二似乎反倒成了主角，您为什么给章子怡那么多戏？

王家卫：这个电影的头20分钟她都没出现过，而她的故事又特别精彩。那种感觉就像你认识一个人70年还感觉他平平淡淡，比如叶问，因为他呈现的是一生。而突然碰到另一个人聊了3天你就觉得特别不凡，比如宫二，其实她只露出个片断，反倒会印象深刻。

C没说张震可有可无？王家卫说这条线最彻底。为了“弥补”戏份被剪的遗憾，倒可将其角色单独拍一部电影。至于“赵家班”的加入，王家卫还特意调整了自己的风格。

记者：张震那个角色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王家卫：其实张震这条线最彻底。我们听歌剧有主调有副调，基本上这个电影不存在三角恋爱，梁朝伟跟章子怡也不是一个恋爱。而张震跟梁朝伟是平衡的，都是武功高强又经过苦难的岁月最后到了香港。两个为了生活做了自己不是最理想做的事情，最后还是一派，一个有了光环，就是一代宗师。这个武林里面要是只有面子没有里子就不成比例，有很多人默默地做很多事情，没有光环还可以继续，这才是动人的。

记者：但感觉张震蛮惨的，戏那么少，有没有可能出一个类似于纪录片，被删的所有戏份都能被提到？

王家卫：他的角色可以单拍一个电影。

记者：小沈阳和赵本山一出现，观众就都笑场了。当初您是基于什么考虑让他们加入的？

王家卫：我认为赵本山适合演这个电影，这个电影应该有不同的人物，不同的面貌，不能永远每一个都是梁朝伟。其实我比较好奇的（因为我不熟悉）是国内观众对赵本山和小沈阳是什么看法。我一直看他们俩的东西，本山老师的人生经验那么丰富，他的表演非常到位，你们看他的小品二人转，他绝对是一级的演员高手。

记者：为了配合他们，因此您也对自己的风格有一些调整？

王家卫：我从来都是这样，你说一个树林里面不可能只有一种树，应该有不同的。

D一部电影，真的需要拍这么久？对于大家最想知道的答案，王家卫回答的轻描淡写：“我不是慢，我是仔细。之所以这么久，是因为舍不得。”

记者：您的电影总是长时间准备，特别到了这部，几乎达到一种极致，是不太适应这个产业的发展了吗？

王家卫：其实你要用产业的角度来说，我们现在拍这样的电影，可能得花5年，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和预算。但作为投资人会想，我投资这个5年，回收是什么，大家是很聪明的。

记者：其实大家最想知道的就是您到底为什么把一部戏拍了这么长时间？

王家卫：拍那么长是因为舍不得，就这么简单。这个电影这个世界太吸引我了，我愿意再长一点，因为我相信这种机会可能不复存在，不可能找到这样的演员，把300多人聚到一起3年，就是到最后杀青当天，我们还拍了9个小时，其实不需要拍那么长。我不是慢，我是仔细，就是这么简单，我想我比很多人都快。

记者：您说过以后不会花这么长时间拍片子了。

王家卫：不是不想，是力不从心。要说慢，其实侯孝贤比我还慢，但我不认为他慢，我认为人最难得的一点，就是可以贯彻始终。侯孝贤导演的电影一路走来，不管你认不认同他的审美，讲故事的节奏你必须要佩服，这是他坚持的事情。所以我认为侯孝贤导演是非常伟大的导演。

记者：侯孝贤总结他自己的东西，就讲自己的苍凉，您总结自己的电影呢？

王家卫：我讲沧桑不讲苍凉，我没有那么凉，我还是比较暖一点。

记者：大家都说您是大师？

王家卫：这年头没有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