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健：我想留下几个角色不愿作品成为过眼云烟

主持人何东:我说你现在的演戏，人家说演员首先得跟角色互相传了神，才能演好戏。从《一九四二》中的表演中我发现，你、以及你演的角色和我传的神，这叫“三神”，我不管这个电影是怎么样，牛！原来都说是两个神--演员和角色传的神，但是我也听很多演员坐在这儿给我讲，我没感觉，这不行。就是说，你跟角色传了神、跟我没有，不行。你这是三个传神了，我不知道你对我说的这个看法是怎么想的？演员、角色和我，你会怎么想我说的这个东西？

李雪健：这就是艺术、影视它的功能，这个职业应该尽量地要做到这一点。你演戏就演给观众，演给第三者看的，从接的这个角色到你来演。当然，这个过程当中你要把角色和演员做一个统一揉在一起，揉完了以后最终通过导演，最后还是给别人看，交给第三者。如果第三者要是感受到了、感觉到了，而且还有反馈的话，那目的就达到了。当然，这个反馈有一个尺度，有一个成败，这在于一个作品、一个演员的能力。但是它的目的，不管是演戏，还是画画、唱歌、写作，所有的艺术都是要给第三者看。如果观众们看了无动于衷，那就是咱们经常说的，“最大的蔑视是无言、不搭理”，如果他看完以后什么感觉都没有，坏了！赶快改行吧。凡是有生命的作品，能留下去的、能够有强烈生命的，它肯定都要打动观众的，不打动观众它就没生命力。

主持人何东：我还是想知道，在这个电影中最尴尬的就是河南这管事儿的，跟蒋介石，这戏里全是大明星，真替河南的灾民难受。而且你在这个戏里话还不多，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演的？你也不是纯为灾民，那就真真成一个雷锋了。就换那五十两黄金，这个戏什么国外的尼古拉斯·凯奇什么的，我说中国也出名演员了，你怎么演的啊？哼哼唧唧，哼哼唧唧，意思是“爱换不换，反正我没说”。这种戏是琢磨出来的吗？

李雪健：这个人物戏不多，像冯小刚导演说的，他还是一条线，他也代表了一条线，他代表了一批人，这一批人里头不可能了解那么多，但是他是一个典型代表，对于他的历史、对于他的成长过程、对于他的人生经历等方方面面，我还是要做点功课的，出生在哪儿，小时候怎么样，打小儿习武，考军校，袁世凯的部队也经历过，孙中山这边辛亥革命他也经历过，最后是他的一个战友约请他到国民党蒋介石的部队。他在一生当中，包括蒋介石到了台湾，他都没走，他留下了，然后1949年解放他参加全国政协文史研究委员，还写过《辛亥革命》这个书，1969年去世，不到90岁，89岁。所以，在他的一生当中可能最难的就是1942这一档子事儿，他从小肯定也深受咱们文化传统的影响，忠、孝、义、侠，这在他身上都有，明知道这个腐败政府，但是他没有离开。当时，他为什么没有离开？明知道腐败，明知道没有办法，他为了救灾民打了多少报告啊，蒋介石都没有理，那个时候很关键的一个问题是战争，日本人侵略，那是一个主题，那是牵扯到一个民族情结。

所以，在这方面他还是一直忠孝也好，民族情结也好，他没有离开那个腐败的政府。但是，他骨子里头还是中华民族的血液，他在拿的职上，蒋介石说他厚道让他去，他确确实实看到那么多死人，他要帮着这些灾民，哪怕要点回来，哪怕少死俩，也是他的职责范围。但是他无奈，那个时候他完成不了，他起不了什么作用，最后他还是从这个职位上下来了。从整个人物上，他也是年轻的时候深受辛亥革命的影响，刚开始国民党蒋介石他们还是和共产党抗日的，这是主要的。根据这个人物的人生经历就知道在这个戏里的八场戏应该怎么把握了，要找到他当时在那个氛围里的位置。

主持人何东：柯蓝说，他（李雪健）能够在导演的规定之下，编剧说一个词儿不能动，雪健说“好，不动”，翻你的场子。我就问你了，你演一个电视剧，演一个电影，尤其是电视剧这么长的东西，这么长时间，一个电视剧偷了心的表演有多少？

李雪健：这个你应该很了解我，在病前和病后的创作和表演上有一些变化，有的朋友也说，但是我自己用语言表达不太清楚。但是，我对这个职业越来越看重了，对表演这个职业越来越觉得它和别人的只是分工不同，不能完全让大伙儿看是一个闹着玩、娱乐。你想想，我们刚当演员最先听到的话就是“灵魂工程师”，说搞文化艺术是灵活的工程师，这个荣誉太高了，这个名号太高了！所以，你得奔这个，为什么是灵魂工程师？演员是研究人的，琢磨人的，你要演他，你把他演了，你要让观众认可、承认、喜欢他，你不把他琢磨透了，行吗？所以，随着年龄的增长，可能每接一个新的角色，新的一个剧，在琢磨上比年轻的时候下的功夫大了。起码现在就知道一个：你要琢磨透，你才能把他演活。这是年轻时候没有想到的，或者是曾经成功过，但那也是方方面面外界环境的帮助，自己自我意识上还没有达到。到了现在就已经对表演的认识有一个深度了，有一个层次了。在琢磨的过程当中还有一个含义，特别是影视，它是集体艺术、集体创作，这个千万别忘了，集体创作，而且特别是电影更是，我们不是经常说“电影是导演艺术”嘛。

主持人何东：话剧是编剧的艺术，我爸爸从小就告诉我这句话。

李雪健：这些可能是对这个职业、文化艺术慢慢有一个认识的提高。所以，每接一个戏，在接的时候，在接之前，已经把这些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我再去接。为什么？有些大戏、苦戏不敢接，完成不了，身体完成不了，能力完成不了，你这不是闹着玩吗？你完成不了，你最后要弄的话，你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什么东西？昧良心去弄，咱们不能做这个事儿。所以，在答应接一个戏之前好些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在答应了之后再做，那时候和导演、组基本上已经不陌生了，和剧本的人物都有一个熟悉的程度了，只不过是能够把这之前的东西更加完美地展现在镜头里，这是另外一个活儿了。

所以，你要说演戏还有什么，也没有太多什么让我从语言上能表达的，但是从骨子里我还是想多留几个有生命而且观众喜欢的角色，这是做这个职业一个最大的愿望。不想过眼烟云，演的人物不想过眼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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